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小心翼翼的小土豆
遠在越南胡志明的王麗,當然不知道房東來訪的事情。
領導要服侍石總和阮女士,所以她要服侍的人一下變多了兩倍還多。
“羅總,我這次還帶著要負責照顧的小朋友。手下都是男人,哪有個細心的呢?”石總的助理吃早飯的時候,忽然這樣跟羅總講。
“您不用擔心!這件事我?guī)湍愀愣?!我在胡志明……”這時,大劉逡巡到小趙總的身后,張牙舞爪地跳了出來。
他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臉和脖子還紫紅地腫脹著,顯示昨晚喝了不少酒。
今早因為石總說胃不舒服,沒有下來,他還大模大樣地坐在白色餐廳里長餐桌邊,應該屬于廉總的位置。
但是,石總的助理看都沒看他一眼。
“您看,我們公司的王麗怎么樣?她人挺熱心的!可以照顧小朋友?!绷_總當然明白小趙總的意思,馬上給王麗安排了個新活。
“……”大劉倒在一邊依舊笑臉盈盈,不急不躁,跟他開著懷,戴著大金鏈子的粗漢模樣,并不相稱。
等小趙總帶著三個助理周了,鄧總跟上來說:“嗯,畢竟小王在胡志明還不熟悉。劉先生可以讓幫忙一起做。”
羅總低下眼睛,轉頭去和廉總說話。
大劉得意地跟鄧總交換了個眼神,王麗卻在心里叫苦。她忍不住想起昨天下午石總散會后的場景。
石總先行回了酒店,羅總和廉總也借口跟車走。鄧總和剩下的人,都圍著阮女士。
可是,阮女士也有事情,所以鄧總就負責招待阮女士的手下。一行七八個人走街穿巷,就在大劉的引路下,來到一條老式馬路邊。
一家KTV門頭前,坐著幾個“小姐”。女孩們幾乎打著赤膀,看得王麗心驚肉跳。
小姐們也有些為難地看著這一行里、唯一的女性。
鄧總點點頭,就把大家都帶進KTV包房。他身邊的大劉更是在黑得看不見路的走廊上引路。
一進滿是酒精和廉價空氣清新劑味道的包房,大劉又馬上翻身出去,點了紅酒啤酒和果盤,然后還開起了黃腔。
這下露出了他家鄉(xiāng)的口音,原來是個云南人。
王麗覺得胃疼。她又看見,濃妝艷抹的小姐們不斷地朝這房里伸頭探腦。
又坐了不到半小時,王麗覺得時機成熟了,就站起來,笑著說:“我有點累了,先回酒店了?!?p> 鄧總點點頭:“辛苦了?!?p> 王麗做出要拿回文件袋的樣,就被鄧總打斷了:“劉先生負責拿文件,你回去吧?!?p> 王麗趕緊快步出了包房。門外的媽媽桑差點擠倒了她。這個涂得妖精一樣的女人,正把十七八個年輕女孩,像趕鴨子一樣,趕進了自己剛才出來的地方。
走出來沒幾分鐘,剛才一起去KTV的一個年輕男孩,就跟在了自己的后面。
“你怎么也走了?”王麗問阮女士手下的這個年輕人。他最多十七八歲,連嘴角的胡須都軟軟的。
聽大劉說,男孩是阮女士丈夫那邊的親戚,原來是廣西人,來越南十年,現(xiàn)在可以說一口流利的廣東話、普通話,客家話和越南話。
“哈哈哈,我覺得呆在里面……不太合適。”
男孩說了實話。
“哈哈哈,大劉先生好像跟楊先生(阮女士助理的手下)以前就認識?。俊?p> 三鐵之一不就是一起嫖嘛?
“他們認識很多年了。楊先生從臺灣過來的時候,他們倆就認識了?!蹦泻汛髣⒔o賣了。
“唉?”
“原來,他倆原先都給一個臺灣老板打工。金融風暴的時候,臺灣老板跑路了。后來,楊先生就跟著老板娘做。劉先生也一直想過來。”
男孩大概解釋了下原委。王麗聽得出,大劉是想巴結阮女士,卻不得其門而入。
這時,男孩的電話響了。他急忙掏出只普通vivo,嘀嘀咕咕地用越南話說了一大串。
末了,他忽然捂住電話,不好意思地看向王麗說:“小王總,我不能陪您走回酒店了,您認識路嗎?”
