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聲響起,場邊的線香也已點燃。
艾收攝心神,破甲斜握在胸前,卻并未出鞘,只是冷冷盯著對手。
對手并未如艾想象的那樣,一上來便展開疾風暴雨般的攻擊,而是法度嚴謹?shù)財[開架勢,騎士劍遙指艾,緩緩地圍著艾繞開了圈子。
忽快忽慢,忽正忽反地繞了五六個圈子,始終無法找到艾的破綻后,年輕的騎士漸漸失去了耐性,焦躁起來。
右手一抖,長劍幻出幾朵劍花,身形突然飆射躍前,在離艾的攻擊范圍一線之地外,倏地停住,旋又詭異地往后滑退。
一進一退在瞬間便已完成。帶起的鋒銳劍氣自艾臉龐前險險掠過。
“閃滑步!”幾聲驚呼從看臺上傳來。
然而艾在整個過程中,身形卻一動未動,甚至手中的破甲也沒有半分的移動,只是眼中厲芒一閃而過:
“對手看來認為,‘血之大赦’出來的人都是嗜殺的瘋子,想要以這種手段挑惹激怒自己,然后再趁隙出手吧?!?p> 再繞了小半個圈,年輕騎士倏地又是一個前沖,這一次逼得更近,藍瑩瑩的長劍劍尖離艾的身體不過尺半之遙。
再次閃電般滑退的當兒,腳下尚未站穩(wěn),便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黑影已經(jīng)欺近了自己身側(cè)。
正是艾趁對手滑退的同時發(fā)動了突襲。
他發(fā)動的時機,是如此地恰到好處,在旁觀者眼里,就仿佛是騎士在滑退的時候,將艾‘扯’了過來一樣。
年輕的騎士心下慌亂,腳下不由自主地加速后退,回收中的長劍再次勉力刺出,冀圖阻擋一下已經(jīng)近身的對手。
不過,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在艾發(fā)動突襲的那一刻,無論那個年輕的騎士是加速后退,往旁避讓,或是孤注一擲地不退反進以求兩敗俱傷,都已無法改變失敗的結(jié)局。
這是艾慣常的攻擊方式,如同盤踞的毒蛇般,隱忍卻暗藏殺機,一旦發(fā)動,必是看準破綻后的迅雷一擊,一擊致命。
而今天,這個心浮氣躁的年輕對手第二次在艾面前用出‘閃滑步’這種炫耀式的花招時,其命運便已經(jīng)注定。
騎士倉促間刺出的一劍連艾的衣角也未碰到,而他后退的速度又怎么及得上艾前撲的速度,電光火石之間,一柄烏黑的長劍毫無阻礙地刺到了騎士的眉間。
年輕騎士瞬間僵立,腦中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感到額間冰寒殺氣傳來的刺痛時,才反應過來,那一劍并未刺下,而是停在了自己眉間。
“我,我認輸?!?p> 年輕騎士不由自主地顫聲說道。
艾收回破甲,轉(zhuǎn)身往競技場左首的出口處走去。眼睛掃了一眼主席臺上的那位圣騎士。
刺出那一劍的同時,艾感到身后有一股強凝無比的氣勢瞬間鎖定了自己,但一放即收,顯然那個圣騎士已經(jīng)看出自己的那一劍并無殺意。
這亦是艾刻意為之,為的是借機試一試最強圣域的圣騎士的實力。
收回眼光,艾眸中帶上了一絲凝重,旋又斂去。
身后,司儀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冒險者艾,勝出?!?p> 隨后,才是剛剛醒悟過來的觀戰(zhàn)人群的驚呼喧嘩聲。
。。。
第三天,艾早早便來到了維特競技場。
由于前天的競技比斗一直延伸至深夜,昨天便沒有安排比斗,晉級的四百余人無不趁此調(diào)息休養(yǎng),為下一輪作準備。
參與競技者可以休息,其余的人等可仍是忙碌異常,各大賭坊和各路賭客紛紛趁此機會四處出動,或是打探消息,或是散布消息。
由于參與競技的武者已經(jīng)一一亮相,三大賭坊給出的分析也明確了起來,不像之前,更多的是猜測和估計。當然,賠率也有了不小的調(diào)整。
艾今早從‘迪美亞’賭坊購得的資料,比之前天的那份就詳盡了不少。
迪美亞是幸運之神的名字,這家賭坊也是京城里歷史最悠久的賭坊之一。
快速掃了幾眼,艾居然在迪美亞賭坊大力推薦的二十四位勝出熱門人選名單的最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相比之其他的人選,對他的評語只有寥寥幾句:
