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房東夜訪

　　而查理徐的雇主丹尼斯先生，此刻正遠在大西洋城。

　　他是來幫忙籌備明年美國小姐比賽活動。

　　在現(xiàn)代化的瑞維爾賭場酒店里，一排排年輕的女孩，各種膚色，但無不性感迷人，搔首弄姿地徜徉在碧綠馬賽克鋪就的階梯泳池邊。

　　她們性感的小腿，微微發(fā)亮地繞過出水口邊的一階階大理石捧杯。

　　旁邊聊天說話的男人們，貪婪地看著，嘴里卻聊著投資和生意。丹尼斯先生的臉，在他們中不算最紅，但眼睛卻最發(fā)光。

　　突然，他接到一個電話，先是有些憤怒地O起嘴，然后就摳摳紅腦門，三步并兩步?jīng)_出了艷福窩。

　　此刻，在酒店高層的商務(wù)會議室里，正襟危坐著一批頭發(fā)剃到頭皮，穿著土色迷彩的男男女女。

　　他們都是美軍的底層優(yōu)秀人才，正接受著肯尼迪學(xué)院和其他幾家美國頂級政治經(jīng)濟院校的校外授課。

　　坐在后排的人里，有兩個特別扎眼。一個是穿著筆挺卡其色襯衣和軍褲的肖茨中將。

　　和他并肩坐的，是個深色短發(fā)，杏核形褐栗色眼睛的阿拉伯裔男人。他雖然比中將小了差不多一半，但是無論他間或同中將低語什么，中將都低著頭，全神貫注地去聽。

　　看見丹尼斯先生渾身冒汗地進來，中將的副官把他攔到了一邊，先是給他遞了一杯冰水，然后還貼心地交給他一條白手絹。

　　政治掮客趕緊擦擦汗，整理了一下儀容：

　　“將軍……”

　　肖茨中將和他年輕的朋友同時看向丹尼斯：

　　“奧，尼克。你怎么也在這里？”中將瞇著灰色的眼睛，小聲地明知故問。就是他的副官把這家伙叫上來的。

　　“呃，您知道，我姐是美國小姐的籌委。您從特區(qū)過來的時候，沒見到她嗎？”說著，紅發(fā)投資人看向了一邊的年輕男人。

　　他三十幾歲，皮膚細膩，眼睛沉靜而安詳，整個人都像自帶一臺大型發(fā)光設(shè)備，在背后持續(xù)補光。

　　此人，正是救過王麗的恩公但以理。

　　“中將，”但以理輕聲示意了一下、臺上的銀發(fā)教授正在講課。

　　肖茨中將的副官立即拉開沉重的大門，把中將和紅發(fā)商人都護送了出去。

　　等門關(guān)上，肖茨中將才松了口氣般解開最上面的襯衣紐扣：

　　“你可別小看他。上面把各大軍區(qū)的高等教育工作都交給了我們的天才。但以理-富德李曼（但以理的全名）！人家可是12歲就大學(xué)畢業(yè)……”

　　然后，他看看連自己的副官都走到了三米以外，才低聲對丹尼斯先生耳語：

　　“中期選舉競選激烈！而且‘他們’已經(jīng)叫杰克遜準將親自去胡志明了?！?p>　　丹尼斯先生明白，中將除了叫他趕緊解決伊拉克民主基金會的尾巴外，還得多弄錢快弄錢。萬一軍方另一派系的人馬也殺過來，千億集團的老石就有可能西瓜偎大邊。

　　于是，他馬上像一頭水族館里的小白鯨那樣，使勁點頭，還虔誠地看著中將：

　　“我聽說，富德李曼曾在耶魯大學(xué)亞述學(xué)會待過……據(jù)說他最近還會再去香港。他可以幫幫忙嗎？”

　　中將拿灰色眼睛打量了他兩分鐘：“他也認識那個叫王麗的女人?！?p>　　“那不是更好嗎？”丹尼斯先生立即明白了中將的擔(dān)憂，趕緊解釋：

　　“他在骷髏會也有資源。那樣的精英，最知道該干什么，對吧？”

　　他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不見利忘義的人存在。只要有巨大的利益，人人都會親手扼死他們自己的親媽，更不要說朋友熟人了。

　　中將沒有明確回答他。

　　等丹尼斯重新回到美女們身邊，中將的副官才轉(zhuǎn)告銀湖基金的管理人，可以把手頭有的新線索和資料，交給但以理。

　　“但是，最好別急著把查理-徐和陳那些邪門歪道，引見給他?！?p>　　而此刻，王麗的宿舍里也不消停。

　　趁著她不在家，姚明明偷偷把王麗的家當、搬到了小一點的房間。她霸占了王麗的下鋪。

　　“我說，你也太自私了！王麗不在，你就搬她的東西！”

