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龍軒突聞女子的嬌叱聲,心里“咯噔”一下,一顆心立即提了起來,尚未起身,屋子小門便被一股狂風破開。
一個身著紅白相間的飄逸仙衣的女子,從屋外一躍而入,一腳踢翻屋中的樺木圓桌,動作搖曳生姿,八字劉海的雙邊鬢發(fā),還有裙擺,隨著動作飄逸流散。
“呼呼”,這陣狂風跟著倩影忽然涌入,整個小屋頓時被亂流填滿,不時有諸如茶杯茶碗、衣架擺飾落地的清脆響聲,登時一片混亂。
墨龍軒不禁微瞇著眼,這才看清來人。
原來是季笙,正怒目圓睜看著坐在床沿的墨龍軒,紅唇微闔,牙根緊咬。
“笙兒,不要沖動!龍軒也許有難言之隱!”
聲先至,人后至,一身著金線黑袍的少年焦急地喊道,緊跟著季笙進屋,原來是相殊。
“啪!”
墨龍軒正錯愕地看著突然進屋的兩人,還未及有什么想法,便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季笙一個大大的耳光,臉上錯愕和茫然的神情瞬間凝固。
“墨龍軒……墨龍軒!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季笙白皙的稚嫩小臉因為憤怒而微微泛紅,兩只小手緊緊攥著,恨恨地以腳跺地,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此時居然泛著深藍的詭譎異彩。
“你怎會!被一個月宮的狐媚妖精,迷了心眼?!居然……居然舍得離開我……居然要叛出兜率宮?。。 ?p> 季笙一頓怒斥之后,一直強忍的情緒,此時終于忍不住一齊爆發(fā),掩面囁泣。
“笙兒……”相殊心疼地看著季笙,扶著腳下不穩(wěn)的季笙,面露愛憐。
而墨龍軒則坐在床頭,無言以對,微微低下了頭,眼神黯淡,面色慘然。
他能怎么解釋?又能怎么解釋?直說自己是到月宮做臥底和使者?或者說為了道門百年大計而出走?
這種涉及到佛道兩派戰(zhàn)略的秘密,墨龍軒哪能如此輕易告訴兩位好友?不說泄露機密輕則被老君責罰,重則被滅口;便是為了兩人不被牽連,墨龍軒也只能閉口不談。
青龍閣本就人多嘴雜,再加上墨龍軒的小屋外便是青龍閣轉(zhuǎn)運物資的空地,人來人往,此時已有許多兜率宮門人聞聲而動,前來查看情況或看熱鬧,門窗外人影綽綽。
哪怕墨龍軒有意告知,但經(jīng)過季笙如此大張旗鼓地興師問罪,此時小屋已經(jīng)成了一個門庭若市的菜市場。
因此,倘若墨龍軒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這種秘辛公開說出,不說被太上老君和少真道君問罪,也勢必要直接面對反道門陣營的直接打擊和反撲。
墨龍軒嘴唇微微抖動,極力克制想要解釋的沖動——他真的很想將實情告訴季笙和相殊?。?p> 季笙待墨龍軒情深義重,墨龍軒豈能不知?
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僅有兄妹之間的溫馨,亦有男女之情的甜蜜。這種感情是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中醞釀的,雖然復雜,但猶如一罐香濃的美酒,日漸醇厚,生發(fā)了別樣的韻味。
奈何此時并不是好時候,墨龍軒也不知從何解釋,慚愧之下,只好以手扶額,一言不發(fā)。
“你竟是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解釋嗎!好……好……”
季笙起初因憤怒而急促的呼吸聲,逐漸轉(zhuǎn)緩,凄然道。
忽的,季笙然猛地將相殊一把推開,掙脫出右手往前一探,頓時墨龍軒腰間的碧水青金玉佩大放光華,自動漂浮到季笙身前。
墨龍軒心頭一震,碧水青金玉佩乃是季笙所贈,雖然只是一般法器,但已經(jīng)陪伴他多時,早已心神相連,不料竟被季笙輕易奪回。
其實,墨龍軒祭練碧水青金玉佩的時間不短,但這玉佩曾經(jīng)是季笙貼身之物,墨龍軒也一直未曾舍得將季笙遺留的印記徹底抹除,猝不及防之下,才讓季笙鉆了空子。
“吱——嘎——”
季笙面色肅然,渾身升騰起劇烈的法力波動,她周遭的空間似乎都被其深紅色的法力所扭曲,紅白仙衣無風而動。隨著她右手越攥越緊,碧水青金玉佩發(fā)出一陣又一陣令人牙酸的擠壓聲。
“啪!”
