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
蘇亦舒和顏露趕到市中心的華豐廣場時,正好碰見迎面走來的徐世曦和喬思明。
華豐廣場開始上演一天中最華麗的演出。
外圍用大小均等的玻璃堆砌起來的主體購物樓,閃出五彩斑斕的燈光。一些光線較淺的區(qū)塊,可以清楚地看到展示在櫥窗里的主打的服飾。以及穿行的人群。
靠近廣場的行道樹,無一例外地纏繞著淺黃色的led燈條,遠看像是一樹虛假的雪花。中央空曠的地方,一架巨大的摩天輪盤踞其中。當然,這只是單純用來裝點,并不能載人運行。
每一個人都裝扮得非常得體,好像即將去赴一場世紀盛宴。
顏露對于亦舒和世曦的認識并不奇怪,他們最初的相遇她也有參與??墒钱惪谕暤膯柧?,以及話中所傳達出來的含義,讓她不得不為此疑惑。
“你倆什么情況?”顏露瞪著亦舒,她的瞳孔在暗處顯得尤為大。
“其實這次城中村的改建由迅元承包?!币嗍嬉粫r間想不出解答的方案,“他是此次項目的負責人。”
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很難在片刻講清楚。事實上,也沒有太多值得講述的事情。
是鬼使神差地共乘一輛車的意外?
是那個夜晚下雨前的幾句寒暄?
還是在家里親手制作的一碗西紅柿雞蛋面?
亦或是上午特意幫忙搬家的盛情?
可是,此時此刻,不是述說的最好時機。而且,帶著酸甜味道的經(jīng)歷,與他人言,多少會造成當事人的羞赧。
“好巧,你們來逛街嗎?”徐世曦打開話匣,欲化解尷尬的氣氛。
“不是,我是陪顏露來相……”沒等亦舒說完,手臂被顏露捏了一把,她心領神會,“陪她來逛街?!?p> “我說你們真的很有緣分,一天見兩次面,要說不是男女朋友,說出去都沒人相信?!眴趟济饔沂植逶谖餮澘诖铮笫址磸洼p搓后腦,“真不好意思啊,今晚我要借用一下你男朋友,希望你不要介意?!?p> 借用你男朋友?
顏露更加困惑。
“他說的是什么意思?”顏露問。
亦舒無從回復,索性閉口不言。
周圍不斷經(jīng)過的人,加速穿行的腳步。
“旁邊這位美女也頗有幾分姿色,就是可惜看起來兇了點,不合我胃口。”喬思明痞氣一笑,“我比較喜歡溫柔一點的,柔情,似水?!?p> “我兇還是溫柔,跟你有什么關系!”顏露的脾氣一下子被點著,“看你長得像個人樣,說出來沒一句人話?!?p> 眼看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蘇亦舒和徐世曦趕忙拉開身邊的地雷和火苗。
摩天輪快速地變換七彩的光。中間盤根錯節(jié)的金屬支架,交替轉(zhuǎn)換著各種形狀的燈光。
亦舒很多時候都在想,如果在這樣的場景下,遇到那個人,會不會很浪漫。
為避免矛盾的激化,她和他就此別過。
四個人朝著兩個方向,相向而行。
礙事的人離開后,顏露把從剛才堆積到現(xiàn)在的疑問全數(shù)提出。
“真的沒什么?”亦舒根本回答不了顏露提出來的問題。事實上,本就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是?他也不曾表示過,自己也不曾主動過。模模糊糊的感覺可以被當作真實來講述嗎?
在亦舒重復的解釋、說明、闡述中,顏露停止了逼問?;蛟S真的是什么都沒有?正所謂人以群分,剛才那人如此輕薄的言詞。想來另外一個人未必是良善。
“真的什么都沒有?”顏露的嘴巴由于問得太多,產(chǎn)生了慣性。
亦舒翻了翻白眼,心里卻底氣不足。
華豐廣場的內(nèi)部異常宏大,室內(nèi)設計成一個S形。一樓是服飾專場,二樓和三樓是各色精致高檔的餐廳。四樓是一家電影院。
顏露忘記了顏媽跟她說的具體位置,只好拉著蘇亦舒從二樓西邊的入口找到東邊的入口,再坐電扶梯上去三樓。
依莎爾餐廳。
廳內(nèi)整體暗色調(diào)為主,顯得神秘和隱秘。頂上黃色的燈光微弱地照亮著它所管轄的下方區(qū)域。
座無虛席的空間內(nèi),一眼望去皆是黑色和棕黃的頭發(fā)。顏露放棄了尋找,拿出手機撥通了相親對象的電話。
——喂,你在哪里?我到了。
——我在里面靠窗的座位上。
聲音好像在哪里聽過?
電話沒有掛斷,當顏露拿著手機走到里面時,看到今天為止最討厭的那個人同樣拿著手機站立著吃驚地看著她。
是你?
是你!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顏露拉住亦舒的手,“我們走。”
喬思明放下舉著手機的手,“我阿姨真是老眼昏花了,跟我說相親對象是一個溫柔嫻靜的美女。美不美我就不評判了,至于溫柔,恐怕相差十萬八千里吧?!?p> 顏露擼了擼袖子,走上前,“我的溫柔只對我喜歡的人,你這樣的人,沒戲!”
“顏露,你別說了?!币嗍媲那母蕉?,“你媽媽不是說,要把你相親的過程錄一段視頻發(fā)給她嗎?”
