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城下了一個星期的秋雨,今天的天空終于裂開一道金光口子,施舍一場罕見的晴天。
清晨,程澈不到八點鐘就到了學(xué)校的圖書館。她報名了學(xué)校的勤工助學(xué)項目,每周末都在圖書館兼職,主要負責(zé)整理圖書。
這個崗位清閑,帶她的圖書館老師是一個剛從圖書管理專業(yè)畢業(yè)的年輕姐姐,笑起來的時候嘴巴幾乎能咧到耳朵。她姓郭,程澈平時稱呼她做小郭姐姐。來圖書館借書的人并不多,大家一般都是帶著教材和試題來自習(xí)。
程澈一般只有上午需要整理前一天同學(xué)還回來的書籍,整個下午和晚上都可以待在圖書館里自習(xí),偶爾會頂替小郭姐姐的位置,幫她登記書籍出借記錄。
程澈推著書車,路過正在打瞌睡的寧安身邊。她抽出一張手帕紙,墊在寧安的嘴邊。
想擁有解放的快樂,之前必須經(jīng)歷一場極致的痛苦。
簡單的來說,在學(xué)農(nóng)之前,他們還要面臨著上高中以后的第一次正式月考。
有人游刃有余,比如程亦奇,他果斷地翹了周五的課,跑到鄰市看了兩天的航模展。
有人痛苦不堪,比如寧安,她因為看不懂物理的加速度而徹底放棄了理科,轉(zhuǎn)向了政史地的懷抱。因為下周就要考試,寧安心痛地放棄周末回家的機會,選擇蹲在圖書館度過這個周末。
等程澈推著空書車回來,寧安腦袋底下的那張紙巾已經(jīng)濕出了一團痕跡。
……
等寧安醒來,程澈已經(jīng)整理完今天的圖書并且做完了一張英語卷子。
“你醒啦?”程澈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寧安被燦爛的陽光閃了眼睛,她咽了咽口水,說道:“餓醒的……”
程澈點點頭表示理解,畢竟寧安直接從九點鐘睡到了下午一點,完美地錯過午飯時間。
“天吶,都是秦始皇催眠了我!”寧安拎開紙巾,看見歷史書上秦始皇的臉已經(jīng)被浸得有些模糊。
程澈收起試卷,問:“去吃飯?”
寧安混混沌沌地點頭,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轉(zhuǎn)頭掃了一圈圖書館,終于捕捉到了在一群人中閃閃發(fā)光的少年,她湊到程澈耳邊問:“你不和你家祁神吃飯?。俊?p> 祁琚?
程澈露出一臉迷惑的表情,“他不在啊……”這個時候,祁琚應(yīng)該在祁家的別墅里剛吃完午餐。
寧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程澈:“整個圖書館就你沒看見祁琚來了,”她掰著程澈的肩膀轉(zhuǎn)到后面,“看,你家祁神!”
程澈定睛一看,果然看見祁琚一個人坐在窗邊,手里翻著一本黑皮的書,時不時提筆在書上寫些什么。
祁琚的坐姿從小被培養(yǎng)得極好,他坐得筆直,就連拿筆的姿勢也透著一股矜貴氣息。在一眾萎靡不振的學(xué)生里,他確實有種風(fēng)光霽月的氣質(zhì)。
一直處在眾人焦點之中的祁琚,突然抬起頭,看向程澈的方向。
程澈一愣,傻傻地向他揮了個手。祁琚像是沒看見一樣,又低下頭繼續(xù)看書。
寧安撓撓腦袋:“這個星期你們有點奇怪啊?兩看相厭了?”
程澈茫然地望著祁琚的方向,聲音有些難過:“我們鬧矛盾了。”
……
寧安在油膩的桌子上敲著一次性筷子,若有所思地說:“不想做霸道總裁的菟絲花?”
