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地方...還是奴婢進(jìn)去查探一番吧。”錦繡的面色有些為難,對著站在醉花樓前的安然小聲說著。
“她當(dāng)真來過這?”安然有些訝異。
“應(yīng)該...沒錯?!?p> “哼,不知廉恥。我在馬車上等你,你快去快回?!?p> 一刻后,錦繡匆匆的出來上了車輦內(nèi),“郡主,樓去人空了?!?p> “什么意思?這門不開著在嗎?”
“里面伙計告訴我,這個店就在前一日突然被賣了,里面的舊人都走了,開門是現(xiàn)在的房主正在里面清點,他對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p> “這么巧...哼,看來你猜測的沒錯,他確實也在此處?!?p> “郡主的意思是,是小侯爺他安排的...郡主,那現(xiàn)在我們?nèi)ツ???p> “走,去府衙,把劉元給我找出來?!?p> 三刻后,黔城府衙門前,之前看守的兩個衙役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整個府衙大門緊閉。
“胡鬧,現(xiàn)在不過卯時三刻,門口竟然連值守的人都沒了。錦繡,去給我敲門,叫劉元滾出來見我?!卑踩慌堑馈?p> 錦繡上前重重的拍打著府衙門環(huán),不過一響,門板就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細(xì)縫,一個衙役打扮的瘦削青年探出頭來向外張望著,“你們是何人?”
“這位差爺,我們家主子有要事需問你們家知府大人,麻煩通傳一下?!?p> “要事?”衙役將身子整個探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一眼站在不遠(yuǎn)處的安然,面色為難的說道:“這位公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衙了,兩位明請早在來吧。”說完,他就轉(zhuǎn)身往回走去。
“慢著?!卞\繡帶著些慍怒,從腰帶內(nèi)取出一沓文書,遞給衙役,說道:“大庸府衙不打散堂鼓,獨獨你們黔城府尹真是好大的威風(fēng)啊!”
衙役雙手接過,打開文書翻閱一看,那蓋戳處竟然是青木總督的印戳,他惶恐不安的將文書趕緊雙手呈回給錦繡,在心中暗誹‘這是造什么孽了,這大人物一茬茬的,跟收割韭菜似的?!贿吀拐u一邊訕訕的賠笑道:“煩請貴人諒解,不是小的不通傳,實在是我們家大人這...半個月前就回鄉(xiāng)省親了。這至今還未回來?”
“回鄉(xiāng)了?”錦繡接過文書,瞪了那衙役一眼,匆匆趕回對安然耳語。
安然眼眸深邃,親自走到府衙門前,冷冷的問道:“知府走了這多日,為何一直未上報?府衙現(xiàn)在是何人代為掌事,讓他出來見我?!?p> 衙役一時面上有些尷尬,看起猶豫不決,支支吾吾半天才低聲說道:“本來,知府走前是讓我們黔城師爺代為管理大小事務(wù)的,只是嘛!不湊巧,前一天,來了位...更了不得的貴人,把我們師爺給...給帶走了。您說,這府衙雖大,但群龍無首,所以方才才怠慢了兩位?!?p> “你說,昨日來的貴人?知曉是誰嗎?”
衙役腦子迅速回憶道,陸彥青對昨日那大人物的稱呼,緊接著就連人都不見了,他臉色嘩然變了,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有些緊張的回道:“這...這小的,哪知道啊,反正就是了不得的貴人。至于何身份,小的只是個小小衙役,哪能隨便猜測啊?!?p> 錦繡看著安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元悄悄的塞給衙役,低聲說道:“我且問你,你只管點頭搖頭,這錠銀子我家主子就賞給你。”
衙役一瞥手中的銀元,眼中閃過亮光,趕忙揣回自己袖帶內(nèi)。
“昨日,那貴人是不是,育德侯?”
