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我應(yīng)該怎么做”桃夭夭環(huán)顧四周熙熙攘攘圍觀的百姓,有長期饑餓面黃消瘦的流民,有老實謹慎小心翼翼的良民,有雀躍歡呼激動的稚子,有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婦孺。桃夭夭感到一陣驚慌,渾身冒著虛汗,面色蒼白的將同行的晴風(fēng)給嚇了一跳。
“桃姐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嗎?怎么臉色這么難看?”晴風(fēng)關(guān)切小聲問道。
桃夭夭猛的抓住晴風(fēng)的雙手,不動聲色的拽她到隊伍最后,在她身邊耳語道:“晴風(fēng),我沒辦法跟你解釋清楚,但我希望你信任我,我不會害你。我身份不便,但你可以幫我?!?p> 晴風(fēng)不解的問道:“桃姐姐,我當(dāng)然信你。到底怎么了?”
“我要你想辦法駕走這輛馬車?!碧邑藏侧嵵氐恼f道。
“啊?”晴風(fēng)愣了好一會,還想問些什么,未到開口。桃夭夭又繼續(xù)說道:“快,來不及了。駕了馬車去沿路來的野樹林等我?!彼季加猩駧顼L(fēng),眼中滿是期許和誠懇。
“好!”晴風(fēng)只回了一句,就一個閃身躲在馬車側(cè)后,她從懷里掏出一只吹箭,對準前方馬匹的尾腚就是一飛針。
兩匹馬同時受驚,馬蹄四仰直接將車夫從車座上震了下去,一旁的下人大驚失色紛紛退縮到了兩旁,就看馬匹像瘋了一樣開始原地打轉(zhuǎn),眼看就要沖出人群。晴風(fēng)一個飛身跳到了其中一匹馬身上,她對眾人急呼道:“這馬不知怎么突然受驚了,我先駕車遠離,免得有人受傷?!?p> 說完,她跳上駕馬處,并悄然的將馬腚上的飛針收回。就駕著這輛馬車絕塵而去。
聽到后面的騷亂,李德東連跑帶撞的奔了過來,他穿著青灰色棉麻長衫,外套一件淺白對襟緞子馬褂,身材肩寬體闊,看面相劍眉星眼,方臉寬額,眼角雖爬滿皺紋,一雙眼睛卻晶亮威嚴,他疾言厲色的對著一陣仆役叫道:“胡鬧,怎么讓個丫頭駕車跑了,干嗎吃的你們,快快讓人去尋啊。這要大夫人知道這布善的吃食沒了,還上什么香,結(jié)什么緣???到時候,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p> 看著這動靜,桃夭夭也有些始料未及,好在駕車的馬夫并未大礙,她趕忙趁亂跟著四下尋人的部隊返了回去,又一路輕功小跑到約定的野樹林。
晴風(fēng)正站在這輛馬車前神色慌張的等著桃夭夭,兩匹馬顯然已經(jīng)安撫下來,正安靜的踏著步子在綠茵遍野的小林子中吃著野草。
“謝謝你,晴風(fēng),他們現(xiàn)四處尋你,我們時間不多,回頭我再和你細說。”同時,桃夭夭拉著晴風(fēng)大步流星的跳上馬車,合力將車內(nèi)裝好的米袋均數(shù)搬下,背面朝上放在草地上。她在用隨身帶著的水囊,取出隨身的繡帕沾水小心翼翼的在最后搬下馬車的米袋背面用清水來回擦拭了一番,只見水光粼粼在眼光的照射下閃著銀色的光暉,細看這光暉中還摻雜著細弱的綠光,而白錦繡帕上海還附著下了一層稀薄的灰色粉末。
“果然?!碧邑藏查L吁一口氣。
“是白磷,白磷容易自燃,無色無味,但這種白磷不純,細看還有一些摻雜的石灰,石灰可以破壞這種易燃物品的功效,所有馬車車廂內(nèi)涂上石灰,和車板顏色一致外觀根本無法看出,米袋放在車廂內(nèi)疊加空氣稀薄,且木板上的石灰作用可以減少燃燒的可能性。不過這種米袋一但放置到篷帳內(nèi)的隔架上,白磷遇到空氣又在陽光的直射下極易燃燒。”桃夭夭低頭沉思娓娓訴說,停頓了一會又繼續(xù)說道:“如果是我,我還會將所有的木架表面在涂上一層木炭或者石油,容易聯(lián)排燃燒且不容易熄滅。事后,所有證據(jù)燃盡化炭,根本無從查知?!?p> 晴風(fēng)震驚的站在原地,她茫然的一把拉住桃夭夭的袖擺,“那,那怎么辦?”
