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盡管官道兩邊栽滿了楊柳,綠蔭蔥蔥,但絲毫抵擋不住正午太陽的曝曬。“知、知、知”的蟬鳴聲不絕于耳,伴隨著“得、得、得”的馬蹄聲,還有這熱乎乎的空氣,天地間猶如一個大蒸籠,讓人喘不過氣來。一路歡聲笑語過來的孩子們也開始沉默不語,看著兩邊熟悉的景色,老管家李剛則興奮不已,高聲說道:“老爺,前面就要進入處州界了,我們快到家啰?!?p> 李剛的歡呼聲撕開了籠罩在官道上這張無形的罩子,猶如一陣涼風吹進四輛馬車,剎那間,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又開始了。
“娘親,爹爹和哥哥他們已經(jīng)到家了,是嗎!娘親,你說,他們會不會想我們啊,我可想哥哥了。”
“娘親,我還沒見過哥哥呢,他知道我這個弟弟嗎,他會對我好嗎?”
“娘親,隔壁的小勇哥哥對我最好了,總是摘果子給我吃,到家了,我要跟著小勇哥哥去玩?!?p> “姐姐,你帶我去好不好?”
……
三個月下來皇太子已經(jīng)和張婉清很熟悉了,他也很依賴這個姐姐,動不動要跟著姐姐后面,跟著姐姐一起玩。
聽著孩子們的對話,莫翠華和她婆婆相視一笑,趕馬車的張石匠聽了也非常欣慰。在李院判的調(diào)理下皇太子的身體不但已恢復如初,而且比以前更加健康強壯。
另一輛馬車上,李家兩兄妹也是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他們是第一次回處州老家,對爹爹和娘親口中的上樹掏鳥窩、下河捕魚蝦的這種鄉(xiāng)村生活充滿了期待和興奮。
這一路南下,雖然走的是官道,但李院判從來不在驛站過夜,他在朝為官多年,還是適應不了官場的迎來送往,甚至可以說他有點厭煩這繁文辱節(jié)。浙江布政使馬清明在杭州府等了他好幾天,天天派人在城門口候著,都沒見著這位院判大人。
布政使馬清明已然知曉此次南下的欽差大臣是商輅大人,先不說商輅大人和李院判的私交一向甚篤,單憑他倆的這親家關系,馬清明還不得先搞好與李院判的關系。在杭州府沒等到李院判后,馬清明立即修書一封給處州都指揮使金云文,讓他務必派人候在處州城門口,好好給這位院判大人接風洗塵。
處州都指揮使金云文收信后,立即派了二人天天守在處州界的官道上。
進入處州界后,官道逐漸變窄,山路也變得蜿蜒曲折,馬車更加顛簸,速度不由得慢了下來。
“李剛,你看看前面那個茶棚還在不在,在的話,就停下來歇歇腳,喝口茶,讓孩子們也下來耍一耍。”李院判探頭出來說道。
“好嘞?!崩顒倸g快地應道。
李院判伸了個懶腰,對李夫人說道:“哎,這把老骨頭不行了。”
李夫人笑著說:“都是爺爺輩的人了,你還以為年輕啊。”說著,她給李院判捶起了背,邊捶邊說道:“老爺,到了老家我才能真正安心啊,在京城,我這心啊,每天都是提溜著的,唯恐你得罪了哪位主子受罰,還有,在老家,你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p> 馬車轉彎進入一山岙地帶,相對開闊,靠著山腳邊,一間茅草房,前面支著一個簡陋的茶棚,茶棚下有兩個年輕人坐著喝茶。
四輛馬車相繼在棚前停下。
孩子們跳下馬車,立即玩在了一起。
店家一見有客上門,立即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抹布擦擦凳子,招呼著:“客官,請坐,請坐,茶水馬上就來。”說著轉身進了茅屋,準備茶水去了。
李院判一行人相繼坐下。
“客官是返鄉(xiāng)的吧?”很快店家拎著一大壺茶水出來,一邊倒茶,一邊很隨意地說道。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氐郊亦l(xiāng)就是親切啊,每次進京、回鄉(xiāng)總會在你這個茶棚歇歇腳?!崩钤号幸灿玫氐赖奶幹菰捇氐?。
“哦,你是從京城來的李太醫(yī)!”店家看著李院判一臉驚喜地說道。
“孩子他媽,快點沏壺好茶出來。”店家轉頭對著茅屋高聲喊道。
不久,一個40上下的婦女,穿著青色布衣衫褲,手里拿著一個小茶壺,笑瞇瞇地出來。“李太醫(yī),這茶雖沒名氣,可是我們當?shù)氐母呱讲瑁戎上闾鹬亍!闭f著,倒了一杯茶水端給李院判。
“李太醫(yī),多虧了您啊,我家大娃健壯著呢,小娃也都滿地會跑了?!钡昙夷弥话汛笃焉?,站在李院判身邊,對著李院判他們扇著。
“恭喜、恭喜??!”李院判高興地說道?!澳慵彝弈??”
