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一道霹靂,引無數星辰哭泣。然而在那遍布白云的天空,沒人感應到,大片的星魂突然暗淡,它們飛快地浸沒光幕,護送著那道靈魂遠去。
在路上,蔣欽舟心態(tài)之復雜程度,完全顛破了她十幾年來與世無爭的淡然。
她向來不喜歡打探身邊人的私事,所碰見的人里面也沒有太多沖動的偏執(zhí)者。
他們大多親和有禮,或氣宇軒昂。所有人衣著光鮮,看起來就像是成功人士的樣子。
這得益于她那位親舅舅的維護,蔣家的掌權者是拿這位當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疼愛,向來是要星星不給月亮。
親母的早逝,小孩剛來時沉默得讓人心疼。再加上她也十分符合蔣家一眾老少的眼緣,使得她再沒有吃過人情冷漠的苦楚。
人家愿意寵著,旁人也只能在心里感嘆一下這孩子命好。沒有養(yǎng)成驕縱跋扈的性子,已經算是不錯,哪里還會上趕著告訴她人間險惡,世事無常。
是以,在鮮花和贊揚聲中長大的孩子。雖然憑著本身的聰慧,可能認識到這捧在眼前的世界并不如表面那般干凈。
雖也明白,這世界向來隱藏著那么一堆骯臟污穢的事,還有一群游走在奔潰邊緣求路無門的人。但因為年紀和閱歷,終究不愿深想。
一個人究竟能夠失控到什么狀態(tài),才能不理會自己的生命,心里只充斥著報復的情緒?這點,她只從她那個便宜父親的身上略微窺見了一二。
原則上講,那位親爹的人生戲幕無疑是大起大落的。從成功的有志之士一再敗落到什么都沒有的結局,令人唏噓的同時亦不免被暗罵一聲活該。
她母親生前給他的名譽,位置,最終一個不剩的被她全部收走。誰叫那人,竟敢覬覦她的東西,還妄圖讓她頂替一場莫名其妙的牢獄之災。
在一無所有之際,眼睜睜看著最受寵的大兒子在他的規(guī)劃中提前一步進牢反思,最討厭的孩子混得風生水起,這種心理的落差無疑最令一向自得之人難以忍受。
所幸他后來的人生里,不會有機會一直對著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人耄耋終老,心里是不是輕松了一大截?
蔣欽舟表示不知道,也不在乎。無論最后的結果如何,他是繼續(xù)仇視或幡然悔悟,于她有什么關系?難道還能掀動她心中的一絲漣漪不成?
她覺得自己最傻的是,明明心中做了決定,卻不奉行。在早就戳破了那位弟弟的偽裝,知道他并不是如表面那般單純善良的孩子時,她心中已經警惕。
可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執(zhí)著能夠到達這種地步,這位向來能夠將情緒控制得滴水不漏的小少年,毫無疑問是個優(yōu)秀的演員。
若不是將自己死死困在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面,以后的林家,未必沒有可能存在獨屬于他發(fā)言的位置。
可惜了,終究是年輕了些,在經歷一番驚嚇和辱罵后,這位沉不住氣的孩子最終決定帶走了自己的唯一依靠并拉上整個林家陪葬。
小舅舅果然是小舅舅,她得到了那些資料,從而認識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林祁。這小子心性纖細,表里不一,要當心反噬。
小舅舅的評價,此刻又出現(xiàn)在她的腦中,使得她有些微懊惱,更多的還是可惜。
靈魂狀態(tài)的蔣欽舟在了解一切事情的經過以后,恢復了平靜??粗路襟@慌失措的眾人緊緊圍繞著自己。
救護車呼嘯而去時,少年失了溫度的軀體靜靜躺在冷硬的水泥地上,嘴角綻放的那一抹笑,她知道,是解脫。
讀懂了其中意味,這是第一次當著她面上演的有差別對待的一出戲。蔣欽舟靜靜看了一會兒,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
穿透了心臟怎么能夠救得回,那些人不過是害怕被遷怒罷了。她放棄了繼續(xù)與光幕掙扎,十分順從地瞌上了雙目。
短短人生,若問她是否有什么遺憾,她倒真回答不出。也知道這樣的情緒是不對的,但她懶得變更,似乎人生不過是一場游戲。
是掙扎也好順服也罷,總有一天會到仔細清算的時候。光幕里放映的場景全是她的過往,蔣欽舟卻拒絕觀看。因為,無論是好的壞的,都只是鏡花水月,徒惹雜思。
終于,在一片漆黑中,她陷入了沉睡,只是睡夢里也不太安寧。
這樣講來或許不算準確,因為現(xiàn)在的她就像是一個進入別人夢境的旁觀者,而這個人的面貌就好似她的孿生姊妹一般,兩人對比起來如同照鏡子。只是...性格上面,卻差得甚遠。
如同一個全新的世界,富麗堂皇的宮殿,紀律嚴明的仆從。細節(jié)上的種種顯現(xiàn),讓蔣欽舟莫名猜測,那紅墻高瓦之外的世界,究竟是不是一個真實的帝國文明。
這個世界與她先前待著的地方截然不同,這點毋庸置疑。索性是在夢里,索性實在無聊,難道說這是所有人的必經之歷?她開始認真揣測其存在的可能性。
蔣欽舟是一個無神論者,所以,在沒有看到那黑白冥使勾人魂魄的時候,就明白了某些傳說實為人之編造。至于為什么編造,也許是因為無聊吧。
但是有沒有這種可能,每個人都會看到不同的場景,可能是周邊磁場或其他因素形成的某種特殊氛圍,使逝去的人一不小心踩到了某種重合的關鍵點,所以被困其中,或者簡單地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她不記得這周邊有什么影城在拍大型古裝電視劇啊,況且,在這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哪個大手筆能夠攬下這么大陣容拍起了古裝劇,跑龍?zhí)椎膮s只有這么點人?
蔣欽舟笑笑,目光再次穿梭在這大得有些離譜的宮殿。殿內僅有的侍從或無聊地打著瞌睡,或互相小聲說道著什么。
一個重彩深沉地檀木大床上,勾疊著層層粉墨帷帳。那里面有一個小小嬰兒,她不哭不鬧,似乎陷在其中,亦或是早已窒息在廣袤無邊的深沉帷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