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時間總是過的迅速又沉悶,而尖子班學生的壓力就更大了。到了高三,雖然(1)(2)這兩個尖子生班不再像以前一樣按照考試排名來將名次靠后的學生“塞”進普通班,但巨大的壓力依舊讓學生們喘不過氣來。
也就是這一年,思敏和家里鬧起了矛盾。那段時間,思敏似乎非常缺錢。
M中一向有晚自習的傳統(tǒng),但最晚也不過晚上十點便放學了,學生們回家后,便是各自復(fù)習、休息,但是思敏每天都看起來精神恍惚,甚至多次在課堂上打盹,好在他之前學的比較扎實,成績不至于落后太多。戈越問起來,他以沒休息好為由搪塞了過去。
11月18號,思敏再次拒絕了戈越結(jié)伴回家的邀請,斜挎著書包消失在夜色中。倒不是戈越的記性多么好,而是戈越與思敏互傳的小紙條上,那天他最后一次問思敏“一起回家嗎”這個問題。
本來戈越做好了直到高考結(jié)束都不理思敏的準備,卻在收拾書包時,無意間聽見班里兩個男生的討論。
A:你知道嗎?我有一個大八卦。
B:快說快說,什么八卦?
A:我們班的xxx在酒吧打工。
B:我靠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A:當然真的,那家酒吧我朋友常去,他常在里面看到xxx。
B:怎么可能,他根本不知道xxx長啥樣。
A:他穿著我們校褲呀,而且你看他最近上課沒精打采的樣子,這事兒沒跑了,肯定真的。
B:真看不出來,他怎么去酒吧打工啊,我們要不要告訴老師?
A:你知道就好啊,別到處亂傳……
戈越心中雖不確定他們口中的xxx是否就是思敏,但雙腿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奔向酒吧。
M市一向繁華,城中的酒吧數(shù)量十個手指都數(shù)不過來。凌晨三點五十,戈越終于找到了思敏。
他穿著侍應(yīng)生衣服,熟練的穿梭于酒客中,刺眼的燈光照在他身上,看起來完全變了個人。
凌晨五點,思敏終于結(jié)束了工作,他換好衣服,依舊干凈得體,走出酒吧后疲憊的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
“累就回去休息,缺錢的話我?guī)湍憬鉀Q?!?p> 思敏的身后傳來了冷冷的聲音,隨后,他的手腕被緊緊抓住。戈越面色凝重走在前面,思敏被拖拽著跟在后面,卻絲毫沒有掙扎。
“對不起。”良久,思敏緩緩?fù)鲁鋈齻€字,卻被11月的妖風吹到了幾百米之外。
思敏的爸爸嗜酒如命,不是正在酗酒,就是在前往酒局的路上,他的脾氣也越來越差,但凡喝醉,必定拳腳相見。
“你就是個窩囊廢!媽,和他離婚!”那天,戈越把思敏送回家,眼前一片破碎:酒瓶、碗碟,能砸的都被砸碎了,椅子、桌子七倒八歪,醉酒的父親躺在沙發(fā)上發(fā)著呆,臉上帶著淤青的母親靠在墻邊,思敏一進家門,就幾近瘋狂地吼叫出那句話。
“喲,回來了啊?!笨吹剿济艋丶?,他的爸爸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肥胖的身軀扭了扭,像個巨大的毛毛蟲一樣從沙發(fā)上撅了起來,猩紅的眼睛和黃色的牙齒無一不透露出欲望和懶惰。他整個人仿佛都被脂肪包圍了,包括他的眼睛和心靈。
“過來?!彼蛩济粽辛苏惺?。見思敏一動不動,自顧自地說道:“以后啊,你找個有錢的老婆,你的生活就會好起來了,我們的也是。哈哈。”
最后那個笑聲在戈越聽來更像是一只豪豬的叫聲。
思敏沖上去拎起他爸爸的領(lǐng)口低吼:“你就是個垃圾,不配活著?!?p> 出乎意料的,他的媽媽見到這個場景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拉開即將要動起手來的兩人,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敏敏,別這樣,你爸爸也是為了你好?!?p> “那你呢?!”
