第五章 命大于天
夜幕來臨，桂月無影、星斗無蹤，蒼穹漆黑一片。
張家大院卻是沸沸揚揚，燈火通明。遇得如此好事，早有小聰明之人怕招架不住張家勢力，安排招人前來助陣。
不多時，那些上工之人的三叔四伯、七姨八姑，再摻雜好事熱鬧者，來了一大批，硬是把偌大個張家大院擠個水泄不通。
張家老爺冷眼看著這一幕，直到喧嘩聲起，他才用拄杖猛擊地面，傳出沉悶的拐杖撞擊地面聲。凌厲的眼神，有力的撞擊聲，在那一刻瞬間壓抑住了喧嘩。
眾人雖是平日多受盤剝，卻也知其勢力在縣郡內(nèi)屈指可數(shù)，自然不敢吭聲。至多只是個把人有著憤懣的神情，勇敢相視。
“何人為頭，敢來我張家鬧事？”見著院內(nèi)靜下，張家老爺話語很是傲慢。
不稍他人多說，荊軻早已邁前一步，冷冷說起，“我們只是上工之人，拿取本份而已，沒有為頭一說。”
“沒人為頭？”張家老爺雙眼直視著荊軻，略有停頓，“看來為頭之人就是你了?！?p> “如果張老爺非要這么說，那我就認了。你記住，我叫荊軻，就是我為頭的，什么時候拿錢，我們就什么時候走人。”荊軻對其冷視，毫不避讓，字字鏗鏘有力。
“對，什么時候拿錢什么時候走人?！?p> 一行眾人見著荊軻非凡，又是如此好事，他們自然襯托。
“荊軻？”張家老爺?shù)驼Z了一句，略有沉思后，他放緩了傲慢的神情，沉穩(wěn)地說道：“這位小哥看著面生，不知我們可有過節(jié)，竟讓小哥得以費此周章，讓我張家難堪?！?p> “過節(jié)？不知張老爺所說的過節(jié)是指什么？”荊軻的言語很冷漠。
“譬如貪人錢財、奪人妻女，或是殺人越貨這類應該算是吧，老朽也迷糊著呢?！睆埣依蠣斃^續(xù)說。
“那真是巧了，你說的三樣，你張家還真全占了，不知大老爺您認為我們這樣的過節(jié)算深嗎？”荊軻反問。
張家老爺聽著一愣，瞇起了眼睛看著荊軻，從他鎮(zhèn)定的神情看不出像是說了謊言。他才微微側(cè)頭，看了邊上仆從一眼。仆從知其意，忙快步走進，細語于耳邊小半晌，才恭恭敬敬退去一旁。
“看來還真是我張家得罪小哥了，不過請放心，我會還你公道的?！鄙陨杂兴了?，張家老爺又開口，言語是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
公道？
遇上千年老妖了，荊軻知道張家能有這氣候，多是仗了張老爺?shù)谋臼?，老奸巨猾的一類。荊軻不再說話，他倒想看看這張家老爺要如何還他一個公道。
見得張老爺喚進一仆從，低語幾句，仆從匆匆而去。片刻間，那人便是捧著一小陳盤走了出來。
陳盤上放著一塊整潔的灰布，布上整整齊齊堆著成串的環(huán)錢。人群中有識數(shù)者，一眼就看出這環(huán)錢不下一千，即刻有了驚嘆聲。
這么多環(huán)錢？
果然是橫財一筆。
那些隨從對荊軻投去了無比欽佩的眼神。
張家老爺見著院內(nèi)人如此神情，有了鄙夷之色，輕微冷笑之后，他對著荊軻說起，“這里是兩千環(huán)錢，算是張家對你的歉意，小哥拿去也好去調(diào)補調(diào)補身體?！?p> “既然這樣，那就先謝過張老爺了。”荊軻也不謙讓，大方接過環(huán)錢。
本以為拿錢就可了事，怎料張家老爺看著荊軻仍是巋然不動站于原地，沒有要離去散場的意思。