“放心吧,我不會迷路。”
王麗看看擦身而過的瘋狂小摩托們,笑著說。
男孩就急忙一陣跑,往另外一條巷子里去了。
王麗很佩服他在小摩托和路邊的樹間、轉來轉去的靈活勁頭。自己就連避開那些穿著緊身體操服的年輕女孩子,和遞過來的芒果條,都十分吃力。
這些女孩,都十三四歲的樣子。
王麗聽說,她們都是胡志明市不遠處省份來的貧窮人家女孩,都是來越南的魔都來掙錢的。這么一來,她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小銀子。
可是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她就干脆直接問:
“博士,調(diào)查得怎么樣了?”
但是,博士卻始終不回答。
這弄得王麗心煩意亂的,就干脆自己翻起了、之前章雪晗幫忙找的資料。
可是,這個學法律的姑娘,在王麗看來,真該去學國學。她在章雪晗發(fā)的一堆山海經(jīng)怪物和大六壬里,迷失了方向,只好硬著頭皮,在酒店的枕頭上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石總下了樓,兵分兩路。一路是他和各位顯達人士,要去拜會胡志明的各位政要。
另一路是王麗、那個在酒店大堂見過的、有點癲癇癥的男孩暢暢,和他的保姆。
等王麗他們上了安排好的黑色七人保姆車,到了一處正在施工的水泥路邊,大劉才出現(xiàn),并爬上了副駕駛座位。
王麗正稀罕他的低調(diào),大劉就開口嚇唬人了:“小王,我下午要用車?!?p> “?”
“你們帶著孩子吧?也不用走太遠,就附近溜達一下就可以。”大劉還要把他們都攆走。
“可是我們都不熟路,帶著小朋友!”王麗想分辯。
但是,司機收了大劉丟過來的一根香煙,直接把車開到了一處基本沒人路過的土路邊。大劉打開打火機,點著了他和司機手里的香煙,兩個人就在車里吞云吐霧起來。
保姆給嗆得直咳嗽,她干脆打開車門,跳下了地。王麗只好帶上暢暢下來。
沒等她站穩(wěn),保姆車就一腳油門開走。
胡志明的夏秋之間也不涼快,太陽又大。王麗看看路兩邊都是斷頭的土堆,和推倒了一半的老房子,心里打怵。
她很生自己的氣,居然看見大劉耍無賴、就把車讓給他?
“阿姨,我們?nèi)ツ睦???p> 暢暢看看周圍裸露出的黃土、和施工的石子沙子,在日光下白茫茫的,問。暢暢的保姆,也在等著她指明方向。
“我……我看看哈?”
說著,王麗就拉著暢暢的一只手,托著手機,四處張望。
一輛越南的黑出租也出現(xiàn)在路頭。
王麗看看司機的架勢,沒敢讓孩子和女人上車。
然后她看見一個拉著貨,牽著狗的洋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p> “?”洋人是個上了60歲的大媽,皮膚松弛可身材苗條,卻拉著一車破爛,還牽著一條個頭碩大的比利牛犬。
大狗非常友好,對暢暢非常鎮(zhèn)靜,這叫小孩對他起了好奇心。
暢暢想過去摸摸大狗。
“暢暢,危險!”保姆想拉開孩子,但是自己縮在所有人后面。
“嘿,你別嚇唬他!”洋人大媽卻覺得保姆在嚇唬自己的狗,不高興了。她用法語大聲說。
王麗立即轉了她的法語頻道。
大媽對她們的態(tài)度瞬間好了起來,這就是喜歡聽外國人說法語的、法蘭西民族特性。
“原來是找不到路???我來幫你。”大媽示意王麗跟著她走。
暢暢自然愿意,他非常喜歡大狗。
保姆只有跟著,但是她不太愿意跟幫忙推車的王麗靠的太近。
幾個人走了約有大半小時,一處老舊的巷子出現(xiàn)了。
里面全是法式的院子,門口的鐵門都是掉漆的。
大媽招呼她們坐下來休息,又去幫她們叫了一輛本地人開的小面包車。
“阮先生懂法語。他是我們認識很多年的一位朋友。一會兒,他可以帶你們?nèi)シ凵烫?,郵電局這些傳統(tǒng)景點。那邊還有家大商場,有小朋友可以玩的設施。路邊又有大樹?!?p> “我想和路易(大狗的名字)玩耍?!毙『⒖偸怯行┥凤L景。
“這里……這里有點味道?!?p> 保姆小心翼翼,但還是能看出她很嫌棄這處老庭院,和大媽熱衷收集的破爛。
“好的,可是,您為什么收集這么多舊電器呢?”
