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王姜辰業(yè),半島以南,坐擁六郡,作為王朝一功勛武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上至朝野下至江湖都要賣三分薄面,天下誰人不知他東海王的脾性?那個倒霉催的惹上了東海王的麻煩這天下之大估摸著也行不得半步。
少時披鎧,北抵羌,西抗烏孫,一桿長槍在大漠荒北,水鄉(xiāng)叢林皆留下不敗之名,手下一支虎狼之旅更是令朝中上下為之膽寒,八王之中誰不知他東海王姜辰業(yè)位至翹楚?一生戎甲高居上位的東海王,府上卻盡是出了些鼠輩。
小王爺姜毗熟讀兵法,卻無領(lǐng)兵之能,不少人議論紛紛說著東海王要斷了后,虎門盡出些犬子!這話卻也不敢大肆張揚,若是被小王爺聽了去那可真的要了人命。
小王爺極好酒,又因生的比女子還要精美,若痛飲了一番醉臥其上比那尋常女子還要嬌媚,可惜這般好皮囊但卻是一個病秧子,羸弱不堪,配上那面貌外人見道總是不免打趣:“若能把這小王爺娶回家也是一樁幸事?!?p> 家中獨子,小王爺受盡寵幸,今早小王爺說要嘗嘗那深海蛟魚的滋味,夜下便會一披身著布衣,背持玄鐵劍的草莽夜行百里送到府上,得虧小王爺沒張那玉口說要那天上月?否則這大地之上免不得一陣騷動。
奢侈糜亂極盡浮夸之風,得全家之恩寵,每每出街也必定張揚至極,十巷九街都能聽到那敲鑼打鼓的聲響,有人譏諷不斷,有人笑臉相迎,各家酒樓大小金魁翹首以盼,這小王爺來了金銀財寶還能少得了?聽誰家說這小王爺出手闊綽的很。若能給他敬一杯酒就有百兩賞銀。若是能被他寵幸一晚那還不發(fā)了大財!而少時披鎧威震天下的東海王對這位主子也敢怒不敢言,若言語了一分,后房上下還不翻了天?
前些日子,江湖上出了位大盜,專偷朝中官銀,有一遭竟然偷到了成都王的府上,成都王震怒之下全國通緝大盜,這一追竟追到了東海王的地盤,這位小王爺按理來說也是朝中棟梁,日后必加官進爵,平步青云,卻不知為何與這位大盜瞧對了眼,頗有心心相惜的感覺,竟把成都王派來追捕的人一路打回了盆地。
東海王震怒,小王爺卻早已得到了風聲,連夜跑了出去,這一跑就是一個月。后房的夫人個個哭天喊地為小王爺求情,令東海王不堪其擾,只得派出親信與成都王修好。
小王爺回來后依舊夜夜笙歌,大肆散銀,東海王吹胡子瞪眼卻拿之沒有辦法,索性眼不見心不煩,隨了他的性子,卻誰知消停還沒一年這位小主子為了一個紅塵女子逃出了家,一封書信也未留下這一逃就是三年!