衙役眼眸一驚,閉上眼點了點頭。
安然神色晦暗不明,她望了眼錦繡,轉(zhuǎn)身離去。
待二人上了遠(yuǎn)處的車輦后,安然吩咐道:“找人去劉元的老家看看,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還有,盯著那府衙,在調(diào)查下那個師爺,我要知道小侯爺為何要抓他?!?p> 黔城已經(jīng)漸入夜色,不遠(yuǎn)的商道開始燈火通明,安然所乘的車輦緩緩朝商道中心行去,直到到了黔城最大的客棧酒肆萬花酒館。
安然住在萬花酒館的天字一號上房,緊挨著的是天子三號客房。客房內(nèi),兩個黑衣武士,已經(jīng)解開身上的佩劍,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金瑪面帶疑惑的跟著巴萊叩首行禮,巴萊之前告訴他來此處是見狼騰勇士的長老,但是此刻長老戰(zhàn)立一邊,取而代之的是個年紀(jì)不大的青年男子,這男子看起來極其的溫和有禮,是那種自帶清風(fēng)而來的感覺,讓人看了就心曠神怡,眉眼不是俊秀,而是一種如皓月般雅正,配上閃亮圓潤的眼眸,陌生人一看就會產(chǎn)生油然而生的親切感。
“王上恕罪,臣巴萊辦事不利,誤了許多長老交代的事宜?!卑腿R的聲音讓金瑪直接愣在原地,半天反應(yīng)不過來。
他眼眸猛然睜大看向還是一臉和善的青年男子,誠惶誠恐的連忙垂下頭,在心底細(xì)細(xì)思量。
“巴萊統(tǒng)領(lǐng)快快請起,你二人賣命于巫瓦王室,寡人感激不盡,總會怪罪于你們?!?p> 金瑪聞言更是心底一驚,這巫瓦王這么好說話嗎,果然相由心生啊,他有些如釋重負(fù)的輕輕吁出一口氣。
“吾王寬容,你二人快些起來說話吧?!?p> 巫瓦王身邊的長老,已到不惑之年,他兩鬢已經(jīng)泛起了些斑白,穿著一身黑衣綢緞長袍,看起來威嚴(yán)凜然。
巴萊回頭看了眼金瑪,兩人一同站起身子,身軀微弓著立在長老身后。
巫瓦王聲音溫和,繼續(xù)說:“你二人潛入大庸,一經(jīng)數(shù)年未回家鄉(xiāng),前些日子,巫瓦王朝內(nèi)又出了些事情,長老也沒及時和你二人聯(lián)系,現(xiàn)在想來你們這些年真是受苦了。”
“臣不敢當(dāng),能為王上分憂,是每一個狼騰勇士的榮耀。”巴萊重重的回道。
“之前派你們來大庸,是希望你們和大庸祁家取得聯(lián)系,不知如今事情辦得如何了?”
“回王上的話,臣將信函親自送到祁公手中的,他許諾愿對育德侯鼎力相助?!?p> “如此甚好,那,那女子尋到了嗎?”
“這...王上恕罪,我等二人本已確實追查到了,只是那女子突然被人捷足先登了。不過,今個早些我們收到了一封秘信,說那女子在城郊十里的竹林盡頭。臣也懷疑過密信真假,但還是帶著金瑪前去查看,確未料在竹林入口處,發(fā)現(xiàn)了很多大庸侍衛(wèi)的蹤跡。”
“大庸侍衛(wèi)?說詳細(xì)些?!?p> 巴萊將早些遇到的事情仔細(xì)完整的對巫瓦王敘述了一遍,之間巫瓦王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了顏色,他眼眸深沉,脊背崩的筆直。
就在這時,房頂出現(xiàn)了細(xì)微的動靜,幾人臉色同時嘩然一沉,巫瓦王看向長老。長老示意的點了點頭,從窗沿外一躍出去。
“大哥...”巴萊打斷金瑪?shù)脑捳Z,做了噤聲的手勢,隨后他一抱拳,也隨著巫瓦長老準(zhǔn)備躍出窗外。
長老面帶疑惑,拉住巴萊,回到臥室正中。
“王上,人不見了。”
巫瓦王眉頭緊蹙,驚疑的確認(rèn)道:“不見了?”