程澈把和家里鬧矛盾、祁琚邀請她周末住在祁家的事情簡要地告訴了寧安。她看著寧安一臉花癡的樣子,毫不留情地白了一眼寧安。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睂幇惨稽c即通,“你不愿意和他回家,他就來圖書館守著你唄?!?p> 程澈蜷坐在座位角落,手指劃著墻磚的紋路,沒有回應(yīng)寧安。
面店老板上了兩碗牛雜面。
程澈看著熱氣騰騰的面,突然說了一句:“她說得對。”
小吃店嘈雜,寧安沒聽清程澈說了什么,她剛想讓程澈重復(fù)一遍,就看見程澈埋頭吸溜了一大口面。
程澈在撲騰而來的霧氣里紅了眼睛。
陳桑說得對,她確實高攀不起祁琚。能成為朋友,已經(jīng)是上天給予她最奢侈的施舍。
錦亭苑那條小河,將祁家和程家劃分在了兩個世界。祁琚,他生來就是手里握著金豆豆的王子,應(yīng)該享受這世上所有最好的饋贈。而她是被打入人間痛苦輪回的棄兒,連一個能安穩(wěn)度過周末的家都沒有,她只能自怨自艾地坐在學(xué)校后巷的小吃街里,吃八塊錢一碗的牛雜面。
……
晚上,程澈照舊給祁琚發(fā)短信:“晚安啦,謝謝你周末在圖書館陪我!”
她沒想著等祁琚回短信,直接把小靈通塞到枕頭旁邊,倒頭進入夢鄉(xiāng)。
就在程澈閉上眼的瞬間,枕頭旁的小靈通亮了屏幕。
那是祁琚在一個星期冷戰(zhàn)后發(fā)來的第一天短信,上面只有短短兩個字:晚安。
從那以后的每個周末,祁琚總是習(xí)慣性地坐在圖書館的那個角落。久而久之,整個年級的人都知道窗邊角落的位置是祁神專座,沒人敢霸占這個座位。在月考前,還有不少人趁著課間間隙跑到圖書館,輪流坐在那個位置上,沾沾年級第一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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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月考之后就是學(xué)農(nóng),第一次正式考試的緊張氣氛在大家對秋游的期待下被沖淡許多。
高一月考總共要考九科,從周三考到周五,每天三科。
程澈被隨機分到十二班的教室考試,還遇見了八班的卷毛舒承恩。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舒承恩總在考試間隙和自己搭話,影響她復(fù)習(xí),但聽他自稱是程亦奇的好哥們,程澈還是有禮貌地回應(yīng)他。
直到考試結(jié)束,舒承恩開口約程澈去溜冰,程澈才懵懂地意識到一點不對。
程澈在陽春縣曾經(jīng)被一個男孩瘋狂而偏執(zhí)地求愛過,她抬頭看著面前的舒承恩,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冒出了冷汗。
“對不起……我每個周末都要勤工助學(xué),沒有時間,”程澈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我哥他不允許我和男生單獨出去玩?!?p> 這明顯就是委婉的拒絕。舒承恩感覺到了一絲難堪,他坐在桌子上,擺擺手說沒關(guān)系,可以下次再約。
直到走回三班,程澈的腿還在微微打顫。
每個看見她的人都善意地關(guān)心了一句:“你沒事吧?”三班同學(xué)對程澈都挺有好感的,誰不喜歡笑瞇瞇的女孩呢,更何況還是一個笑得好看的女孩?
大家都以為程澈臉色蒼白的原因可能是考試沒發(fā)揮好,有人還拍肩安慰她,不過是一場月考而已。
程澈點頭,勉強笑笑,走回自己的座位。
祁琚就在隔壁班考試,比程澈早回班許多,他看見程澈失魂落魄的樣子,立馬警覺地意識到了不對,他低聲問了句:“怎么了?”
這是他一個星期以來首次主動開口和程澈講話。
程澈聽見祁琚的聲音,眼皮都沒抬,她抱膝坐在位置上,把頭埋在課桌上。她像只豎滿尖利棘刺的刺猬,用一個無比封閉的姿勢,把自己藏在了世界之外。
浮沸
陽春縣的劇情會慢慢展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