　　小銀子一邊梳開的她的頭發(fā)，一邊坐在上鋪說。頭屑也在黑暗里，如同銀粉一樣忽悠忽悠地飄散下來。

　　“你這話說的真難聽！你把頭發(fā)和頭發(fā)屑都梳了下鋪來了。王麗還是跟好學(xué)生一起住，比較干凈！”姚明明返著嘴。

　　小一點的房間，也是上下鋪，好學(xué)生住上鋪。她正在看書，并不怎么牽扯到姚明明和小銀子的斗嘴中。

　　現(xiàn)在王麗不在，加上小房間離著大門近一點，所以一般如果有客人來，都是她去應(yīng)門?，F(xiàn)在正好有人按門鈴，她正好樂的去開門，不理小銀子她們。

　　“你先看看是誰再開門！”小銀子尖銳地叫了一嗓子。說著，她就叫姚明明、先把那張露了洞的埃及圖案布簾子放下來。畢竟幾個姑娘都穿得太家常，不能見人。

　　“不是又是空調(diào)滴答水，樓下物業(yè)找上來了吧？”

　　姚明明用腳去夠簾子，卻失了重心，險些倒在地上。

　　在香港，家家戶戶一年能開8-9個月的空調(diào)。因此空調(diào)滴答水，是常見的社會問題，是違法行為。物業(yè)聽見投訴來檢查，是常事。

　　不過這次開了門，好學(xué)生卻愣了，門外是一個白凈細瘦的男人，一襲黑衣，三十幾歲的樣，文質(zhì)彬彬。

　　但是，他卻讓好學(xué)生有點害怕。

　　“先生，您找誰？”

　　“我是這里的房東。”

　　男人微笑了一下，自我介紹說。他正是丹尼斯先生家的管家徐先生。

　　“奧。”好學(xué)生緊張起來，她擔(dān)心會被王麗找麻煩，畢竟這是王麗的公司租給她住的地方。

　　說著，小銀子也穿上能見人的連衣裙，從里屋出來了。

　　“房東啊？請坐！”

　　徐管家四處看了看，知道這屋子里不是單住了王麗一個人。

　　“我們是王麗的朋友。”小銀子也有點緊張。

　　“我不是來查房子的?！毙旃芗倚α艘幌?，“我就是最近搬了次家……”

　　“你是要搬回來？”

　　姚明明也插嘴進來，她已經(jīng)套上了大T和大短褲，露著細細的兩條竹棒一樣的大腿，踏著兩只大拖鞋。上面各有一只跳跳虎的頭像。

　　“不是，我是想告訴一下王小姐我的新地址。因為路過，順便上來看看她還缺什么不？”

　　徐管家的溫和，讓一屋子的女孩子對他印象不錯。

　　“我們什么都有了，謝謝！”姚明明很老實地說。

　　小銀子斜了她一眼，她本想叫房東給添置一臺洗衣機的。

　　“沒關(guān)系，以后想到了可以通知我。這是我的新地址和電話?！闭f著，徐管家拿出一張細竹質(zhì)地的原白色名片，來給了小銀子。

　　“謝謝！姚明明，你去切一塊西瓜來?！?p>　　小銀子的本能告訴她，房東是個有閑錢可以買保險的主兒，她想趁這個機會發(fā)展他一下。

　　姚明明“奧”了一聲就去切瓜。

　　好學(xué)生以為房東會謙讓一下就走，剛想往門口走去預(yù)備開門，就看見房東接過小銀子遞過來的水杯，坐了下來。

　　他甚至還一屁股、占據(jù)了趙姑娘給送來的九成新二手沙發(fā)的中央，岔開兩條細腿。

　　好學(xué)生有些尷尬。她刻意抬頭看看背后墻上掛著的10元表?，F(xiàn)在快晚上9點了，這個男人在女生宿舍坐著，叫她更不自在。

　　她小時候在家，晚上九點后，家里是全家看書、學(xué)習(xí)，連電視都關(guān)了的，更不用說訪客。

　　“好學(xué)生，你不是明天有課嗎？你要預(yù)備溫書的話，就回屋吧？”

　　小銀子趕緊說。她正準備開始拉保險，人太多，她不自在。再加上最近給王麗調(diào)查所羅門指環(huán)的事，她覺得業(yè)務(wù)都生疏了，格外有點心虛。

　　于是，等姚明明切了瓜、端上來，小銀子就順便把她也打發(fā)走了。

　　她一個人努力的跟房東套話，想著什么時候可以推銷他保險。

　　好在徐管家處之泰然，并沒有對保險從業(yè)員的過度亢奮有什么不適?；蛘哒f他在享受小銀子對自己的討好。

　　“你也是博士??？還是歷史專業(yè)。我個人也很喜歡歷史的，特別是公元開始、基督教成型時期的歷史?！?p>　　“我不是研究那段歷史的，我是研究清末民國經(jīng)濟史的?！?p>　　小銀子聽見對方也是個了解歷史的，有點開心，不由地撥拉了一下、她金色十字架項鏈。