“是!一道黑影在老臣面前,瞬間消失?!?p> 安然這夜睡的本就不安穩(wěn),她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有些心煩氣躁的坐了起來。就在這時,她感到窗戶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她手執(zhí)黑銀寶劍,謹(jǐn)慎的慢慢靠近窗沿處。
月光慘淡的灑在窗邊,一道黑影披著星光點點,竟然直直的墜入地上,她大驚失色,將寶劍豎在胸前,做好防范的姿勢。
這個一身深色披風(fēng),將全身緊緊包裹,倒在窗邊地面上,渾身細(xì)弱的抖動。
雖然這一切發(fā)生的著實過于詭異,但是安然打從心底,竟然生不出半絲懼怕來,她緊張的慢慢靠近這人。用手里的寶劍劍鞘的將這個人的披風(fēng)一點點的展開。
慢慢的熟悉的眉眼,一點一點的在她眼中逐漸清晰,她的表情從疑惑在到錯愕,直志不可思議的征在原地。
半晌,她從驚慌失措的走近這人身邊,這眉眼和邱雪鷹怎生如此相似,不同的是,邱雪鷹是清冷疏離的女子,但面前這人分明是個男子樣子。
她思緒繁亂如麻,突然從疑惑轉(zhuǎn)到豁然,她有些不確信的對著這昏厥,貌似邱雪鷹的男子輕聲開口道:“邱..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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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夭感覺自己好久沒有睡得如此安枕香甜了,她活動著有些酸軟的身體,穿戴洗漱好,緩緩的走出寢間。
竹屋內(nèi)空無一人,她有些詫異的環(huán)顧四周,輕聲喚道:“祁華、晴風(fēng)?”
就在這時,竹屋外響起一陣喧鬧。她疑惑的朝屋外走去。屋外是十里桃林,繁花似錦,空氣中摻雜著淡淡的桃花香氛。
她茫然的走在桃林正中,在心底暗暗生疑‘這是哪?這地方怎如此熟悉?’
“你醒了?”桃林盡頭是一襲雪白長衫的男子身影,那聲音如空谷幽鈴,玉石竹磬。好似一開口,周遭的繁花美景都襯的黯然失色。
“你終于醒了,醒了就回來吧?!蹦巧碛耙廊淮A⒃谠?,只有那聲音越來越近,逐漸將桃夭夭整個包裹其中。
“你...是誰?”
那身影沉默了一會,突然發(fā)出一陣狂笑,隨后他淡淡說道:“你當(dāng)真忘記我了?果真讓人傷心。我的...花神大人?!?p> “啊!”桃夭夭猛然驚醒,她胸口一起一伏,嘴巴大口喘著氣,滿面蒼白。
“桃姐姐...你怎么了?”晴風(fēng)誰在寢間的另一張床榻,她察覺到桃夭夭好似做了什么噩夢,一直在低聲喃喃,翻來覆去,十分擔(dān)心的守在床邊。
桃夭夭的神志漸漸恢復(fù)清明,她慢慢抬眼看向晴風(fēng),浮上一個讓其寬慰的笑容,“我無事,可能是做噩夢了?!彪S后,她看了眼窗外還暮色沉沉的天空,柔聲說道:“時間尚早,快去睡吧?!?p> “桃姐姐...”晴風(fēng)面色有些猶豫,思索了片刻才低語:“你是不是...傷還沒好?”
桃夭夭一愣,笑意僵在了臉上,她停頓一瞬,才回道:“傻丫頭,我的傷不是在雪鷹山莊就已經(jīng)醫(yī)治好了嗎?”
晴風(fēng)聞言努了努嘴,有些懊惱的說道:“之前,覺得那叫雪鷹的人是好人,如今看來,是敵是友的都不清楚。既然如此,她..她若真的是壞人,萬一害了姐姐,我...”
桃夭夭看出晴風(fēng)的懊悔之色,她一把拉住清風(fēng)的手,拍了拍說道:“雪鷹夫人,身份確實疑點重重。不過,我相信,之前在山莊他應(yīng)該是真心醫(yī)治我的。”說到這,桃夭夭眼神一凜,在心底對雪鷹的身份突然猜測出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桃姐姐...桃姐姐?!鼻顼L(fēng)看見突然愣住的桃夭夭,有些擔(dān)憂的喚道:“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p> “哦,沒有,只是想到了什么?!?p> “桃姐姐...你的傷到底是怎么來的啊?其實,我和莫影一直覺得您和主子神神秘秘的,好像你們根本不屬于這個...怎么說呢?反正感覺你們有好多的秘密。你老實告訴我,你的傷是不是和主子有關(guān)系啊?”