晝起夜伏,滄海桑田變換不休,三年短的非常,朝中各大藩王互相牽制爭斗不休,東海王亦被牽連其中,反觀武帝,倒是成了藩王之間制衡的一處天平。
藩王各自交好,長沙王姜君成,成都王姜博人暗度陳倉,招兵買馬,大有揮兵東臨之意,趙王姜倫,楚王姜瑋為之江山,聯(lián)合東海王姜辰業(yè),齊王姜冏竟險些參倒了兩王。齊王姜冏,因那一紙參文,引來兩王仇視。
朝中各方勢力互相制衡,哪一方漏了馬角就會被對方抓到了把柄,步步為營,無人不自危,朝中動蕩,江湖卻也依舊亂成一遭。
隴南之北,慶陵以南,為絲綢之路咽喉之所,更是官道之上通往長史府必經(jīng)之地,一伙賊人占山為王,來往的官車十有四五被截了過去,成都王派兵剿滅,賊人依著天險竟高枕無憂,幾次討伐不成,反而折了數(shù)千士卒。
江南煙雨飄繆,魚米之鄉(xiāng),天府之國,多為文青墨客居所,俠以武亂禁,儒以文亂法,近些年墨客之中一人聲名鵲起,手中筆勾勒的是民不聊生,判的是昏庸無道,評的是這江山社稷。無人見過他,但江南之地無人不識他的話,無人不念他的經(jīng),庶民枉論廟堂本就是死罪,但此人行蹤難定,音訊全無,無人識得他的面貌,唯有他的畫作詩文留世,人卻無跡可尋。
年秋。
木葉瑟瑟,殘陽滿天。
金黃的落葉將古道砌成金黃一色,古道之上孱弱的馬兒每一步走的都十分吃力,這是一匹好馬,為大宛國派遣使者貢獻的貢品,后賜給戰(zhàn)功赫赫的東海王司姜辰業(yè),三年前小王爺離家出走,偷的可不就就是這匹馬,定眼看去馬背上不是那小王爺還是誰?斜挎一柄長劍,已經(jīng)入了秋卻還是一身單衣,破爛不堪,任誰看都不會與那東海小霸王扯上關(guān)系。瘦弱的衣體比起那皮包骨的寶馬“黃趾”也不遑多讓。
“好馬兒,這幾年你跟著我受了不少苦,等進了城我就給你找一個新媳婦讓你做新郎去?!?p> 這三年風餐露宿,吃不飽穿不暖,就差把這匹汗血寶馬宰了吃肉,一行三千里,打著東海王的名聲行走江湖招搖撞騙處處逢源,這江湖的確很好玩。拜得天門道人學了三兩劍勢,舞動起來也是有模有樣,旁人見著不免驚嘆:這舞劍的美人是何家人士?行至川蜀之地,卻因東海王的名聲招來了禍事,銀財被奪,要不是黃趾跑的快,又怎會安然無恙的回到東海?
城頭以清晰可見,小王爺眼中的淚水越來越多,五年前就因那花魁一句話憤懣而出家門,要當真論起來,這江湖還不如自家地盤好玩,眾星捧月,誰家姑娘的芳香不愿讓嗅一嗅?江南之地,七坊之所,不過哼了兩首小曲拍了花魁一下屁股就被扔了出去,小王爺何時受過這種氣?一把火就想燒了七香坊,計劃還未實施,卻以被人發(fā)現(xiàn),一路逃亡,至川蜀之地。
瘦弱的黃趾來了勁,揚起前蹄就向著城門口沖去,卻將毫無防備的陷入自己思緒的小王爺掀翻在地。城中行人皆連連受驚,一匹發(fā)了瘋的棗紅大馬在街道上橫沖直撞,掀翻周遭案攤數(shù)不勝數(shù),長街上的熱鬧動靜驚來了守衛(wèi)軍,將黃趾牢牢包圍,黃趾長于軍營,見士兵圍來愈加興奮,一時間竟踢傷好幾士卒。
待小王爺至城門口看到的是黃趾被夾馬蹄,長矛向它身上刺去的場景。還不由出聲制止,黃趾一轱轆竟直挺挺的又站了起來,馬頭后仰看一看這在城門口的小王爺,前蹄高高揚起,狠狠一踹那擋在它身前的士卒,不知死活!馬頭低順,蹭著小王爺?shù)囊逻叄€向著那追過來的士兵一頓神氣,見過狗仗人勢,這馬仗人勢還是頭一遭看到!
這畜生也通人性?小王爺重回故土心情大好,指著哪一群士兵的鼻子罵道:“你們幾個聽好了,這事小爺我不跟你們計較,跟我的馬好好道個歉就過去了?!?p> 士兵中走出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手上的長矛斜插在地黑甲黑袍,一雙眸子如那碧水深潭激不起半分漣漪,剛毅棱角分明的臉,眉間卻全是煞氣,唇齒微張淡漠的聲音響起:“這畜生驚擾民眾,傷人性命,既然是你的坐騎就把他交給我們,不然……”
話還未完那黃趾聽到旁人罵它是畜生!怒不可遏,不管不顧一股腦的向著護衛(wèi)軍沖了過去,而護衛(wèi)軍早有防備,手中繩索擲出,黃趾被掀翻在地,黃趾嘶鳴不止看向小王爺眼中皆是求助,男子手一指姜毗,士卒明了意,豎起長矛向著城門口滿是詫異指著自己鼻頭驚訝出聲的男人:“你們不認識小爺我?”