“這些都沒什么的,只要你好就行了。”
思敏松開手,仿佛是為了賭氣般,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父親的衣領(lǐng)。
“行,那我告訴你們,我,性別男,性取向男。最后,祝你們倆百年好合,長命百歲?!?p> “我很恨他?!彪x開家的時候,思敏是咬牙切齒地對戈越說出這句話的。
作為“流浪漢”,思敏便正式住進了好心人戈越的家中。戈越家中長輩雖有疑惑,卻也不是八卦的人,只當二人結(jié)伴復(fù)習,為高三沖刺。
高三上學期正式結(jié)束的第一天,思敏在書包中摸到了一個厚厚的信封,信封上寫著“沒人的時候再看”的字樣,他摩挲了好久不忍打開。
寒假已經(jīng)快過去一周了,思敏突然打了個電話給戈越。
“越越,我搬到外面去住了,你來看看我的新家?”
“你租房子住了?”
“你來了就知道了?!?p> 思敏家庭關(guān)系向來不好,那晚之后也等于是斷了聯(lián)系,雖然對于作為鄰居的戈越家有些尷尬,但好在平常兩家人沒什么交集。
做完語文的第三套習題卷,戈越出發(fā)來到約定地點。
“快,來幫我搬一下?!?p> 思敏抱著一大箱東西,艱難地露出半個頭朝戈越說道。
“你搬出來住了?”
“是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思敏笑著挑了挑眉。
他們倆將所有東西都搬進房間,戈越才有時間好好打量思敏的新住處。
說是新住處,倒也不算新,雖然家具一應(yīng)俱全,甚至有些老舊的感覺,但好在屋子里打掃的一塵不染,連踢腳線都被擦的很干凈。
“這是我奶奶之前住的地方?!彼济粽砹艘幌孪渥永锏臅拔野直緛硐胭u了,我不肯?!?p> 他的眼神里有一種微妙地難以言喻的決絕感,和那晚戈越在酒吧看到他的感覺很像。那一晚之后,兩個人都對這個話題保持緘默,誰都沒有提起,仿佛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你借我的那些錢,我會還你的。”思敏說。
“一切都會好的。”戈越像家長一樣摸了摸他的頭。“那個地方記得不要再去了,至于后面的錢,我會處理的?!?p> “嗯?你要包養(yǎng)我的意思咯?”思敏露出了一個大笑臉,故作姿態(tài)地靠到戈越的身上,“那人家以后都要靠你了啦~”
戈越忍不住抖了抖,嫌棄地推開他:“敏妹子,你給我好好說話!”
回憶到這里戛然而止,倒不是因為戈越想不起來了,而是熟睡中地思敏突然動了動。
唔——
他發(fā)出了一種悲傷的聲音,睫毛止不住地顫抖著,眉頭緊鎖,整個人難受地蜷縮在一起。
“是不是又胃疼了?”戈越低頭耳語,見思敏沒有任何回答,他兀自起身往宅子跑去想找個熱水袋。他跑得非常著急,以至于停下來了還有一種喉嚨冒血的錯覺。
“熱水袋……熱水袋……沒有熱水袋……我找不到熱水袋……”
戈越在宅子里四處翻找,廚房、餐廳,幾乎每一個角落都翻遍了,都沒有找到熱水袋甚至的類似于熱水袋物品的身影。
“對了,熱水……”
戈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返回廚房。他把礦泉水倒在鍋子里,雙手由于顫抖的緣故點了好幾次火才成功。此時他已經(jīng)滿頭大汗,汗水順著眉骨、鼻梁流到眼角、下巴,滴答……滴答……
戈越帶著整整一壺熱水回到房中,雖然沒找到熱水袋,但常言道——人到身體不舒服時,喝些萬能的熱水肯定也有好處。此時房中靜悄悄的,戈越將熱水壺放在桌子上,順著床的方向走去,聽到來自床上熟悉的呼吸聲,他才放下心來。
他坐在床沿,輕輕撫了撫思敏的額頭,確認沒發(fā)燒后便靠著墻發(fā)起呆來。自從思敏變奇怪后,他總是不敢深度入睡,他不想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了他在意的人。
凌晨的溫度讓人感到很舒爽,戈越半夢半醒間,仿佛聽到有人讓自己帶他去看煙花,由于實在太疲憊了,戈越的眼皮如千斤重般絲毫無法抬起。
“我想要你帶我去看煙花?!备暝匠脸了ブ?,他又聽到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