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桌板是梧桐木的，并不算重，但是其上擺滿了杯盤碗碟，加上實木桌腿，分量并不算輕。最關(guān)鍵的是，要想把這一桌舉起來，再不灑湯不濺水地放下，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程鵬做到了。
每個人驚訝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張經(jīng)理和李老板，當程鵬把桌子放下時，他們禁不住低頭看了一眼。就連他們剛剛倒?jié)M酒的小酒杯里，也沒有半滴酒灑出來。
“好大的力氣！”李老板忍不住暗道。
張經(jīng)理哼一聲：“殺野豬，可不是光有力氣就可以的?！彼÷曕止局?。
萬蕓瑾也很驚奇地看著程鵬，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那么淡漠。
萬老贊嘆地拍拍巴掌：“小伙子，你好力氣啊，敢問一句，你是不是練過功夫??？”
他笑的時候，眼睛就像彎月，灰白的眉毛也是彎彎的，十分慈祥。
程鵬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皮：“算是吧，這也不算啥，那頭野豬是我徒步從八戶村背到鎮(zhèn)上來的?！?p> “八戶村？徒步？”李老板再也忍不住了，沖程鵬豎起大拇指，贊不絕口。
他的稱贊，固然有看萬老眉眼行事的意思，但內(nèi)心也真是相當震撼，對程鵬刮目相看。
八戶村離鎮(zhèn)上四五十里路，而且一半都是純山路。由于東成鎮(zhèn)貧窮，加上八戶村實在太偏，所以道路還沒修到村。若程鵬沒撒謊，真的是徒步將野豬背到鎮(zhèn)上來賣。先不說力氣，光是這份毅力，就足夠讓人刮目了。
李老板側(cè)目看看張經(jīng)理，心說，這小子一貫狗眼看人低，這一回趁著把店盤出去的機會，徹底跟他分道揚鑣算了。又看了一眼萬老，老人眼睛熠熠生輝，他頓時明白了些什么。
“你叫程鵬是吧？剩下的豬肉我都……”李老板慢條斯理地說。
“我買了。”萬老笑呵呵地說道。
所有人都愣住，尤其是程鵬。呀，這可是行了大運了吧？先是死活賣不掉，現(xiàn)在又都搶著買。要知道那可不是三兩斤白菜土豆，而是幾百斤的野豬肉，價值三萬二！
“這么說，我是萬元戶啦？”程鵬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悅沖擊著他的心臟，那小東西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萬元戶，上個世紀惹人羨慕的一個群體，現(xiàn)如今早已不算什么?？蓪τ诎藨舸鍋碚f，那仍舊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家里能有幾千元存款，便已經(jīng)是巨款了。
“喂，我爺爺跟你說話呢，你這人怎么這么沒禮貌？難不成，還要我們求著你賣不成？”萬蕓瑾見他不應聲，十分不悅地說。
朱胖子忙扯了扯程鵬的衣袖，提醒他回答萬老。
程鵬回過神來，對女孩的態(tài)度自然不爽，可此時他也顧不上不爽，嘿嘿笑道：“甭管是誰，買了我的豬肉絕對不會后悔就對了。”
“好，好??！”萬老笑著點頭，轉(zhuǎn)頭看著李老板道，“李老板，你就行行好啊？讓給我如何～”
“不敢，不敢！”李老板忙擺手，“萬老是個中行家，這美味的食材，只有到行家手里才算實至名歸，我哪敢跟您搶?！?p> “那好，蕓瑾，你馬上給這小伙子劃賬。小伙子，你可有銀行卡在身上，給我個帳號吧。”老人行事作風雷厲風行，毫不含糊，令人欽佩。
萬老是程鵬往日的生活里，從未出現(xiàn)過的人，他非常喜歡這個老爺爺。別說整個兒賣給他，就算是半賣半送，甚至送給他，程鵬也樂意。但是他知道，老人一定不會白拿，硬要送，反而顯得自己矯情。
可是提到銀行卡，程鵬心里有點犯難，原來長這么大，他除了學生卡、電話卡，還沒辦過別的卡呢。就連電話卡，也是從學校畢業(yè)出來之后，在鎮(zhèn)上剛辦沒多久的。
“我、我沒有銀行卡?！彼行┚狡鹊卣f。
不等他問對方是否可以用現(xiàn)金，萬老主動道：“沒有關(guān)系，我們可以現(xiàn)金交易。蕓瑾，爺爺?shù)腻X包呢？”
萬蕓瑾將他的錢包遞給他，低聲道：“爺爺，我們出門不帶這么多現(xiàn)金的呀。”
“啊，這可怎么辦？”老人拿了包，翻翻找找，只有兩千多元現(xiàn)金。
李老板道：“萬老，這有啥，我先給您墊上?！?p> “不不不，我從不愿意借錢?！比f老擺手，他曾經(jīng)歷過困難時期，小時候家里一度窮到吃不起飯，月月都要舉債，他怕極了，發(fā)誓一生都不欠債。
程鵬道：“沒事的，您可以先給我兩千，剩下的下次給啊。”
“還有下次？一頭豬要三萬多。而且我爺爺從不欠債……”萬蕓瑾道。
程鵬眉頭皺著，每次這丫頭說話，都能懟起他一肚子的火。若不是看在她爺爺?shù)姆萆希约翱丛阱X的份上，他真想一頓連珠炮給懟回去。
萬老卻認真地想了想，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李老板，麻煩你給我紙和筆可以嗎？”
李老板忙去拿了紙和筆，老人很認真地寫下一張欠條，注明時間地點借款以及還款時間。
將欠條遞給程鵬，萬老道：“小伙子，你明天拿著這張欠條，去縣城光明路的光明大廈十一樓找我拿錢吧。一共三萬二的肉錢，我先給了你兩千對吧，欠條上是三萬，你看看對不對？”
程鵬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短短十幾分鐘的接觸，老人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他忙點頭：“對，對的?！?p> 低頭看一眼，那欠條筆跡蒼勁有力，一筆一畫十分認真，寫得清清楚楚。有簽名，有電話，甚至還有身份證號碼。
“那好，我們這里還要談事情，就不能留你在這里呆著了，我們明天見？”萬老笑呵呵沖他擺擺手，灰白的眉毛也在笑。
程鵬忙擺手道別，和朱胖子一起離開包間。拿著欠條站到院子里，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和朱胖子互相對視。
“呼！大叔，這個老人家厲害哦?！边^了一分多鐘，程鵬才開口低聲道。
朱胖子很是慎重地點點頭，豎起大拇事：“聽說是咱縣餐飲界的這個！”
程鵬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欠條，心想：“我以后也要做這樣的人?！?p> 對面，張運峰密切注意著敵軍的一舉一動，當他看到程鵬拿了一張紙走出來，面色凝重如木雞一樣粘在院子里時，禁不住咧嘴嘿嘿一笑。
“嘿，我就知道這小子吹牛，三萬？做夢！拿白條了吧，哈哈哈～”他幸災樂禍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