就在這時,原處傳來一陣細小的動靜,“他們找來了,別慌,這些白磷不可能每袋米布背面都有,只有放在最下面幾層的袋子上會涂抹一些,不然萬一半路燃燒起來,就功虧一簣了。”
她一躍上馬,對著晴風(fēng)喊道,“來,幫我將馬車翻了,再將那幾袋米搬上車和這馬車一起燒了,他們要放火,我們就提前助他們一把。”
“桃姑娘,我只問一句,這和世子有沒有...。”晴風(fēng)站在原地未動,只是焦急的突然問道。
“你放心,曾經(jīng)我也以為和他有關(guān),不過現(xiàn)在之前是我錯怪他了?!碧邑藏才牧伺那顼L(fēng)的手背,寬慰的解釋道。
晴風(fēng)立感如釋重負,這要是不小心壞了世子的事..哎,這手心手背都是主子,真叫人為難。同時她和桃夭夭分別飛身跳上馬,女子清脆的駕馬聲同時傳來,她們倆拉著馬車快速朝兩邊跑去,并將車身直直對準中間的一棵大槐樹猛烈撞了上去。
遠處傳來一陣巨響,正尋人的李德東聽到這聲動靜,嚇了一跳,隨即反應(yīng)過來,只見不遠處的半空升起裊裊青煙,一股刺鼻的燒焦氣味細弱的傳進了他們的鼻腔,李德東嚇得臉色都變了,這怎么會失火?他沖著遠處的仆役大叫起來:“那邊有動靜,快,去那邊?!?p> 10幾個仆役和護衛(wèi)駕馬狂奔,很快他們來到城邊的一處小野林里的一塊青草空地上,晴風(fēng)昏迷倒地,本是寬大的馬車散在空地中間,正吐著一丈多高的火舌,隨著風(fēng)勢旋轉(zhuǎn)方向瘋狂舞蹈,整個馬車哪能看出半點模樣,只有一片焦黑,空氣中還彌漫著極其刺鼻的氣味,火光點點還不時跳躍著綠星火苗,風(fēng)威火猛,潑水成煙眾人根本不敢輕易靠前。
幾個仆役上前檢查晴風(fēng)傷情,只見她的臂彎有明顯的灼燒痕跡,肩膀也因為劇烈的撞擊脫了臼,長密的睫毛不停的閃爍著,正杏眼微睜,好半晌才清醒過來。
“晴風(fēng),這怎么回事?”李德東急切的問道。
“大管事,我這不是馴著馬,想跑遠些嘛。跑到這小樹林里就聽見車廂內(nèi)有什么聲音不對勁?!边h處,李芹蘭帶著幾個丫鬟也往這邊小跑過來,晴風(fēng)強撐住身邊匆匆趕來扶她的桃夭夭,面色慘白的繼續(xù)說道:“我就將馬拴好,上車想檢查一番,就發(fā)現(xiàn)車內(nèi)黑黑的閃著綠光,當(dāng)時就嚇死我了,還以為是見鬼了呢?!?p> 晴風(fēng)面露驚恐,身上還止不住的哆嗦,眼水在眼眶內(nèi)來回打著轉(zhuǎn),“后來我聞到一股刺鼻的焦味,就看見那些綠光全部變成火苗,一排米袋啊一下就燒了起來,我想著這是大夫人做善事的糧食啊,就搶著就近的幾袋子米和幾大盒饅頭往馬車下搬,剛搬了一些,那倆畜生估摸又因為煙味受了驚突然朝著兩個方向一起狂跑了起來,我沒站穩(wěn)從馬車上摔了下來,摔下的同時因為車廂失火,馬又朝著兩個方向同時跑,一下子馬車就裂開了,然后,然后我就又怕又痛的,就昏過去了?!?p> 李德東在原地來回踱步,他走到馬車殘骸不遠處的幾袋米糧跟前,所幸一半的糧食都完好無損,他定定的看著地上,眼中晦暗不明,不知想些什么。好一會才抬起頭用那渾濁的眼白直勾勾的盯著晴風(fēng),晴風(fēng)好像被他盯著心底直發(fā)毛,她一下子跪倒在地,怯生生的帶著哭腔說道:“大管事,我只是一腔好意,真的不知道怎么會這樣啊?!?p> 李德東調(diào)整了下面部,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走到晴風(fēng)跟前,用手虛扶起她,看起來很是柔和的說道:“晴風(fēng)姑娘,哪里的話,你這關(guān)鍵時刻可是幫了大忙了?!闭f完,他又附在晴風(fēng)耳邊輕語道:“您可是世子的人,老奴可不敢責(zé)怪?”
