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林洛傾并沒有找個教室午休，也沒去洛熠空著的學(xué)校分的兩室一廳的房子。以前中午，洛熠就帶著她回那午睡。她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小時候喜歡睡覺，尤其是吃飽了之后。有時候在食堂里，吃著吃著，頭就埋進(jìn)了飯碗里，嘴里嚼著飯就趴下了。
洛熠怕她中午沒地方休息，就把鑰匙給了她。
林洛傾敲開洛熠的辦公室，她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下巴抵著桌子，七只娃娃站在洛熠腳邊，甜甜地喚“叔叔”。
洛熠笑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同事給的喜糖盒子，打開分給大家。大家拿了糖果，蹲到角落里安安靜靜地吃糖去了，一點(diǎn)都不打擾他工作。
“爹爹。”
“嗯?！?p> “鬼律一直都是不變的嗎？”
“不是不變，而是不好隨隨便便變?！彼麥芈曊f。
林洛傾順手撈過一本古舊的《六界史》，她隨意翻起來，“爹爹，法律還不停在變呢，時代在變，法律也在不斷完善。鬼界那幫頑固的老頭兒們也該變變，不能怕麻煩就一成不變。小孩子知道什么，沒生出來就沒了再出生的機(jī)會。大人不懂事，關(guān)孩子什么事兒?！?p> “呵呵，自己還是個孩子，還說人家不懂事?！彼p笑。
“我比他們大多了，比他們老祖宗都大。”
“好好好，你不是孩子了?！彼裥r候哄她一樣順著她。
“爹爹，要與時俱進(jìn)！”
洛熠知道她在說什么，知女莫若父。她覺得鬼律對未出生的嬰靈不公平，不能入輪回，連鬼城都不愿意收，只能在世界孤獨(dú)地消散，鮮少能再入世間為人。
洛熠沉默了良久才清了嗓子說：“洛洛，你真的想修改鬼律？可是一事要成，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你能拿什么去換。比如自由，比如離開爹爹和老爸?！?p> 林洛傾被突如其來的選擇弄得發(fā)懵，“我又不是鬼界的人，我只是說說而已?！彼恢浪荒苣玫屠习秩Q任何東西，不愿意，也不行。
她頭一側(cè)，枕著手臂閉眼。
“我睡了。”
“嗯?！?p> “別叫我?！?p> “嗯。”
然后，時間到了，洛熠夾著課本去上課了，真沒叫她。然后呢，她遲到了。還好是洛熠的課。
她不滿地瞪著講臺上的洛熠，洛熠只是溫柔一笑，無視自家女兒的虎瞪。
他絕對是故意的，果然和老爸久了，就學(xué)壞了
林洛傾當(dāng)面不敢罵，心里憤憤把他罵了一千遍。小白兔果真不能和大灰狼待在一起，時間久了，白兔子也成了灰兔子。
洛熠低頭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果真氣得顧不上有其他情緒了。小時候，她傷心地哭得不行的時候，林止也不哄她，卻把她逗得氣得恨不得咬他，最后眼淚一滴也沒有了，氣鼓鼓地、不停往嘴里塞東西。吃飽喝足睡上一大覺也就沒事了。
喬靜抹著被大雨澆濕的脖子，從外面跑進(jìn)來。她抱歉地對洛熠地彎了一下腰，走到林洛傾旁邊坐下。洛熠向來好脾氣，也沒有生氣為難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她找位子坐下。
上午的嬰靈從她的肩膀爬下來，抱住林洛傾的腿，仰起頭，甜甜地喚了聲“潔姐”，發(fā)音雖然不準(zhǔn)，但是他已經(jīng)很努力了。他練了一個上午才像樣點(diǎn)。
林洛傾把手移到座位下面，摸摸他的腦袋。
林洛傾聞到喬靜身上的氣味很難受，別人聞不出來。惡念發(fā)酵成的氣息。
