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終于變了天。先是一陣疾風吹到天昏地暗,銅錢大小的雨就嘩嘩砸了下來。到了半夜雨漸小了,可風卻勢頭更大。刮得窗戶噼啪亂響,李冰被吵醒,起身關(guān)了窗,卻再也睡不著了。
第二天打著傘到了學校,天出奇的陰,教室的燈光倒顯得更亮。
體育課在教室里上,一片安靜的都在自習。不知誰在嗡嗡的說話,聲音逐漸變大,最后竟變成了爭吵。
史有道突然大喊一聲:“你再說一遍?”
屠美婷虎著臉說:“我說了咋,獨眼龍!”
這句話扎到了史有道心窩,他左眼受過傷,至今在瞳孔上還留有一些淡黃色。蘇月虹站起來指著說:“你說什么?你敢再說一句?”眼里射出寒光。
屠美婷說:“我倆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p> 史有道看了眼蘇月虹,怒吼一聲,一腳蹬在屠美婷屁股上。屠美婷嗷的叫了一聲,回手就抓住史有道領(lǐng)子。
史有道喊了句:“有種到后邊打!”
屠美婷說:“去就去,我怕你!”
兩人到了座位后的寬敞地,全班人的目光也跟了過去。賈玉拉開凳子就要去,蘇月虹站出來擋住,
賈玉說:“你走開?!?p> 蘇月虹說:“你能過去你試試?”
杜鳳也要動,被李冰一把固定到凳子上,衣服都要拉扯了。
杜鳳說:“你松開,神經(jīng)病。”
李冰不說話,就一直拉著。
屠美婷使了蠻勁,先給了七八個嘴錘,可畢竟低人一頭,這些拳頭全打在脖子上。男女生打架實為少見,可真干起仗來倒有不少禁忌。史有道在氣頭上哪還管這么多,面對眼前這只餓極的母獅子,你不制服她她就要吃掉你。
史有道掄圓了拳頭朝身上砸,可不偏不巧正打中腰上面,后又改踢腿,可一腳出去恰恰踢中腰下面,黑色健美褲上落了白生生一個腳印。
孟六沖到后面把史有道要拉開,一甩手,一個重心不穩(wěn)跌坐到垃圾桶上。
賈玉推了蘇月虹一把,就往后面跑,又被舒曼抱住,蘇月虹扯住賈玉衣服說:你還推我?”拿起本書就往頭上拍,賈玉用文具盒還擊,嘴里罵到:“你媽的,你媽的。”
席雯跑過來使勁要分開他倆,說:“你們別打了行不行?”
后場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屠美婷拍了灰,伸手就在史有道脖子上亂抓,孟六上手就往臉上招呼,史有道臉上立即就有了血印。
史有道一怒之下,一記重錘,孟六鼻血就飚了出來,又一擺拳,屠美婷臉上就有了紅印。左右開弓,每人又踢了三腳,滿地滴嗒的鼻血,孟六捂著鼻子退出戰(zhàn)場,郁甜拿了衛(wèi)生紙幫她塞住,扶到座位上。屠美婷已被踢得蹲在墻根。
“告訴你,別惹我。”史有道狠狠地扔下句話,轉(zhuǎn)身去幫蘇月虹。
席雯放聲大喊:“都給我住手!你個大男人你想干嘛?”
各方突然都停了手。屠美婷沒有了剛才的囂張,眼圈微紅,掩面而泣。
李冰松開手,杜鳳跑過去把屠美婷扶回座位。教室又歸寧靜,只有一聲聲抽咽如游絲般的在教室里飄來飄去。
體育老師聞訊趕到,問了句:“剛才咋啦?”沒人吱聲,“是不是打架了?”仍沒人吭聲,只有屠美婷放大了哭聲,像是在申訴,又像在抗議。
老師看看屠美婷,又在班里掃過一眼,沒再說什么,就回辦公室看報去了。
席雯回到座位,頭強說:“肥婷犯賤該打,你過去干什么?!?p> 席雯說:“她惹你了?打架你不拉開,就知道幸災樂禍看熱鬧?!?p> 李冰故意問:“到底為什么打架?”