“神秘莫測的冒險者,身份和來歷不詳;但就憑‘血之大赦’的勝出者和首輪一招便擊敗對手,便足以列身熱門人選?!?p> 另有一行小字:“如有人能提供此人的詳實情報,本坊將酬以重金?!?p> 艾皺了皺眉,他素來只在偏僻的南方小鎮(zhèn)活動,幾乎從未在大都市的公會領(lǐng)取過任務,這邊的賭坊自然沒有他的消息。
‘血之大赦’后,雖然已經(jīng)料到會有不少人關(guān)注自己,但還是沒想到會有賭坊公然懸賞他的背景信息。
還好他已有準備,今日在黑色的武士服外披上了一件京都里頗為流行的灰色風褸,又戴上了風帽,遮掩住自己黑色的頭發(fā),遠看上去,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京城的看客。
這樣的話,應該可以避過不少閑人的耳目。
金鼓聲響起,今日的競技又已經(jīng)開始了。
艾坐在第七層的一個偏僻的角落里,看著場下的比斗。這座競技場中的參賽者,在進入到最后兩輪,進入圣瓦倫大競技場前,將都可能是艾潛在的對手。既然有空,事先觀察一下也是不錯。
今日第二場的一個武者吸引了艾的注意。
那是一個四十歲許的健碩男子,身份是武士協(xié)會的大武師,此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手中持的一柄奇門兵器,銀燦燦的仿佛是條軟鞭,但又不是純粹的軟鞭,而是由近百節(jié)銀色金屬環(huán)構(gòu)成,每環(huán)約有小指節(jié)般大小,如蛇骨般緊密咬合,整條銀鞭軟中帶硬,兼之鞭頭還鑲著數(shù)枚鋒利無比的鉤形利刃,揮動間激嘯連連。
男子手中的銀鞭揮舞自如,時軟時硬,如銀蛇般矯健靈動,他的對手是一個中年劍客,雖然劍技出眾,但也被壓制得連連后退,幾無還手之力。不久后,便被一鞭抽中右肩,慘呼倒地。
看臺上的艾神情專注,這條銀鞭的長度和材質(zhì),天生克制刀劍等短兵器,其主人又是武技和眼力無不高強之輩,出手十分老辣,幾無破綻。
在外圍防守或是游斗的話只有挨打的份;若是冒險沖近身去又可能陷入對手設(shè)下的圈套內(nèi),剛才那個中年劍客便是看形勢不妙,冒險發(fā)動突襲未成,反被繞回的鞭梢擊中落敗。艾閉上眼,思索了片刻,也覺得對上這個男子的話,將是棘手非常。
“帝誕競技果然是藏龍臥虎,確實是磨練劍技的好地方,雖然這不是我的主要目的?!?p> 艾淡淡一笑,站起身來。
接下來的一場,便輪到艾了。
交驗了手中那枚刻有參賽武者編號的銀質(zhì)徽章后,艾走入了底層左側(cè)的休息室內(nèi)。
說是休息室,其實是個十來米見方的小小石室,供下一輪出賽武者臨時等待之用,一側(cè)通往外面的競技場地。
由于這些小型的競技場經(jīng)常被貴族們用來決斗解決恩怨,所以休息室里裝飾的甚為干凈整潔。
臨墻的一角,安了一張石塌,上鋪獸皮;左側(cè)石墻上雕刻著主戰(zhàn)爭和榮譽的日神,手持圣劍,光芒四射,顯得無比威武榮耀;而右側(cè)的石墻上則是死神的雕像。兩幅雕像相互映襯,頗有寓意。
艾坐在石塌上,背倚石墻,閉目養(yǎng)神。
“你就是艾?”
一聲洪亮的詢問中斷了艾的沉思。
一個男子倚在出口處,炯炯的眼神盯著艾。
來人身材高挺,卻并不給人魁梧粗壯的感覺,赤膊的上身只穿了件銅鱗皮甲;高鼻深目,臉部線條分明,一頭褐色的長發(fā)草草地扎在后腦,給人以彪悍不羈的感覺。
“天暮草原的武者?”
艾愣了愣。從對方迥異本地人的臉容和發(fā)型上,艾很容易猜出,來人是來自大陸極西的天暮大草原。
“沒錯,我是來自天暮草原的李族武者,李.達倫斯;草原的武者最崇敬勇者,聽說你就是那個‘血之大赦’的唯一勝出者,因此特來見上一見。因為我就是你下一個對手,等我們斗完后,就沒有說話的機會了?!?p> 達倫斯的大陸語里有著濃重的異族口音,卻說得緩慢而清楚。
“我這次來,就是希望和你們帝國的頂尖武者較量,藉此領(lǐng)悟到‘達者’的奧秘;我不會留手的,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p> 達者,是天暮草原對超越大劍師層次的圣域武者的稱呼。
達倫斯說罷,便轉(zhuǎn)身走出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