須臾間,碧水青金玉佩終于經(jīng)受不住原主人季笙的刻意摧殘,猛然碎裂開來。一塊塊亮晶晶的碎片,肆意揮灑,落在床頭,落在衣柜、落在茶杯、落在地板。
“不要!”
墨龍軒早在季笙擠壓玉佩時就感到不對,剛一呼聲試圖阻止,碧水青金玉佩便碎裂了。
他喉嚨一甜,一小股鮮血旋即溢出口腔,吐在了掌中。
季笙則是踉蹌了幾步,趔趄著后退,倚著墻壁,眼神冰冷地看著萎靡在床的墨龍軒道:
“墨龍軒,你我之情,有如此玉?!?p> “從此往后,恩斷義絕?!?p> 一字一頓,語氣毫無波瀾,正如一灘死水。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墨龍軒和相殊,都沒有想過季笙如此一個天真的少女,性子竟是如此剛烈,說話如此決絕。
墨龍軒猛地抬頭,驚駭莫名,他不能理解自己出走兜率宮,為什么會引起季笙這么大反應?
他沒有想過,他自己對季笙而言,真的,真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吶!
最親近之人的背叛,才是最令人痛心的。
反觀季笙,雖然仗著法器原主人的身份,但畢竟以不到真仙的修為,強行使用秘術(shù)將一個上品法器徹底毀壞,終究是損耗巨大。
她全然是憑著一股心氣,才做完這一切,此時嘴角已是沁出些許血絲,曾經(jīng)白皙的皮膚已經(jīng)甚是灰敗。
“季笙!季笙你怎么了季笙!”
相殊見季笙情況不對,立馬沖上前去,焦急地關(guān)切道。
“你不用管我!”季笙怒道,再一次用力地推開相殊,強撐著病體,捏起法訣,竟是不顧傷勢,立即遁走離開,一刻也不愿意停留。
“砰”的一聲,門也隨著季笙的離去,猛然合上。
“季笙等等我!”相殊原本要立即追上,但余光看到墨龍軒也是受傷不輕,頹然坐在床上,這才不忍道,“龍軒,我會好好寬慰季笙,日后再幫你……向她解釋……你……你多加保重……”
不待墨龍軒有所反應,相殊已是等不及了,緊緊追著季笙離開的蹤跡而去,腳步匆匆。
“呵呵……”
墨龍軒見狀也不由得苦笑,相殊果真對季笙有著別樣的情愫,他早就有所察覺。
但他未曾深思,此時見相殊稱季笙為“笙兒”,可見他不在的日子里,兩人關(guān)系之密切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想象,如今看相殊關(guān)心季笙更是遠遠勝過自己,關(guān)系之親密可見一斑。
對于墨龍軒而言,這是一個凄然的場景,但對外人而言,卻是一場看熱鬧的戲劇,此時門外的人倒是越聚越多。
墨龍軒悲切之余,見狀心頭更添煩躁,見四周看熱鬧的道童、道人有增無減,越發(fā)肆無忌憚,終于忍無可忍,大罵道:
“都給我滾!”
四字有如當頭棒喝,在墨龍軒真仙法力的加持下,伴隨著若有若無的龍吟聲,擴散開來,四周的道人道童經(jīng)受不住,終于四散開來。
墨龍軒驚怒交加之間,悲憤之余,見一下子清凈了,反而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