礙于人多勢眾，更是自家遭他荊軻算計，心知理虧。張家老爺也沒敢去惹眾怒，他那張老臉微微抖了下，言語也稍稍嚴厲起，讓其仆從喚得張匡進來，仆從再度匆匆而去，
今夜，他張匡惹下的禍根，牽連整個張家，張家老爺要他給個說法。
不多時，張匡踉踉蹌蹌奔進大院，才擠出人群，他一眼便是看到荊軻，那眼神可是咬牙切齒的恨。
見著自家老爺站于廊臺上，他快步而上，隨即大喝著說起，“老爺就是這個惡人，上次沒打死他，他還敢來坑我們張家，叫護院弄死他?！?p> “弄死我？”荊軻鄙夷了張匡一眼，繼而大聲對著老爺說起，“張家老爺，你聽好了，我命大于天，莫說你張家，就是縣郡縣大夫來人，我一樣沒放在眼里，你還是好好想想要怎么了結(jié)這事吧?！?p> 狂！
漫無邊際的狂！
愕然，所有人聽著都極度愕然。
眾人不說，就連張家老爺那道行，聽著這話還是楞了半晌才回神。
他皺起了本就滿面皺紋的臉，對著張匡怒斥道，“張匡，我張家素來待你不薄，今日你竟然讓張家遭遇這等恥辱，你說你該當何罪？”
“老爺？這.....不是....我這.....”張匡聽著這話，當場懵住了，那手指不知方向胡亂指著，竟然不知該如何應答。
“護院何在？”張家老爺提高了聲音。
一聲雄厚的應聲之后，站于張家公子邊上的護院快步走出，直逼張匡。
“老爺我...........”張匡連連后退，此時終于知道自己所處的是什么境地了。
“你平日克扣上簽工人的事，我早有耳聞，今日也是該算賬的時候了?！睆埣依蠣斦f著轉(zhuǎn)過了身，背對了張匡。
“你........這不是你...........”張匡臉上的橫肉痙攣，眼神也變得惡毒。
只是他說不出下文了，護院使出了看家本事。眾目睽睽之下，護院僅是空手，三下兩除五就將他帶去了極樂世界。
這是殺雞儆猴嗎？
這是毀尸滅跡嗎？
荊軻冷冷地看著張匡口吐鮮血，染紅了衣裳、染紅了院土；冷冷地看著圍觀眾人一臉畏懼之色，退步三尺之外。
“錢、你拿了，害你的人你也死了，我想我張家這樣做，也仁至義盡了吧?！睆埣依蠣敍]有轉(zhuǎn)身，陰森的話語卻是撲面而來。
一行眾人聽著這話，又見死人，知其事變大，少有膽小的早是偷偷離去，剩下之人多是上工之人與其親屬之類，還未拿錢到手，勉強沒有離開，卻也是膽怯著退去幾大步。
“張家老爺，我想你記錯了，三事只去其二，還有一件事，張家還未做到呢?！鼻G軻駐足原地，毫不畏懼。
“荊軻，你不要得寸進尺，欺人太甚，老朽還有什么沒有做到位？”張家老爺猛地轉(zhuǎn)過身，氣急敗壞的神情。
“人，前幾日你搶來的人，總該還我吧？”荊軻冷冷地說。
上官蓉？
他究根結(jié)底還是要看看這上官蓉到底是何模樣。
何況這也是順水之事，又何樂而不為呢。
“搶人？”聽著這話，張家老爺轉(zhuǎn)了身體，臉色又如翻臉般露出了笑容，“那只是誤會，那人是我張家請來的?！?p> 強搶民女一說，在張家老爺眼里有些過頭，這小女子確實是上官蓉，一個醫(yī)師。張家公子不知因何犯有頭疾，為了方便就診，于是特意請進張家的。
不過在上官蓉兒被喚出來之時，張老爺?shù)哪樣行觳蛔?，看著她憔悴的面容、蹣跚的步伐與白袍映血的樣子，她在張家內(nèi)著實是被人好生待遇了一番。
“這就是你們張家請人的方式？”荊軻問。
這感覺非常的不好，折磨成這個樣子就算了。
可長得與前世的上官蓉幾乎一個印子，還被折磨成這樣，那就不是小事了。