　　“那段歷史非常獨特，越了解越覺得，宗教是一件有意思的東西?！钡?，房東卻還在說他要說的題目。

　　“怎么說？”小銀子一聊歷史就開心，無論是哪段歷史。她甚至忘了推銷保險。

　　“《圣經(jīng)》上說要‘愛你的仇敵，人家打了你的左臉，你要把右臉湊上去’。但是公元開始的基督教徒卻不是這樣的。

　　他們有了力量后，就迫害信奉泛神教徒，占據(jù)人家的神廟，還把古代的經(jīng)典焚毀了。甚至把希臘一位著名的女學(xué)者，用牡蠣殼刮掉皮膚，活活弄死……”

　　徐管家露出他的白牙，說。

　　“額……”小銀子的扁鼻子頭出現(xiàn)了些微的汗珠。她想為信仰辯護，但是這些都是事實。她也找不到什么詞來抵抗。

　　“還有這樣的事情??？”姚明明忽然也從門簾里探出頭來：

　　“早知道，我就不跟著你去什么教堂了。這樣的人那，真?zhèn)紊疲　?p>　　“你小姑娘家懂什么？那是一段歷史而已?！毙°y子低聲喝了一句，想把姚明明攆回去。

　　但是，姚明明也不甘示弱地跑到了房東的跟前。

　　“原來你們信主??？”

　　徐管家明知故問，他一進來就看見小銀子戴著的十字架項鏈，還有大門內(nèi)里掛的十字架裝飾了，上面有幾個很清楚的大字“基督是我家之主”。

　　“沒有，沒有！就是我去教堂而已，她們都不信的！”小銀子趕緊紅著臉，辯解說。

　　“王小姐也信主？我在美國的時候，沒有聽說?。俊?p>　　徐管家還在試探。

　　“她沒有什么信仰?！毙°y子替王麗辯解說，在管家的教會黑歷史的說辭下，她本能地想替王麗摘干凈。

　　“我家信佛！”

　　姚明明又來插嘴，其實她家指的是她大爺家，而且他們也不是真地信佛，而是中國人傳統(tǒng)的信奉能帶來“福祿壽喜財”的一切神明而已。

　　“太有緣分了?！惫芗姨统鲎仙勛拥男“锩媸且淮鹬閬?，送給姚明明。

　　“這是我從泰國帶回來的。”

　　姚明明剛想接過來，就被屋里出來的好學(xué)生打斷了：

　　“徐先生，您太客氣了。我們第一次見面，不好意思收這么大的禮物。對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姚明明，姚明明紅著臉，兩只大拖鞋互相搓著，然后就孩子氣的笑起來，推拒了房東的小禮物。

　　房東也沒有堅持。

　　他看看姚明明有些不甘心的眼角，又看看屋里的掛表：

　　“太晚了。改天大家一起吃飯聊聊吧？我也是才回香港不久，很多朋友都不在這里了。大家就當認識一下，不用客氣?！?p>　　小銀子才想起自己居然忘記想房東推銷保險了。一聽見還有下次見面，她忍不住心花怒放，趕緊笑嘻嘻地點點頭。細長的丹鳳眼完全變成了一條線。

　　“那么，我告辭了?！狈繓|說著站起來，走了出去。

　　“我送送你?！?p>　　小銀子剛想去送房東，忽然，衣服被宜家買的紅塑料椅子縫卡住，她沒注意，淺黃色連衣裙就發(fā)出一聲撕開了的聲音。

　　她唯有紅著臉，揮別了客人。

　　好學(xué)生幫著把房東送到門口，姚明明也跟著露頭露腦地道了別。

　　等把大門關(guān)上后，姚明明馬上轉(zhuǎn)過身嘲笑小銀子：“嘢，你又想拉保險了吧？看見有錢人，就心動！”

　　“再說，再說?！毙°y子說著就拍打著姚明明，笑起來。

　　好學(xué)生在后面拿著牙刷刷牙：“我……我覺得……房東不是好人。”

　　這話說得小銀子一下皺起了眉毛，申字型的臉都變得像個棗核了。她剛要斥責(zé)章雪晗不該隨便給人下結(jié)論，就聽見姚明明插了進來：

　　“就是你！本來人家要送人家一串手鏈的！”

　　姚明明還故意模仿臺灣綜藝人口氣說，因為她總是嘲笑好學(xué)生喜歡看這些東西。姚明明是非韓國節(jié)目不看的。

　　“真的！你說他……”好學(xué)生嘴里插著牙刷，難得還想爭辯。

　　“好了，都去睡覺！等王麗回來，我告訴她，你倆在家多不老實！我告訴你，她是一定會買越南的特產(chǎn)回來的！”

　　小銀子連哄帶嚇唬。

　　在她的心里，只有啥時候去做成她保險生意的念頭而已。

　　房東快步出了電梯。雖然他沒和夜更保安大叔打招呼說他是4007的業(yè)主，可是路過保安崗的時候，他和門口燒香的小老頭夫婦打了個照面。

　　老頭子本來就缺血色的臉，頓時就煞白了。大包小包走在后面的老太太，則一下崴到了信箱邊上。

　　不過，查理-徐正忙著邊走邊打電話：“她家里還有個怪胎，得清除了才方便。”

　　望著樓下馬路上來來往往的青年男女，細瘦的管家忽然有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