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灃給秦昭解完繩子,累的一屁股坐了下來,姿態(tài)實在稱不上高雅,秦昭罕見地沒有嘲諷“谷外世家”如何。也是,他現(xiàn)在心思雜亂,哪還顧得上別人。
崔灃對看戲的裴琿道:“怎么辦?”
裴琿也學(xué)著崔灃的樣子席地而坐,看好戲的姿態(tài)一點兒沒變,崔灃感覺他下一刻就要躺下曬太陽,這廝慢慢悠悠道:“沒關(guān)系,這半仙兒不是正主,蹦跶不了多久了。”
秦昭詫異:“你如何得知?”
裴琿嗤笑一聲:“剛才我一喊她就清醒,他根本無法控制你娘。能布下這么大局的人不會對自己煉就的怨魂控制力這么弱?!?p> 裴琿說話百無禁忌,崔灃卻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秦昭。
一抹痛色從秦昭眼中滑過。
崔灃碰了碰裴琿,示意他說話注意點,然后注意著措辭道:“族長和丹娘必然有他們的苦衷,等你長大就明白了?!?p> 裴琿、秦昭:“……”
說的跟她多大似的!
崔灃繼續(xù)道:“誰規(guī)定父母就一定要一心一意為孩子呢?又不是每個人都如我一般幸運?!?p> 裴琿心道,你讓我別亂說話的意義何在?
秦昭:“求你別說話了?!?p> 崔灃委屈:“我在安慰你好嗎?”
那邊,族長越來越占下風(fēng),秦昭雖然心有怨恨,但也不愿看父母互相殘殺。他猛地站起,被裴琿一把拉住,用力一扯,和那兩位一樣坐在了地上。
族長分神看到三個小兔崽子竟然不僅不走還坐在原地看戲,一口經(jīng)年被強行壓住的羞恥之心竄了出來,猛地跳出原地,吼道:“不打了,不打了……”
然而一個傀儡,一個怨魂,似乎沒學(xué)會與人討價還價,仍然迫近族長。
秦昭自覺就要下場,裴琿再一次阻攔他。秦昭怒道:“你想干什么?”
裴琿輕松道:“打不久的,不要擔(dān)心。不如我們先來聊聊?”
崔灃也道:“確實有些問題要請教秦公子?!?p> 秦昭臉色很不好,但看了看崔灃最后還是臭著臉坐了下來:“請教什么?”
裴琿道:“從頭聊聊。第一個問題,我們第一次到無遇谷是何人策劃?”
秦昭眼神躲閃,裴琿不帶他支支吾吾地回答,涼涼道:“到目前為止,你還打算替他隱瞞?”
秦昭神色變了幾變,最后深吸一口氣:“確實是有人故意引你們來?!?p> 裴琿道:“目的為何?”
秦昭:“不知道。”
他答得太快,看二人不信任的眼神,立刻聲氣無奈道:“真不知道,都是兄長和他聯(lián)系,我一般不過問。”
裴琿不置可否:“就一點兒也不清楚?”
過了一會兒,秦昭才不情不愿道:“應(yīng)該是為了某種東西……具體什么東西我真不清楚?!?p> 崔灃道:“既然令兄愿意與他同謀,想來此物對巫族有利,而目前巫族最需要的應(yīng)該是……復(fù)興。”
秦昭臉色有些不自然,看來他應(yīng)該也猜到了。
裴琿卻想到了另外一層:“此物和我們?nèi)苏l有關(guān)……長兄?”
他還記得當(dāng)初秦氏兄弟曾想留下裴銘。
提到裴銘,崔灃想起裴琿剛才在她掌心寫下的“長兄下落不明,疑與畫者有關(guān)?!闭l知下一刻,她的憂心忡忡被秦昭一句話打斷:“是秦將軍和季幽?!?p> 裴琿道:“瞎叫什么,叫崔姐姐!”
他自己說出“崔姐姐”三字,一向異于常人的腦回路令他一激靈,總覺得這三個字似乎帶著某種靈力,有苦盡回甘之效,立刻后悔:“不準(zhǔn)叫姐姐,還是叫崔娘子……”
崔灃覺得自己和裴琿在一起最常見的心情就是“忍無可忍”,此刻這種情緒席卷而來,她忍不住一巴掌拍向裴琿,拍掉了剩下的話。裴琿立刻委屈巴巴地看向崔灃,崔灃眼不見心不煩地轉(zhuǎn)向秦昭:“為何和我有關(guān)?”
秦昭故意道:“季幽,我應(yīng)該喊你什么?”
崔灃臉有些熱,但被她壓住了,瞪了秦昭一眼:“你們倆這是一同皮癢了?”
秦昭又想起了那個遭瘟的雞毛撣子,趕緊說起了正事:“個中詳情我也不清楚,但此物大概跟各大世家相關(guān)。”
裴琿不置可否,見秦昭不再說話,跟茶館聽說書斷了似的問道:“沒了?”
崔灃則認(rèn)真地多:“之前我們確實是在畫里?”
秦昭點點頭:“不過當(dāng)日我和兄長真心實意送你們走,不知為何你們?yōu)楹尾粌H沒回去,反而來了真正的無遇谷?!?p> 崔灃詭異地看了一眼裴琿,只見后者趁機對她眨眨眼,求撓癢癢的大貓一樣,秦昭眼不見為凈地別開眼。
裴琿不以為意,輕笑一聲,問道:“那么季幽怎么又掉進(jìn)了泉里?”
崔灃也問道:“你之前還說過三日后必放我回去,這是何故?”
秦昭道:“本來我和兄長已經(jīng)打算放你們回去,但是沒想到你們自己又回來,而且是從巫族的祭祀之門中進(jìn)來,我們就……”
裴琿冷笑:“就以為這是天意,所以打算繼續(xù)原來的任務(wù)?”不待秦昭回答他繼續(xù)諷刺道:“難道是不方便搜身,所以故意騙季幽下水?想等她烤衣服時找什么東西?”
崔灃:“……”
秦昭訥訥不言。
裴琿忽然提高聲音:“說實話!為什么騙我們來此?”
裴琿最后的一句帶著一股與其說狠戾不如說是故意壓低聲調(diào)的引導(dǎo)誘哄。
秦昭一愣,眼神幾變,最后道:“恩人說父親就在神泉之下,她如果可以找到父親,就說明那樣?xùn)|西確實在她身上。”
裴琿皺眉,崔灃則一臉驚呆相。
她身上能有什么?這一路如喪家之犬,整日一身胡服,連束發(fā)簪都是普通木頭,通身上下除了必備衣物,早沒有了什么裝飾品,更別提什么貴重物品。
那邊三人果然如裴琿所說,已經(jīng)幾近歇戰(zhàn),半仙基本已經(jīng)站立不動,丹娘倒是沉浸在打斗之中,族長卻只勉強躲閃應(yīng)付。
“彭——”忽聽一聲巨響,天空中飄來一大朵烏云,眾人以為是要變天,但仔細(xì)看去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
轉(zhuǎn)眼,那“云”落在了地面,崔灃看去心內(nèi)一喜,竟然是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