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出獄
整整一年的監(jiān)獄生活,荊軻想了很多。
能想這么多,是因為他閑了,沒人敢動他了,張司寇不用裝,丞相李斯也不再來探望,這皆因為一個特別的人出現(xiàn)。
七天之后,張司寇恭恭敬敬地帶著一個少年進來,荊軻見他至多十五六歲的模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文雅大方,沉著穩(wěn)重的樣子。
此人是誰?
又有何事?
荊軻不知其意,不過也不做奇怪之想,因為這入宮刺秦開始,一切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在發(fā)生。
屏去左右之人,張司寇幫著介紹,他才知道此人是公子扶蘇,他是秦王的長子。
“給荊軻松綁!”扶蘇平靜地說。
“這?”張司寇猶豫。
扶蘇再是一個眼神,張司寇即刻給荊軻松綁,扶著他坐下。
早在一天之前,張司寇家中來了人,他見是公子扶蘇上門,自然驚喜緊張,忙引入家中,鋪好蒲團,奉上香茶,好心伺候。
“我想知道你在韓國時以何謀生?”扶蘇也不多話,開門見山。
外面?zhèn)髀劊鎏K年少有為,辦事沉穩(wěn)有方,如此看來果然屬實了。
張司寇如是想過,連忙如實說道:“小臣以前在韓國做護院的?!?p> “那么,獄卒所傳的荊軻滅你全家一事不是真的了?”扶蘇又問。
“這......”張司寇哪曾想到,這話會與此有關聯(lián),他忙伏地,急促說著,“此事為真,但不是小臣一家,是小臣那時候的家主一家,這事千真萬確。”
張司寇惶然而語,扶蘇卻不管他是如何感受,繼續(xù)問道:“你是如何來到秦國的?!?p> 見著如此尖銳的問題,伏地本想起身的張司寇,更不敢起來了,汗水已悄悄順著額頭,沾濕了地板。
他不知道扶蘇這話是什么意思。
站隊?
起碼到現(xiàn)在他知道荊軻事件之中,有了兩個完全對立的隊伍。
其一:國尉一邊;
其二:李斯一邊;
一個最高文官,一個最高武官,哪邊都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司寇可以得罪。所以他急劇想著答案,想著扶蘇還會問什么。
“小人在韓國做護院,見得家主家破人亡,無路可去,便來了秦國,那時候還是十年前的事情?!睆埶究芑倘恢哉Z。
“為何那么多國家不去,卻獨來秦國,這是受何人所指引?!狈鎏K再問。
這是審訊嗎?
問題一個比一個更尖銳,張司寇此時已完全明了,公子扶蘇就是為了荊軻問題的,只是這要如何所答,張司寇惶然。
雖然扶蘇年齡不大,卻十分明事理,如果去隨意糊弄,肯定是不行的。更可況,他既然是為荊軻而來,那自然有備而來。
“是荊軻指引?!睆埶究芊夭桓移饋怼?p> 他豁出去了,說謊瞞過他是很難,因為扶蘇之話已非常明白,必須要他說出一個人名來,這也說明他已知道答案。
李斯不能得罪,國尉更不能得罪,起碼他與荊軻還算個恩人,而這公子扶蘇,那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雖然沒有欺君之罪,但是也差不多如此了,他可是秦王的長子,被譽為最有可能接受王位的人。
所以,他豁出去了。
“很好,你抬起頭吧。”扶蘇說。
張司寇抬頭,扶蘇見得他面上汗出如瀋,極盡驚惶之色,微微一笑,淡淡地說:“張司寇莫要慌張,我只是來了解下這事,別無他意?!?p> 隨后,扶蘇也未再多話,香茶下喉之后,便起身告辭。張司寇相送門口,低聲說上一句,“小臣聽聞在當初,荊軻已算到了今天的日子了。”
聽著這話,扶蘇身子微微一怔,只是須臾之間,他不說一話,乘上車輦,緩緩離去。
張司寇看著離去的車輦,松了一口氣,微微笑開。
他為何要這么說?
無非還是站隊,他知道扶蘇這事只是開始,所以他必須摸清他到底屬于哪個方隊,從他身體微微一怔,張司寇已得到答案了。
........
...
“公子并無惡意,還望荊軻能善之?!睆埶究苷f。
一個微微拂袖,張司寇知其意,倒步退出。
這扶蘇膽子這么大?
自己可是刺殺秦王的人,他不怕我殺了他?
荊軻看著扶蘇,看到了他眼中的鎮(zhèn)定沉著,也看到了那種不可言說的眼神。
“我聽聞荊軻早在十年之前就算準了這宿命,可否有此事?!狈鎏K看著他,微微一笑。
荊軻笑了,帶著一點凄悲,一點無奈、還有一點滄桑。
扶蘇明白了,再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說:“扶蘇今天能來看你,就說明你不會有事的,希望你出獄之時,能來府上一敘,扶蘇有事還要討教。”
這話不假,就連秦王長子都來了。
自己是可以出去了....
荊軻微笑點頭。
短短一兩句,扶蘇不再多言,便是離去。
荊軻從此也就安心地呆在牢中,獄卒好生好氣款待著。雖然出不去,環(huán)境糟糕,可荊軻還是從容了。
他可以出去,卻不敢出去,因為他私自逃獄,這樣會給救他的人帶來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
魏大哥......
他愈發(fā)相信這事就是魏大哥在周全,能讓秦王左右,能讓李斯顧忌,甚至驚動公子扶蘇的人,應該是很厲害的人。
魏大哥師出鬼谷,有這本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只是,他為何要這樣.......
想著尉繚當初不辭而別,荊軻懊惱。但細細一想,他才知道,尉繚為何要這樣,這根本問題就是在于自己。
是自己為何要這樣,最大的責任是在于自己,而不是尉繚。
出去該怎么辦?
想著與自己對陣的大哥,荊軻皺起了眉頭。
閑來無事,荊軻只能運轉(zhuǎn)他的腦袋,細細回想戰(zhàn)國的記憶。
在前世里,不論是看過的書,還是看過的電影,甚至兒時偶爾翻起的小人畫,他一遍一遍地搜尋著自己的腦海。
因為需要,他必須好好地活下去。
.........
....
就在這等待的一年里,秦王嬴政收到了燕子丹的人頭,按著約定,嬴政也不再多說什么,只能釋放荊軻,驅(qū)出咸陽,永不放入。
臨走前夜,張司寇給荊軻送來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亦給他打來溫水,這是一年荊軻第一的換洗。
“這段時間勞煩了?!鼻G軻感激。
“小的不敢,還請神仙再度我?!弊笥覠o人,張司寇伏拜。
“二世之時,就是你離開的時候?!鼻G軻淡笑。
“二世?”張司寇愕然。
“到時候你自然明白。”荊軻說。
“到時候要去哪,還請神仙告之?!睆埶究苡謫枴?p> “屆時天下大亂,你身已老,已無力乾坤,當隱世?!鼻G軻說。
天下大亂?
張司寇愕然,再次拜謝。
.........
就在太子丹人頭送回之時,巫及便收到了消息,他告訴了她們荊軻即將獲釋的消息,并讓她們回去。
“住入國尉府一事,上官蓉姑娘切勿向荊軻泄露。”巫及說。
兩人點頭,千恩萬謝后,便是離開。
還以為府上來了女主人......
看著兩人離開,巫及感慨.......
......
...
就在荊軻才離開咸陽城之時,他看到了城外停著的車輦,公子扶蘇對著荊軻擺手,荊軻微微一笑,便是上車。
馬車向著城外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