“不要瞎想了,我就是之前在戰(zhàn)場上受了點小傷?,F(xiàn)在都養(yǎng)的差不多了。和你家主子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所以,你也別告訴他,免得他多想?!?p> “好,你不讓我說,我就不說。不過,桃姐姐,若你在出現(xiàn)之前的狀況,我一定會告訴主子的?!?p> 次日清晨,桃夭夭手握著清茶,坐在庭院的竹凳上,竹桌上還擺放著些許精致的茶點。她看著遠(yuǎn)處,晴風(fēng)正在和莫影談笑打鬧,盡頭的竹林青幽蒼勁,春光乍暖,她無比沉靜的享受著這暖意和平靜。
“怎么了?想什么想的這么入神?”
桃夭夭順著聲音回頭望向一身冰藍(lán)色疊襟華服的司馬祁華,金色的光暈在他頭頂打著旋,輕盈落下,飄落于他的眉間中。
桃夭夭溫和的笑了起來,貌顏如花,笑聲輕靈,讓司馬祁華看的有些失神。
他坐在竹凳的另一邊,順著晴風(fēng)和莫影的方向望去,自言自語道:“莫影那傻小子。是不是要親自給他們做主才好?!?p> 桃夭夭突然想起,晴風(fēng)對夏客的愛慕之色,頗有些頭疼的開口,“呵...對了,夏門主呢?”
“我讓他去劉元的老家了。我懷疑,陳老板一事那劉知府脫不了干系?!?p> 桃夭夭垂下頭,眼中劃過一絲悲哀。隨后,她突然轉(zhuǎn)開話題問道:“對了,你畢竟是大庸皇上親封的首將,首將不隨著大軍出征,老在這逗留,不會有什么問題嗎?”
司馬祁華眼中帶絲疑惑,他愣愣的出聲:“怎么?你希望我?guī)Пスゴ虼鬅???p> 桃夭夭也有些失措,她搖搖頭,“大煙稱降是遲早的事,你去,我相信傷害反而會降到最低?!?p> “怎么?這也是我不在的時候,你重生悟出來的?”
桃夭夭神情有絲慌亂,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她重重的點頭道:“是!之前每一世,除了找你,我還嘗試了各種方式希望保住大煙,但發(fā)現(xiàn)都是無濟于事。我只希望你可以代表大庸好好的和皇上和談。”
司馬祁華拉過桃夭夭的手,認(rèn)真說道:“還有一種辦法,你未試過,可保大煙不滅?!?p> 桃夭夭的臉上先是有些愣怔,隨后她帶著些許驚疑,再到恍然?!澳氵@么有信心?”
“你不信我?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哼...這東風(fēng)也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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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城萬花酒館的天字一號上房內(nèi),安然眼帶審視的打量著床榻之人。門外,突然傳來錦繡的聲音,“公子...公子,你醒了嗎?”
安然正欲開口,忽然眼眸一轉(zhuǎn),搪塞道:“我昨晚睡得不踏實,今個起遲些,待我睡醒自會去喚你,下去吧。”
“是!”待錦繡漸行漸遠(yuǎn)的步伐離去,床榻上的人開始有了動靜。
安然強忍著慌張的將黑銀劍緩緩出竅,并擋在胸前,她緊緊的盯著床上之人,心跳速度快的欲出胸膛。
榻上那人,狹長的眼睛微微張開,他似乎身重重傷,表情痛苦,五官有些扭曲,但這眉眼,這薄唇,簡直和安然記憶中的邱雪鷹長得一模一樣。
待那人的雙眼完全睜開,他看到安然那刻,渾身如雷劈一樣,目瞪口呆,他神情滿是驚駭,又摻雜著痛楚,聲音嘶啞,如從肺腑中傳出一般沉悶,讓人不仔細(xì)聽根本聽不清晰。
安然仔細(xì)的聽著這人所低語,只見這聲音和邱雪鷹如出一轍,都是冰冷滄桑,辨不出雌雄,只見對方說道:“安然....?你怎么會在這?”
安然眼中的謹(jǐn)慎慢慢轉(zhuǎn)變成驚疑,她思索半晌,才不可置信的回道:“你到底是誰?”
這人神情有些錯愕,他不解的開口:“我...”突然,他話音一落,神情驚恐萬狀的突然坐起,慢慢的...他目瞪口張的望向安然,緊閉住雙唇,重重的吞咽口水,低聲喃喃道:“我...我是邱冥,也是...邱雪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