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下,張運(yùn)峰和表弟正嗑著瓜子聊著天。看到程鵬被叫進(jìn)去,他頓時兩眼瞪得溜圓。
“哥,你看啥呢?”表弟問。
張運(yùn)峰努努嘴:“那房間里是啥人?”
“哦,那可厲害了。我不是跟你說了么?今天我們大老板請來了貴賓,一個很精神的老頭兒,還有個很漂亮的姑娘。”提起姑娘,表弟的眼睛都在放光。
“哎喲,快收一下你的口水吧~”張運(yùn)峰撇了他一眼,“瞅你那沒出息的樣,口水都三尺長了?!?p> “嘿嘿!”表弟吸溜了一下口水,笑嘻嘻道,“哥你都快做爺爺了,我這邊媳婦還沒著落呢。那姑娘真的漂亮,特別有氣質(zhì),一看就不是一般人?!?p> “喲喲,還氣質(zhì)呢,你懂個屁的氣質(zhì)啊?!睆堖\(yùn)峰呸一口瓜子皮,看著那兩瓣尖尖的皮隨風(fēng)飄出半米,落在地上,“那叫那小子去干嘛?”
“今天做菜,不是做了三花聚頂嗎?那人送來的豬肉……”表弟道,“我聽說,二老板不打算買他的野豬肉,可是大廚先斬后奏,給用上了?!?p> “肯定是出問題,叫他去算賬呢!”張運(yùn)峰得意道,“你就等著瞧吧,你哥我這雙火眼金睛,準(zhǔn)著呢?!?p> “誰知道呢,反正不關(guān)咱們事?!北淼艿馈?p> 張運(yùn)峰瞄著那個房間,想象著程鵬站在房子里低頭認(rèn)錯的慫樣,不住地嘿笑。
程鵬看著那張圓桌,碩大的梧桐木桌面上,擺滿了菜肴,最惹眼的就是當(dāng)中一個陶盆。盆里裝著的菜就是三花聚頂,散發(fā)陣陣肉香,惹的人口水大作。
正對他坐的是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家,一臉慈祥的笑容,眼睛里充滿了人世滄桑,以及如火般的洞察力。
老人家旁邊,是個打扮時尚,瓜子臉的女孩。齊耳短發(fā),戴著一副紅框黑腿的眼鏡。大紅大黒,集中在小小的一副眼鏡上,大膽的配色,女孩卻駕馭得很好。
程鵬進(jìn)門時,女孩抬頭看他一眼,眼神輕描淡寫。談不上瞧不起,卻也沒有瞧得起的意思。
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漠視。
盡管對方坐著,程鵬站著,但是女孩屁股下坐的仿佛不是一把椅子,而是一座山。
程鵬心里有一絲受傷,但馬上就被倔強(qiáng)的自尊所取代。他不由自主昂起頭挺起胸,站得更挺直了。
這一老一少左右,各有一個男子。一個年紀(jì)大一點的,一臉笑容,沖程鵬道:“你就是朱師傅說的那位小伙子吧?坐坐,都坐,別拘謹(jǐn)?!?p> 另一個人臉稍冷一些。
朱師傅拉開兩把椅子,和程鵬一起坐下。
“我就是那個賣野豬肉的?!背贴i道。
女孩眉頭一挑,總算眼里有他了:“你知道賣野生動物是犯法的嗎?”
“那它要是把我們咬死怎么算?”程鵬也挑起眉頭,絲毫不怯懦地回望著她。
氣氛驟然緊張,李老板心里好一陣緊張,暗道:“這小子怎么還是個愣頭青?萬蕓瑾是誰啊,我都不敢這么和她說話~”
李老板心中禁不住后悔把程鵬叫進(jìn)來,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朱胖子。后者也是一臉焦急,不住給程鵬打眼色,可惜那小子完全顧不上他,全副心思都在和女孩辯論上呢。
“野豬好端端不在山里呆著,會無故跑下來咬人?”女孩反問。
程鵬感覺眉頭沒法挑得更高:“大姐,那野豬自己要下來找吃的,我也管不住啊??茨@樣子,就知道在電視機(jī)跟前看動物世界吧?您一定不知道,真正的野山豬是什么德行。我這么跟您說吧,我若不打死它,昨晚它就把我和我們村另一個大姐給咬死了?!?p> 萬蕓瑾眉頭緊鎖,爺爺卻搶先道:“哦?是么?你是說你們打死的它?幾個人啊?用什么?”