為何這么不巧？
荊軻心里非常糾結(jié)與窩火！
“這.........這是老朽過失，后面老朽自會去嚴查此事。”張家老爺?shù)脑拵е鴮擂巍?p> 荊軻沒在多說，白了一眼，走前幾步，扶住了上官蓉兒。上官蓉兒雖是帶傷在身，卻也算知書達理，微微欠身謝過荊軻。
“有哪位俠士肯送這位姑娘回去？”荊軻冷著眉問起。
“小女子自行回去便可，相救之恩，他日報答?！鄙瞎偃貎涸俣惹飞?。
這讓荊軻有些為難，要不是不想放過這可惡張家，他荊軻此事已了，大可親自相送。當他抬頭準備再次說話之時，一個熟悉而又響亮的聲音響起。
“我，我來送他回去?！?p> 為什么是他？
這是魏繚的聲音，荊軻更火，說好了事情沒完結(jié)就不要在碰面的。奈何當下無人熱心，只能如此了，看著人群讓出的道，荊軻扶著上官蓉兒走出。
化妝了，算你魏繚還識趣。
看著魏繚那滿臉污垢，像是剛從泥巴田里滾起來，臟到幾乎不忍直視，荊軻心情勉強有了好轉(zhuǎn)。
“老農(nóng)愿意帶這位姑娘回去?！蔽嚎潩嵃椎难例X與黑乎乎的臉實在是不對稱。
“那就拜托這為大伯了?！鼻G軻說著拿出了剛剛拿到的那二千環(huán)錢，塞給魏繚，再次說起，“這錢你代上官蓉兒拿著，回去給她找個醫(yī)師?！?p> “小女子不敢要公子的錢?！甭犞@話，上官蓉兒臉色驚訝，慌忙再度微微欠身。
怎么老這樣？
荊軻有點受不了這般客氣，魏繚看在眼里，從容替他接過這環(huán)錢，低語說起，“官兵來了，好自為之?！?p> 聽著這話，見著魏繚微有驚慌的神情，荊軻反而微微笑開。他轉(zhuǎn)身再度走進，留得魏繚一愣一愣的。
果然，他不是一個尋常的人！
在眾人目光的相送下，魏繚帶著這個滿意的答案，與上官蓉兒悄然離去。讓其愣住的不光是魏繚，院內(nèi)眾人都看到荊軻將好不容易得來的二千環(huán)錢，竟然全部給了上官蓉兒。
她是一個醫(yī)師，更是一個雙親故去的孤獨人，非親非故，如此大方相贈。即便是上官蓉兒貌相清秀、端莊得體，可這二千的環(huán)錢是不是也太多了。
這可是二千的環(huán)錢啊.......
眾人愣愣地看著荊軻走進，在他們心中冒起了一個觀點。
這人絕對是個神人、是個神一樣存在的人.......
而與其完全相反心情的就是張家老爺，他的心情已糟糕到無法描述的地步了，尤其見著荊軻不去還回，心中的火氣簡直就要沖天爆炸了。
“你還不走？”張家老爺強忍怒氣。
“我是來謝過張老爺?shù)??！鼻G軻拱手。
說完話，轉(zhuǎn)過身，他看著一行眾人，再度說起話，“今天我的事情已經(jīng)完了，耽擱大家這么長時間，真是不好意思了。現(xiàn)在輪到你們了，我閑著也閑著，我就邊上看你們結(jié)賬，如果怕有錯誤，盡管過來問我?！?p> “好......”
一聲聲歡呼聲響起，氣得張家老爺胡須都翹起來了。
“荊軻，你太狂了，還真以為沒人收得了你?！睆埣依蠣斦f。
“狂？”荊軻轉(zhuǎn)過身，盯著張家老爺，笑了起來。“你有本事就讓我不狂啊，我說兄弟們，只要我荊軻今天還站著，你們就大可放心去要你們的錢?！?p> “他張家.......一定會給的?！?p> 荊軻說著又狂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