“他們奶奶想得緊,這不,前幾天剛送過去?!?p> 見到老鄉(xiāng),喝了家鄉(xiāng)茶,呼吸著久違的處州空氣,一行人都一掃疲倦,歡快地聽店家說著處州的大事小事。
就在這邊說得暢快、聽得熱鬧時,剛才在茶棚喝茶的兩年輕人,悄悄起身,在桌子上放下幾個銅錢,牽著馬就走了。
李院判早就注意這兩年輕人了,見他們走后,他拉拉店家的衣袖,指著逐漸遠離的馬匹,說道:“店家,這兩青年在你這個茶棚喝了好幾天茶了吧?”
“是啊,李大人,您怎么知道的?!钡昙尹c點頭,一臉驚訝地繼續(xù)說道:“也不知道干嘛的,每天太陽還沒出來就來了,太陽下山才走,只說在等人,也沒見他們接到人啊,怎么就走了呢?”
看著李太醫(yī)了然于心的神色,店家恍然大悟道:“哦,李太醫(yī),他們等的是您吧?那一定是官府的人,現(xiàn)在趕著回去報告都指揮使,八成是處州的金都指揮使要巴結您!”
“哎,我知道,這一路來,每回都避開驛站,就能免了這些個迎來送往,接風洗塵的俗禮,到了處州,是避免不了的啰?!崩钤号袩o奈地說道,“既來之,則安之,看看這位都指揮使要怎么給老夫接風洗塵,怕就怕對老夫有所圖?。 ?p> 這時,李剛拿了一包干糧過來,招呼著孩子們,說道:“孫少爺、孫小姐,快過來吃好吃的啰?!?p> 店家一看,趕緊拿過李剛手中的包袱,說到:“李太醫(yī),這咋行,你們稍等一下,我和孩子他媽去給你們整點吃的,山里的野菜野味多著呢,別跟我客氣啊?!闭f著,卷起李剛的包袱就往茅屋走去。李福趕緊跟上來,說道:“店家,我跟你們一起做吧!
一會兒,炊煙裊裊升起。
孩子們圍著茶棚跑來跑去,嘴里嘰嘰咕咕地不停地說著,銀鈴般的歡笑聲飄蕩在這個山坳里。
李院判喝著茶,瞇著眼睛,似乎享受得很。
張石匠也是一臉興奮,看著滿地撒歡的孩子們,恨不得帶著孫女兒一起玩。一般家庭都重男輕女,可張石匠卻一直偏愛孫女,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總是第一個想到孫女,還費勁心思地用石頭雕刻一個小女娃娃給孫女當玩具玩。
莫翠華陪著李夫人和婆婆坐在一邊,邊聽著兩位長輩的聊天,邊看著滿地跑的孩子們,唯恐他們哪磕著碰到的。
“開飯啰!”店家端著一大盤子的菜出來。
“鴨腳板,旱芹菜。”看著熟悉的野菜,李院判也很興奮地說道:“老夫很多年沒吃到這家鄉(xiāng)的野菜了!”
“娘親,我要吃這個?!?p> “娘親,幫我夾那個葉子大大的菜,我要吃,好香好香?!?p> “爺爺,我也要那個大葉子的菜?!?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