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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馬仗西風(fēng)

第35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

走馬仗西風(fēng) P2 3086 2019-07-29 12:00:00

  心中疑惑盡除,下山的腳步也輕盈了許多,自從讀書立志以來張白圭心中便只有天下,胸中只有黎庶,如今重新找回自己,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他相信,他的劍更快了。

  回到住處已經(jīng)是落日黃昏,狂九刀獨自一人坐在桌前飲酒,卻不見烏茜的蹤影,張白圭詢了一句方才了解到烏茜一整日都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未曾出來,于是招呼店小二將飯菜送入烏茜房中,自己與正在傻樂的狂九刀相對而坐。

  仔細審視著狂九刀,張白圭發(fā)覺狂九刀出門一趟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眼神變得溫柔許多,臉上笑容不斷,也部說話,一杯一杯的飲著酒,邊喝邊發(fā)出呵呵的憨笑聲。

  張白圭不由得也跟著笑了,暗忖這京師的風(fēng)月之地果然非同凡響,竟是生生的將一個鐵打的漢子弄得像是個癡傻的情種。

  “九哥,今兒出去撿到狗頭金了還是點到杜十娘了?竟然如此興奮?”

  狂九刀自顧嘿嘿傻笑,大嘴咧開老大,神秘而又興奮的說道:“軍師,俺碰到小翠了,就在醉香樓?!?p>  “小翠?”張白圭忽然記起狂九刀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個女人的名字,乃是狂九刀難以忘懷之人,如今聽狂九刀說找到了,張白圭打心眼里替他高興,只是一想到是在醉香樓那種煙塵之地,不免又有些替狂九刀感到酸楚。

  只是看狂九刀那高興的模樣,似乎又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般。

  思忖片刻,張白圭隱去心中擔(dān)憂,半開玩笑的說道:“恭喜九哥如愿以償,終于找到自己的心愛之人,不再飽受那相思之苦,只是九哥,既然遇見了,為何不把嫂子給帶來讓小弟瞧瞧,莫非九哥怕嫂子太漂亮被小弟惦記上不成?”

  張白圭明里夸贊小翠漂亮,暗中卻是在仔細觀察狂九刀的一舉一動,試探小翠是否如同自己想的那般成為了風(fēng)塵女子,狂九刀大老粗一個,聽不出張白圭的試探,笑的越發(fā)歡快,“軍師你這是說的哪里話,小翠再漂亮軍師也看不上我等這種從鄉(xiāng)下來的俗人,俺不是不想帶小翠回來,只是那老鴇子忒不是個東西,說要讓小翠離開,必須得給她五十兩銀子的贖身費,我算好了,明日開始我便去街上賣藝,等湊夠了五十兩銀子就去把小翠贖回來?!?p>  張白圭眉頭漸漸地蹙起,心中的擔(dān)憂終于是成為了現(xiàn)實,他盯著狂九刀許久,只聽狂九刀談及老鴇子之時情緒稍微有些憤怒之外,其余便只有興奮和歡快,唯一的憂慮也便打消了。

  他看得出,這狂九刀與小翠是真心相愛,不在乎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那九哥你可得抓緊了,別到時候你錢還沒湊夠,媳婦兒先跟人跑了?!睆埌坠缏杂兴?,以戲謔的口吻說道。

  狂九刀一揮手,“那不能,小翠跟俺說了,只要俺一日不去接她她就一日不再接客,那老鴇子如果敢逼她,俺立刻上門剁了她的腦袋!”

  狂九刀幸福的家鄉(xiāng)俗語頻出,熱鬧非凡。

  有了奔頭,狂九刀精神頭更旺了,也不懶了,每日起早貪黑的擺攤賣藝,只為早日掙夠五十兩銀子去贖回自己心愛的姑娘。

  烏茜依舊是深居簡出,為了節(jié)省開支給狂九刀湊贖金,三人從客棧搬出來租了一個無人居住的廢舊庭院,烏茜每日都在庭院內(nèi)以木為劍,練習(xí)大縱橫劍術(shù),張白圭從其身前經(jīng)過,她都視若無睹,沒有怨氣,也沒有任何情感波動,每日如同練劍的機器,日復(fù)一日。

  萬壽山中,懸瀑之下,張白圭劍動縹緲,長劍折光,身形靈動自如,腳步幻化無常,整個人影影綽綽,或委身前刺,或騰躍劈砍,劍光落在枝頭,新生的嫩綠枝杈應(yīng)聲而落,刺入瀑布之中,湍急的流水蕩出水花,青山碧水,嫩芽蔥蔥,張白圭徹底融入了這片天地。

  一個月以來,此地的村民對于書生再此練劍之事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時常有少年駐足觀賞,興奮之余也提起樹枝學(xué)的有模有樣,有砍柴回家的老者坐在樹蔭下,閑來無事也會觀賞一番,幾個老友談天論地,從官場說到小民,再說到練劍的書生身上。

  “那個書生,你的劍練得不對著咧!”

  張白圭正在練劍,忽聽樹下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一個胡須花白的老者氣喘吁吁的靠著大樹休息,身旁是砍得新柴。

  張白圭打量老者兩眼,快步走過去,將水壺遞給老者。

  “這位老丈,方才你說我的劍練得不對,但不知是哪里不對?”