王麗看看這些破爛,幾乎全是些舊電機。
“?。科鋵嵤沁@附近的幾家教會,和孤兒院需要一些電機。但是在胡志明,這些東西還是挺貴的?!贝髬尶戳丝幢D?,繼續(xù)和王麗說話。
“那么誰維修呢?”
“我??!”
“太厲害了。”王麗眼睛亮了起來,她不是故意恭維大媽,而是對會修電器的人特別佩服。她自己也有維修舊家電的愛好,不過總是失敗。
“哈哈哈?!贝髬尣敛潦稚系呐K灰,又去看了看院子跟路易玩的暢暢?!捌鋵?,我今天也想去舊城送貨。不如我當你們的向?qū)???p> “太好了!”王麗急忙掉頭跟保姆和暢暢說:“這下,大姨可以讓狗狗和我們一起出去玩了?!?p> 孩子很高興,保姆有保留。
“然后,還能去周圍的咖啡店走走?!蓖觖愔乐呐f城里,有很多價廉物美的專門銷售小資專好的貓屎咖啡。
保姆也開心起來。
于是,一行人加一只狗,就擠進阮先生的小破銀色面包車。
暢暢跟大狗坐一個座位。保姆坐中間的一個單座。大媽和王麗豎著擠住過道坐。
“你們來這里做什么?”大媽和阮先生都很好奇王麗他們。
“是公司過來看房地產(chǎn)項目。”王麗也很實在。
“奧?不是看江邊的土地吧?”阮先生問。
“那土地怎么了?”
“貴的很??!都是中國人在看?!?p> 王麗不好意思地笑,中國人愛炒房子是地球人都知道的。
這時,保姆捂著嘴,不斷發(fā)出嘔吐聲。
干癟大媽趕緊叫阮先生把車先停在、舊城小廣場進口的地方,讓保姆下來休息。暢暢跟著王麗,站在樹下,跟大狗路易還有大媽一起,等阮先生去找停車場。
大媽看見保姆臉色不好,專門去給她買了個椰子來喝。
保姆對大媽虛弱地點點頭。
大媽也對保姆回了個微笑。
這時,矮個的阮師傅黑著臉,從不遠處過來了。他似乎被什么東西壞了興致:“呀……呀!剛才過去居然遇到了楊洋!”
“哎?”王麗原以為胡志明是個很大的地方,大家都相互不認識。
“他現(xiàn)在跟著阮氏蘇蘭。那個女的是什么黑心干什么!???這邊,這邊!”司機大哥忽然想起、王麗他們是來舊城旅游的,就趕緊領他們?nèi)チ思姨厣〉辍?p> 這家店在所有的店的最后面。門簾非常小,卻有著極深的店鋪。
店鋪里掛著一些小小的裝飾畫框,里面是一些原來法國殖民時代的漫畫。桌椅都是木頭的,磨滑了。
窗戶刷著綠色,有點斑駁,卻非常襯著窗外的楊紫花。那些花有著細細的褐色花莖、和小小的心形葉子。
一鋪的本地人帶著家屬,極少的插著幾個洋人,也都熟稔越南語。
大媽點了幾個甜品。王麗卻趁著大媽沒留神,去把錢先付了。
保姆很滿意。
路易更是???,在門口就開始一路跟熟人打招呼,暢暢也從沒有見到這么多笑臉,很開心。這叫王麗也騰出空來,跟阮姓司機繼續(xù)聊。
“您剛才說的是阮女士,就是那位胡志明女首富?”
阮先生垂下皺巴巴的眼皮,似乎也懶得多說,半天說了一句:
“跟她玩的有好下場的嗎?”
旁邊的洋大媽也插了一句進來:“她好像跟美國領事館那邊都很熟???”
司機大哥低下頭,拿粗糙的指頭摳著桌邊的油漆。
這時,羅總一個電話,打了進來:“王,怎么回事?石總聽說,你把三方的戰(zhàn)略協(xié)議給丟了?”
王麗頓時打了個激靈,看來人的第六感果然是非常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