林洛傾認(rèn)真聽著洛熠在講臺上上課，即使聽過很多遍了，她依舊仔仔細(xì)細(xì)地把筆記記在課本上，提前花心思整理這堂課。今天這堂課關(guān)于瓷器，她在洛熠的書房里看了他的手札，在隔間里研究了下各個朝代瓷器的不同。比起金銀，她更喜歡瓷器。
看到林洛傾的筆記本，她湊過來，輕聲問：“能不能借我看看？”
林洛傾不帶任何情緒地說：“都是網(wǎng)上有的，一搜就有?！?p> 喬靜以為她謙虛，直接上手去拿，“真的做得很好，我不介意，給我看看?！?p> “上課呢。”
“給我看看，別那么小氣嘛！”
林洛傾一把搶回來，怎么能這樣呢，她向來不喜歡別人強(qiáng)迫與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我的東西，我可以做主，隨你怎么說?！?p> 她不顧課堂，從座位上站起來，屁股下的椅面沒了重量，縮回原處，發(fā)出響聲。所有人都望她，她也不在意，抱著自己的筆記，在角落里重新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一舉動無疑是惹怒了喬靜，她心里暗罵林洛傾小氣，故意給她難堪，不就是仗著自己父親的課就敢無視課堂紀(jì)律。
嬰靈見小姐姐受了委屈還要被她念，氣得一口咬在她的手臂上，一縷黑氣從咬印上飄出，這一口下去，她今天估計要倒霉了，霉運(yùn)來了，也是擋不住的。
林洛傾習(xí)慣性去給洛熠倒水，洛熠剛想張嘴說什么，她就搶過話，“爹爹，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的東西怎么不能自己做主了?！?p> 他嘆了頭氣，“我是想問你，怎么又收了娃娃?！?p> “哦，我以為你要念我。”
“娃娃怎么回事兒。”
“問那個喬靜了，跟著她來的?！?p> 父女兩在講臺上嘀嘀咕咕的，底下人好奇他們說了什么，卻什么也他那個不清楚。
“昨天在書房研究的？”洛熠翻著她的筆記問她。
“你的手札，還有那半屋子的瓷器。外國人做的瓷器不如我們的，不是僅僅是技術(shù)上的問題，還有文化，西方文化比較直接，與東方文化比，有了一絲氣勢，卻失了一分溫潤。老祖宗的手藝自然是毋庸置疑，而它承載的文化價值也是不容忽視。”
“江淮說外國人也有畫中國畫的，但是他們過于追求真，追求形，即使美，但是沒有中國畫本來韻味。中國畫在神不在形，當(dāng)然，不是亂畫一通胡稱：神韻其中?！绷致鍍A借機(jī)也夸上江淮幾句，她知道她爹爹老爸似乎不是很喜歡江淮。
“去吧，快上課了。”
上完課，那個小娃娃沒跟著喬靜，屁顛屁顛跟著林洛傾去了十八層，看到點(diǎn)點(diǎn)，他“啊啊啊啊?！钡貨_向大家，幾個娃娃很快就玩在了一起，玩累了，輪流教他說話。
“吃飯，chi fan，吃飯?！?p> “次飯?！?p> “吃飯?！?p> “吃飯?！?p> “對?！?p> “次飯，次飯，次飯。”他跑到林洛傾身邊，告訴他新學(xué)會的話。
點(diǎn)點(diǎn)：“……”吃飯，不是次飯，孺子不可教也。
“你叫什么名字？”林洛傾問。
小嬰靈把手指放到嘴里，不知道如何表達(dá)，他眼里忽然閃起光，指著自己的衣服，又指了指窗外的天。
天上，黃色的，哦，月亮。
“月，你叫小月?！?p> 小嬰靈點(diǎn)點(diǎn)頭。
“小月！”瑤瑤停下玩兔子玩具的手，對他喊。
“啊啊啊?！?p> “喬月？”林洛傾試探道。
小月眼睛里閃著淚光點(diǎn)點(diǎn)頭。
電梯突然開了，江淮拎著一大袋零食和一袋冰淇淋從里面出來。
“江淮哥哥！”大家齊聲喊起來，蜂擁上去圍住江淮。
江淮把冰淇淋一一分給他們，他習(xí)慣性買了九盒，忘記還有一只。于是，把自己的給了小月。林洛傾撕開蓋子，舀了一口送到他嘴邊，江淮先是愣了一秒，隨后啊嗚一口咬住勺子，笑瞇了眼。
小鳳啄著一個蘋果滿走廊滾，小七懶洋洋地趴在窗臺下，蜷縮成一個毛絨絨的團(tuán)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