  老者接過水壺猛地灌了幾大口,只覺得神清氣爽甘甜美味,和藹的說道:“不對就是不對么,哪有什么為什么?你這劍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我看你每次出劍都要起手,那不是明明白白告訴別人你是要做什么嗎?”

  張白圭心中頓時一凜,大縱橫劍術(shù)的妙用便是以自身為基礎(chǔ)作為起手式,而后銜接其他萬千劍招,如今聽聞老丈的話方才覺得這大縱橫劍術(shù)存在的缺陷,若是練習(xí)尋常劍法可以出其不意,但以大縱橫劍術(shù)為基礎(chǔ)便需要有起手式加上承接的招式,如此一來劍再快也會被人察覺破綻,尤其是修習(xí)了秦王演劍術(shù),張白圭對此破綻感到越發(fā)的深刻。

  深呼一口氣,張白圭像那老者躬身一拜,問道:“敢問前輩是哪路劍客高人,晚輩又如何方能破解此種弊端?”

  老者一愣,旋即撫著長須哈哈大笑起來,張白圭不解,卻是聽老者搖頭笑道:“你這娃娃,怕是那些奇聞異志看的多了,這個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高手恰巧讓你碰到,老朽只不過是這山中的農(nóng)夫,只不過見得多了也就看的透徹,雖然老朽不懂劍,但是老朽知道,田里有了鼠害就要去治理,捕鼠就成了最大的難題,想要抓住老鼠,就得出其不意,聲東打西,如果你讓它摸清了你抓它的門道,那你這一地的糧食怕是就要遭了秧了,我剛才看你練劍,把式倒是挺好看,但是要真刀真槍的打起來,怕是中看不中用呦?!?p>  一語驚醒夢中人,張白圭對老者再拜,那老者慌亂擺手,又與張白圭寒暄了幾句家長里短便背起柴火匆匆離去。

  “覺遠和尚說劍要快,方才老丈說劍要出其不意?!?p>  張白圭盤坐飛瀑之下,任由湍急的飛流擊打在自己身上,冰冷的流水刺激著他的頭腦,他飛快的想著大縱橫劍術(shù)的一招一式,再次與無數(shù)的劍招重新組合,想了許久,卻也沒有想出如何才能避免起手,讓劍招平滑的過渡。

  只要是以大縱橫劍術(shù)起手便如何也避不開固定紛繁的起手招式。

  “當(dāng)年蘇秦是如何做到的?”

  夜色朦朧,京師熱鬧繁華的大街小巷開始變得冷清,游商小販都收拾各自的攤位準(zhǔn)備回家,有趁夜色做生意的,是那燈紅酒綠的煙花之地和擺攤算命坑蒙拐騙之流。

  張白圭不知不覺走到一個人群擁躉的攤位前,耳邊傳出陣陣驚呼與接連不斷的叫好之聲。

  停下腳步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原來里面是有人在玩鬼手的把戲。

  所謂鬼手,是指賣藝人以三只瓷碗和一錠銀子為本錢,將瓷碗倒扣,銀子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兒放進一個碗底,然后快速移形換影顛倒三個瓷碗的順序,過路之人可以固定的銀錢做賭注,若是選中那扣著銀子的瓷碗,其中的銀錠便屬猜中之人所有。

  時逢那賣藝人將銀錠擲入碗中,圍觀之人立刻有人下注,一番熱鬧之后地上已經(jīng)擺了有一錢的碎銀了。

  那賣藝人估摸著差不多了,雙手靈巧的在三只碗上來回變換,許多胸有成竹的看客起初還氣定神閑,只是到了后面就只覺得這人的雙手就像是鬼影一般難以捉摸,到最后那賣藝人停手的時候一干人等已經(jīng)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張白圭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耳邊不時傳來賭客們的懊惱之聲,思緒卻是被方才賣藝人的手法給吸引了出去,那一雙手飛快變化,速度奇快,只有三只瓷碗,卻是變化無窮,讓人難以琢磨到其中規(guī)律,他仔細回想著那人的手法,頗有感悟。

  狂九刀興沖沖的與張白圭講述今日所賺銀兩,盤算著再有三五日便可賺夠銀錢給小翠贖身,烏茜依舊是冷若冰霜,該吃飯吃飯,該練劍練劍,面對張白圭就好似面對空氣,沒有一句話。

  夜涼如水,庭院里有兩個人影舞動,狂九刀已經(jīng)累得酣然睡下為第二日的賣藝養(yǎng)精蓄銳,庭院中張白圭與烏茜各在一角互不干擾,烏茜進步很快,已經(jīng)初步掌握了大縱橫劍術(shù)的要領(lǐng),一套劍術(shù)下來也能刺出數(shù)十招不同的劍術(shù),張白圭則是身形詭異,大縱橫劍術(shù)起手,及至需要換招之時以硬力化解,雷霆出擊,如此三五招之后張白圭已經(jīng)是渾身酸痛,哪兒哪兒都不自在。

  “強拆強組行不通,還需要以大縱橫劍術(shù)為根本才行。”張白圭仰面躺在地上,仰望著璀璨星空,良久哈哈大笑起來。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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