“你們帶著幾個人快馬回去跟大夫人復(fù)命,就說沒出什么大亂子,大部分的吃食都完好,請她放心?!崩畹聳|對著身邊的黑衫長袍的小管家吩咐道。說完他又當(dāng)著一種仆役丫鬟的面大聲說:“晴風(fēng)姑娘可是此次的大功臣,她忠心侍主,不顧安危才將損失降到了最小。你們都給我好好學(xué)著點。”
“芹蘭,找?guī)讉€人好生照顧晴風(fēng)姑娘,在讓行醫(yī)給她好好瞧瞧傷?!狈愿劳辏麑η顼L(fēng)和一邊的桃夭夭投了一個滿是深意的笑容,就帶著幾個男丁先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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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被燒了?怎么這車子會好好失火?”大夫人手轉(zhuǎn)佛珠,匆匆的從車輦上下來,詢問的正是先來復(fù)命的小管家,李德東的親侄兒李強,他才來府中幾年,面容清秀年歲也不大,聽到大夫人這聲質(zhì)問,嚇得整個人一激靈。
“大夫人,具體..小的小的也不知,只知道是那繞梁軒的晴風(fēng)姑娘看到馬車失控,就駕著馬離開了隊伍,等我們找到的時候...那馬車都..都已經(jīng)燒得差不多了,大管事叫我趕快來稟告您,說還好,開善堂的吃食大部分都是完好的。”李強支支吾吾的說個半晌。
大夫人慍怒的臉龐緩緩的沉了下來,她一字一句的問道:“晴風(fēng)?你說的是桃妾侍,桃侍婢身邊的晴風(fēng)?”她在心里飛快思索:如果是晴風(fēng)的話,那這馬車失控,車輛失火和祁華有關(guān)系?
遠處,安然郡主娉婷端正的緩緩走來,她走到大夫人跟前,柔聲細語的出聲請安道:“大夫人,東西我都備好了,那失控的馬車尋回了嗎?”
大夫人被這聲喚回了思緒,看到來人,沉沉的臉色頓時上了層層笑意,她眉眼溫和的拉過安然的手,輕聲說道:“好孩子,不說別叫我大夫人了嗎?生分了,就叫我一聲姨娘,以后都是一家人。”
安然敏銳的察覺到司馬夫人轉(zhuǎn)移話題的意思,也就不在出聲詢問失控的馬車,只是甜甜的報以一笑,狀似嬌羞的應(yīng)道:“是,姨娘。安然記住了?!?p> 大夫人很是滿意的點頭微笑,她一手拉著安然的手,轉(zhuǎn)身對小管家李強說道:“去叫李德東將吃食備好。我現(xiàn)在帶著安然去福華寺上香,等我們下山在布善贈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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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體型圓潤,皮膚偏黑的醫(yī)女正在臨時的篷帳內(nèi)給晴風(fēng)處理傷勢,手腕處的燒傷嚴重,她用一把燒過的小匕首一點點將腕上的血痂腐肉去掉,再倒上燒傷藥,桃夭夭看著那慘不忍睹的傷口一點點被清理,敷藥,最后被潔白的紗布包裹,心里懊惱又內(nèi)疚,她紅著雙眼,輕拍著清風(fēng)的肩頭,將她的側(cè)臉擋在自己的頸窩處。
肩膀的脫臼很快復(fù)位,只是手腕的燒傷比較嚴重,整整小半個時辰才基本處理好,醫(yī)女一邊包扎紗布,一邊驚訝佩服晴風(fēng)的一聲不吭,她態(tài)度溫和的說道:“頭三天紗布不要解開,不用碰水,我這三天每天會來給你換藥,傷口已經(jīng)沒有大礙,以后也不會影響活動。只是,這肯定會留疤,你心理有個準備?!?p> “醫(yī)女姐姐”,桃夭夭一把拉住醫(yī)女的胳膊,懇求道:“拜托你,想想辦法”
晴風(fēng)面色慘白,虛汗連連,她強忍著疼痛拉了拉桃夭夭的衣袖,“桃姐姐,沒事的,能活動就行,留不留疤我不在乎,真的。”
桃夭夭正要出聲,看到晴風(fēng)的面色,前世的記憶猛然涌上腦海,心中的愧疚疊加,她一時哽咽說不出話來。
“除非有黑玉冷凝膏,不過那太過貴重了,千金難求,整個華京也沒有幾瓶。哎...”說完,醫(yī)女搖了搖頭,拎起藥箱,又吩咐了幾句飲食和注意事宜就轉(zhuǎn)身出去了。
桃夭夭臉色嘩變:“黑玉冷凝膏,巫瓦的密藥。這藥何止是千金難求???”晴風(fēng)也苦笑的搖搖頭,拍了拍桃夭夭的手安慰道:“桃姐姐,晴風(fēng)自幼吃苦,什么傷沒受過啊,姐姐真的不用介懷?!?p> 桃夭夭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哀傷,她望向晴風(fēng),滿懷歉意的說道:“好,是姐姐矯情了,這幾天就讓姐姐照顧你,我去給你倒杯水,你先歇著。”她感慨萬千,沒想到這輩子又因為自己讓這傻姑娘受了傷,她只感到心里一陣苦悶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