頭強說:“她是黑山老母,一天到晚就知道犯賤?!?p> 席雯說:“我警告你,不許再說她,人家學習不好就讓你們這樣欺負?”
李冰說:“都快畢業(yè)了還一天到晚鬧騰什么?剛才你要不喊那聲,估計就沒完了?!?p> 席雯說:“你是團支書你不管管?”
李冰說:“我管誰聽呢?史有道前些日剛被王耀興打過,現(xiàn)在又來打女生,出手還這么狠,臉爛了也是活該。”
頭強冷不丁說了句:“王耀興又回來了?!?p> 李冰說:“回來了?在哪?”
頭強說:“前天下午我在院子門口看見他,理成寸頭,還有個紋身的比體育老師還壯,他說要踏平西京子校?!?p> 李冰說:“踏個屁,一天到晚吹牛逼,不知死活的,上次被打的跟孫子一樣,還敢回來?”
放學的時候雨就停了,寫完作業(yè)已四下無人,值日生催促著要鎖門,他才收拾了書包出來。
他走過初二二班,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付沁怡仍坐在那,低頭抄寫著。
教室里空空蕩蕩,李冰有點感動,大著膽子走進去,付沁怡并沒有抬頭,筆也未停,說:“稍等下,快寫完了?!?p> 李冰驚訝不已,說:“你怎么知道是我?”
付沁怡笑了一下,指指旁邊說:“坐吧。”
李冰在她前面坐了,等了片刻說:“我來抄吧?!?p> 付沁怡說:“不用,就剩一點了?!?p> 李冰看著如字帖一樣的筆跡,心里贊嘆說:“你的字真是好看,改天教教我練字。”
付沁怡停下說:“對著字帖練就行了,還用教嗎?”遞過講稿,李冰說:“這我得好好存著?!?p> 付沁怡抿嘴一笑說:“咱們走吧?!?p> 李冰走到教室門口又停下,付沁怡說:“怎么不走了?”
李冰說:“眾口鑠金,積毀銷骨?!?p> 付沁怡說:“你是怕安然看見吧。你慢著,我先走?!?p> 李冰放慢了腳步,待付沁怡走遠了,才慢慢往回走,到了家卻不想再寫作業(yè),開了電視,翻過幾個臺都是廣告,轉(zhuǎn)到動物世界,靠在床上看起來:
畫面是一個長鏡頭,一只蜜蜂慢悠悠地飛過,話外音說:多年以前,26只坦桑尼亞女王蜂被意外的帶入巴西,并與當?shù)孛鄯潆s交,形成了今日兇殘的非洲殺人蜂。
非洲殺人蜂的致命天性在于其對外界極為敏感的群集防御體系。更可怕的是,即使受害者早已被逼退,遠離蜂巢,殺人蜂也照樣窮追不舍,趕盡殺絕。這一天性使得他們的攻擊極度致命,而死在非洲殺人蜂的狂舞之下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李冰看那遮天蔽日的殺人蜂出動,汗毛都立起來,無數(shù)蜜蜂飛到一個老頭身上,突然都安靜了,一動不動。
老頭是個教授,滿臉毒蜂對著鏡頭說:“蜂王是蜂群行動的指揮者,一旦發(fā)現(xiàn)活動中的生物,就“命令”進攻,窮追不舍,一追就是幾公里。而有趣的是,當蜂王分泌出一種叫弗羅蒙的物質(zhì),群蜂一聞到這種氣味,就會變得溫順起來,停止戰(zhàn)斗。這種物質(zhì)已經(jīng)能夠人工合成了。我現(xiàn)在全身涂滿這種物質(zhì),看,這還有一只蜂王?!闭f著撩起胡子,一只碩大的蜂爬出來,
李冰看不下去,關(guān)了電視,腦中又浮現(xiàn)出那一群一群毒蜂,毒蜂,杜鳳,他有了驚人發(fā)現(xiàn),杜鳳不就是這樣一只看似無害,殺人于無形的毒蜂嗎?他爸媽真有先見之明,這名字起的多貼切,可誰又是能讓她臣服的蜂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