經(jīng)亦舒提醒,顏露驀然想起出門前顏媽交代的話。為避免她陽奉陰違,原本打算一同前去督場。在顏露的再三保證下,才同意留在家里,但必須以視頻為證。
顏露從來不怕任何人。這是亦舒對她最直觀的評價。
記得初一那年,學校里一群跟混混幾無差別的男生,在放學路上攔住了她們的去路。其實顏露當時很害怕,亦舒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她傳給自己的顫抖。那張被夕陽模糊的臉,帶著凄然和果敢。直到最后他們消失在落日下的身影,亦舒居然清晰地看見她臉上那道結痂的傷痕。
但她唯獨懼怕她媽。
想來顏露如此潑辣囂張,是完美地遺傳了她媽的優(yōu)良基因。只是功力沒有她媽幾十年的修煉來的深厚。
“既然如此,那我們走了?!眴趟济魃由贤馓祝Я俗砼缘男焓狸?。
“等一下?!鳖伮镀D難地啟齒,“既然來了,何不聊兩句再走。”
“你確定?”
“我確定!”
顏露支走了亦舒,準備孤軍作戰(zhàn)。事實上,她怕等下會發(fā)生難堪的事情,有熟人在場,面子上下不來。
同樣的,喬思明也支開了徐世曦。至于理由,想必和顏露差不多。
這一刻,靜止的不單單是時間吧?
至少,還有旁觀者停滯的視線。
亦舒不擅長應付人際之間的交往,尤其是透著火藥氣息的較量。
她和徐世曦被請出了門外。
穹頂懸掛的巨大水晶燈發(fā)散出刺眼的光束。
他倆錯開走著,越過忙碌的人潮,努力擠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小小天地。
亦舒想著,如果可以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走下去,會不會走到時間的盡頭?
而那一片廣袤的海灘,有沒有屬于她的一席之地?
“你冷嗎?”徐世曦把外套脫下披在她的肩上。
“我不冷。”蘇亦舒下意識地扶住肩頭
他其實知道她不冷,今天白天的氣溫驟升至三十度,就連此刻,溫度仍在二十度上下停留。
他只是想關心她,卻無從下手,無從開口。
亦舒曾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做房產(chǎn)策劃的,按理說從事策劃的人,不僅頭腦思維靈活,口才更是慧心妙舌。然而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也不外如是。平時坐在電腦前舌綻蓮花,與人交流期期艾艾。
不知不覺走到了華豐廣場的外圍。靠墻一圈的飲食店,各種奶茶、燒烤、糕點之類的琳瑯滿目。
亦舒和世曦才發(fā)覺早就餓過了頭,“饑餓”也失去了力氣。
在徐世曦的再三推薦下,亦舒跟著他走進了一家叫圣洛的甜品店。
他喜歡吃甜食?
“公司的女同事經(jīng)常來這里喝下午茶?!毙焓狸貍冗^身說:“我想你應該也會喜歡。”
亦舒用微笑代替回答。是的,她確實最愛甜食。
走進里面,溫熱的空氣讓甜蜜的香氣變得更加濃郁。
四周落座的無一例外全部都是情侶。
那,她和他呢?
排了近半個小時的隊伍,徐世曦小心翼翼地端來幾個顏色繽紛的糕點。
亦舒也沒多余的精力去欣賞它們的外觀和研究它們的名字。拿起叉子,小口地吃起來。世曦不是特別喜歡太過甜膩的事物,就吃著離他最近的,看起來十分樸素的牛角包。
鄰座的情侶投來略略好奇的目光,
好像是格格不入。在這些平均年紀不超過二十五歲的青少年情侶中間,這對年紀稍長的疑似情侶,多少有些突兀。
“我們可能暫時不能見面了。”鄰座的一個女生帶著哭腔低訴著,“我爸幫我報考了國外的高校,過幾個月就要出國了?!?p> “這么突然?!睂γ娴哪猩拥卣f。
“其實不突然。年前就有這個打算了,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開口?!迸翢o底氣地解釋。
“你知道嗎?年輕的愛情最經(jīng)不起等待。”男生站起來說:“因為愛情比時間要老的快的多!”
亦舒猛然想起幾年前看過的一部電視劇,里面有一段話大約是這樣說的:
人生有些等待不能太漫長,
有些愛沒有必要非用時間去證明。
誰說一定要經(jīng)過時間證明的愛情才算真愛,
那都是死人的愛情。
現(xiàn)實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久別重逢,
平凡的人生難道不該擁有平凡的愛情嗎?
徐世曦欲言又止。
亦舒期待中失望。
顏露發(fā)來消息的時候,他倆的晚餐也進入了尾聲。
回家路上,顏露不停地逼問亦舒和世曦的種種。當然,在沒有想好合適的解說詞之前,她只能用各種語氣詞來搪塞。
“你和喬思明如何?”亦舒轉(zhuǎn)移話題。
“你這個話題轉(zhuǎn)得有夠生硬的?!鳖伮稕]好氣地說:“不如何,我這輩子是絕對不會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的。我怕會跟他打起來?!?p> “有那么嚴重?”亦舒瞪著吃驚和迷惑的眼睛。
“男人找女人,基本是排遣寂寞,而女人找男人,是尋求倚靠?!鳖伮多嵵仄涫碌卣f:“我之所以一直單身,就是因為我寧愿把青春奉獻給歲月,也不愿意浪費在臭男人身上?!?p> “‘香’的例外。”
一頭干凈利落的齊耳短發(fā),略施粉黛的面頰,配上她獨有的見解和觀念。亦舒此時此刻才發(fā)現(xiàn),原來顏露對待愛情,竟然有這么深刻的認知。好像重新認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