“我一個人,用拳頭?!背贴i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拳頭。
“哈哈!”張經(jīng)理忍俊不禁,大笑起來,笑了兩聲便馬上停下來,尷尬地看了一圈,其他人都是吃驚,只有他在笑。
他能不笑么?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一代比一代更不靠譜,這牛皮吹的,讓人連天都看不到了。就這小子,看起來比他還要瘦弱,居然也敢吹噓打死野豬?
張經(jīng)理沒見過野豬,還沒聽過么?那野豬一頭六七百斤,力氣大的驚人。別說程鵬一個人,就算三五個男人,手里拿著獵槍,都未必敢對野豬動手。最可笑的是,這小子的牛皮吹的那般認(rèn)真,瞧那無辜的小眼神,仿佛在說:“我說的是真的?!?p> 這人吶,越是強(qiáng)調(diào)什么,就越是缺什么,這可是張經(jīng)理這么多年來的生活經(jīng)驗。
朱胖子很認(rèn)真地說:“我覺得小兄弟說的可能是真的,他力氣大的嚇人。”
“能有多嚇人?”張經(jīng)理還是忍不住反問,口氣不善。
“那野豬,六百五十多斤,他一個人從菜市場路口,扛到咱們店里來的?!敝炫肿拥?。
“你親眼見著啦?”張經(jīng)理撇嘴,“老朱啊,當(dāng)著萬老的面,你可不能瞎說話啊?!?p> “真的,一步?jīng)]停,都不用我搭把手。你們啥時候見我朱胖子撒過謊?”朱胖子急的瞪大眼。
其實不光張經(jīng)理不信,這屋里除了程鵬之外,所有人都不相信。
開玩笑呢,六百五十斤,不是六十五斤。何況菜市場到農(nóng)家樂,距離少說也有一里路,還不在同一條街上。就算是扛六十五斤,徒步走這么遠(yuǎn)也是個考驗人的力氣活。
萬老倒是很有興致地看著朱胖子:“你是說,這小伙子一步都沒停歇?力氣很大呀。”他轉(zhuǎn)而看向程鵬,面帶笑容,讓人看了很舒服。
程鵬默默站起來,環(huán)顧整個屋子,也沒啥重物。最后,他盯上這張桌子。
“麻煩你們站起來一下可以嗎?”他道。
張經(jīng)理不耐煩地問:“你要做什么?萬老叫你來,不是讓你喝令我們的!”
“呵呵,沒關(guān)系,我們就來看看,這小伙子要做什么吧?!比f老笑瞇瞇地說,他扶著桌子站起身,程鵬這才注意到,老人家原來是要拄拐杖的,心里不由一陣?yán)⒕巍?p> 萬蕓瑾很不爽地沖程鵬嗤一聲,趕忙先起身扶起爺爺。
朱胖子忐忑不安地看著程鵬,這小子的闖勁他喜歡,新鮮的食材也深得他這個廚子的心意,所以他不愿程鵬出事。那可是三萬多塊錢,朱胖子知道,對于一個農(nóng)村小子來說,三萬多意味著什么。
大家都離開坐席,懷著不同的心思看程鵬想做什么。
只見程鵬深吸一口氣,提了提褲腰帶,雙手抓牢桌邊,口中一喝:“走起!”
那桌子穩(wěn)穩(wěn)被他舉起來,離地一兩米,停頓了足足一分多鐘。他舉著桌子,環(huán)著小包間走了一圈,而后將桌子放在原地,就連桌子腿在地板上留下的印記都不曾錯位。桌上,更是沒有一丁點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