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洶涌,茫茫無盡,而且,遠處一浪高過一浪,高高的浪,有的浪頭都高過大船的桅桿,海上的大船真是渺小,船的帆早就已經放下來了,要不然,只要一個浪過來,就足以把大船掀個底朝天。
大船像是一片葉子柔弱無力,隨浪潮上下顛簸,左右搖擺,風浪太大了,大船根本就控制不了,船員用繩子把自己捆在船上,以免被甩進了海里去。
急風吹過來,吹在人的身上,登時覺得就要上天了一樣的,胸前被急風死死的頂著,讓人喘不過氣來,門窗上的遮布也被風扯碎了。船舵主死死握著船舵,手上青筋露出來,渾身力氣都使了出來,他在風中搖擺,有時,風一吹,他覺得自己像是已經到了地獄里一樣。
黃海上的氣候變得太快了,兩個時辰之前還是晴天,可是,現(xiàn)在卻是大風驟至。
船上的人都驚恐萬分,因為,他們都以為這是碰見了臺風,一個個都嚇著了,都是一副等死的模樣。
在一間艙室里面,一個男人身著和服,正襟危坐,手里握著茶杯,一只手按住茶壺,一動不動,船一顛簸,艙室里的桌子椅子都翻倒,四處亂撞。
男人就坐在椅子上,椅子一動,他便隨之而動,只是姿勢不變,臉上平淡如水,沒有一絲恐怖相,并且,不慌不忙的把手里的一杯茶送到嘴邊,微微仰首,便喝下了,別的人都是除了把自身困縛在船上還不算,還要抱著船上的大柱子,衣服之類的被風吹開,也顧不上了的。
這個男人是這船上唯一視風浪如無物的人,大概,在他的意識里,就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吧。
這大船在海中,尤其在風浪中,絕對談不上劈風斬浪,因為它是木制的,能不被浪濤擊碎就是萬幸了。
男人艙室門呼啦一聲被風給吹開了,風吹了進來,他不慌不忙,手里放下茶杯,按住桌角,只見他眉頭一皺,身子微微一動,側向的一擺動似的,桌椅便轉了起來,正當他的右側對著門時候,見他腰間那把武士刀無意間似的,從刀鞘中竄了出去,刀身露在外面剎那,如流光一般,刀把咣的一聲,撞在了門背后,剎那間彈回來,穩(wěn)穩(wěn)的落入到刀鞘中。
門忽的關上了。
他將桌角微微一轉,整個人連帶桌椅,就又復位了。
隨之端起了沒喝完的茶,抿了一口。
不一會兒,風浪終于停歇了,船也就穩(wěn)了,船上的人才解下捆在各自身上的繩子,都長舒一口氣,因為這不是臺風,也算是上天有情。
一個毛頭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往男人的艙房過來,他的和服已經被刮破了,好幾處口子了,可是他并不在意的樣子,這身和服對他來說是有些大的,下擺還有一部分托在地上,走路還要小心,要是踩在腳上,就是一跟頭無疑。
他被風吹的暈頭轉向,頭發(fā)被吹得一邊倒,形成了劉海,他腰間的短刀隨著他的步伐一擺一擺的。
他到了門前,直接推開門,前腳正要踏進去,男人忽的厲聲一喝,“出去!”
少年便立刻關上門,在外面重新敲門,“進來!”
少年這才進了屋,“主人!風浪停了,我來幫您收拾屋子。”少年一邊說著,一邊把翻倒在地上的小椅子,還有一些滾落的水果一一撿了起來,整齊的放在一個木盤中間,端上桌子,擺放在男人桌子的中央,又撿起了蠟燭和燭臺,都放到了桌上,最后,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擺放好,他拿起一把刷子,開始掃地上的雜物,清理一番之后,這屋子終于不再混亂,而變得跟之前一樣整齊有序了。
少年做好這一切之后,站在了一旁。
“去,把你的衣服換掉,換一身干凈的!”男人看也不看少年,說道。
“是,主人……可,可我已經沒有衣服了?!鄙倌暾f著話顯得窘迫不安。
這時,男人卻是放下茶杯,看著少年,那目光,嚴肅威嚴,有著一種不容侵犯的氣勢,令少年感到有些害怕了。
“我的箱子里面,有給你做的衣服,你去拿了換上罷!”男人這樣說。
“是!”少年說完轉身準備去儲物倉,男人的箱子在那里,他好去換衣服。
“青木……”男人說道。
少年便轉身回頭,“您還有什么吩咐?”
“不,我是說,青木,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照顧自己了!”
“我知道了,主人!”
“去吧!”
少年出去,去了儲物倉,找到了那口精致的箱子,那便是男人的行李箱子,他小心的搬出箱子,打了開,一開箱子,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把武士刀,黑色刀鞘,刀鐔以及刀把是黑鐵煉制的,黝黑至深,刀柄上用黑布纏繞其間,刀鐔是方形的,刀鐔上有幾個細孔,一件白色的和服躺在刀下面。
少年拿起了箱里面的武士刀,小心的取出了白色和服,和服棉質,他摸著,很有質感,這是他的衣服,這是他最好的衣服了,他在衣服上摸了一遍又一遍,始終舍不得打開,他把武士刀放進了箱子,關好箱子,捧著那套和服往自己的艙室過去。
他一進屋,屋中并沒有人,因為,大船由于大風,桅桿上拴船帆的繩子被風刮斷了幾根,幾個船員正在修復,所以,此時,船艙里面并沒有人。
他坐在他的床上,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他身上的和服是麻制的,特別粗糙,袖子短,而下擺大,這還是臨走前,他只有些干活的粗布衣服,沒有能見的人的衣服,一個叫松下的船員借給他的,讓他這一次回去了,完好的歸還,可是現(xiàn)在,那已經不成樣子了,破爛不堪了。
他還是將脫下的和服收好,打開了新的、白色的和服,他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穿上,他四處看,看看有沒有鏡子之類的,卻沒有,不過,衣服正合身,顏色也好看,他現(xiàn)在生怕碰到什么臟了衣服。
他出來,在船舷邊,海風不那么猛烈,船員們修好了船帆,回來了。
“青木君!這是你么?換了身衣服,變了個人似的?!币粋€跟少年身高相仿的人說道。
青木微微一笑。
他到前面艙室中,找了木盆,把臉洗了一番,理了理頭發(fā),把吹散的頭發(fā)扎起來,顯得精神很多了。
他望著水盆里,自己的樣子,青澀的笑了,正少年,正風華帥氣。
“還有個一天,我們就到蓬萊了。”
“咳!本應該早就到了的,誰想到風浪這么大!”兩個船員說道。
青木看著海上的浪,一蕩一蕩的沒很有節(jié)奏,他這是第一次出遠門,而且一去是這么遠,以前,他都會覺得,全世界,都只有九州島那么大,現(xiàn)在他也不知道,他們要去的蓬萊,是比九州島大還是小一些。
悵然瞭望,毫無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