文業(yè)自荒漠而來從軍之時,恰逢這小王爺判家而出之日,如何識得這小王爺?且不說這小王爺,乃至東海王也不曾見過一面,小小的百夫長不識得也不甚怪事。而這五年來,小王爺也并非毫無長進,發(fā)起狠來三五男子近不了身,直至后腦被一重物撞擊,腦袋一渾,待清明過來周身也已被繩索五花大綁!
東越軍營,東海王最大的底蘊,擁兵四十萬萬,各大藩王中實力最為強悍,而姜辰業(yè)親手調(diào)教出的八騎!手上各擁五萬,為東海王直接調(diào)動,這四十萬萬人馬皆可以一抵十,日行一千,夜行八百,來無影去無蹤,無論大漠荒北,叢林沼澤,這只狼旅虎騎十日之內(nèi)皆可抵達,這等勇猛之師,怎不令朝中忌憚?
營中房帳,小王爺破口大罵之聲震耳欲聾,卻無一人回應(yīng),看守的士卒也頗有些無奈,這個男子叫嚷著為東海王之子,雖不知真假,但看他這般模樣,也應(yīng)當是哪一家的王侯之后,打罵不得,只能關(guān)著,但這男子一路上咒罵之聲都沒有聽過,算算時間,已經(jīng)整整罵了三個時辰。
像這種口舌之利的執(zhí)垮子弟還是頭一遭看到。
“將軍?!?p> “人在何處?”
“就在營帳內(nèi)?!?p> “將軍你就一人前來?”
“不可?”
“將軍息怒,此子力氣大的驚人,三五將士還捉他不得,小人只是怕……”
來人為姜半生,東海王義子,論起年紀稍長小王爺三歲,但對于小王爺心中感觸與東海王一般無二,十二歲那年初到軍營,東海王本想教他沙場行兵之能,卻不想小王爺厭惡軍中無女子,軍中無鏡妝,軍中無笙歌而拒絕,這三無一舉,竟氣的東海王怒火攻了心,臥床三日,自那以后小王爺再也未進過軍營。
行至帳外,營帳內(nèi)叫罵之聲如何不識得?不是那東海小霸王還會是誰,推開帳門看著被捆綁結(jié)結(jié)實實的姜毗心中也忍俊不禁,小王爺瞧清來人微微一愣緊接著的是愈演愈烈的破口大罵:“你個老匹夫,還敢捆我,還敢讓將士打我的臉,我的臉要是毀了,小爺我非得跟你同歸于盡不可?!?p> 小王爺好樣貌,但此刻卻蓬頭垢面,任誰看都是一個叫花,與俊美兩字扯不上關(guān)系,姜半生上前將繩索解開道:“別動怒,要論面貌,誰又是潘離之敵?”
小王爺轉(zhuǎn)頭,一雙眸子似噴出了火,瑯琊內(nèi)史潘芘之子潘離論美貌稱為當今第一人也不為過,論才學自小便以才穎見長,洛陽之行,也曾有一面之緣,小王爺也驚為天人,對這潘離小王爺懷恨在心,都說紅顏禍水,這男兒要是長得太過俊美落到小心眼的人眼中也是恨意滿滿,咱們小王爺就是心眼小的主,恨不得把世間美男子除之殆盡,但卻曾受潘離一碗水的恩情,故而未痛下殺手。
姜半生坐與長椅端詳許久出聲道:“你何時回來的?”
小王爺側(cè)看一眼不迎會開口道:“那個捉我來的將士呢?現(xiàn)在把他找過來。”
姜半生嘆了口氣道:“眼下朝局動蕩各路藩王皆虎視眈眈,父親也深陷其中,你若不回來還好,如今回來了就留下來幫幫父親吧。”
小王爺咧開嘴笑道:“我一個不學無術(shù)的家伙能幫什么忙?說起來這三年來我可是每天夜里都在懷念錦衣玉食的生活,你讓我?guī)兔π熊姶蛘??我可不是那塊料?!?p> 小王爺游歷回鄉(xiāng)的消息轟動了整個東海城,按照小王爺?shù)钠⑿匀舨桓哳^大馬被人圍著瞧個夠又怎擔得起小霸王的名號,長街之上早已圍的水泄不通,哪家員外早已備好了上等狐裘,哪家客棧以呈上陳年雕酒,哪家姑娘依著窗口眉目皆是柔情:“哎呀,小冤家,可真讓奴家苦等好久啊?!?p> 長街的盡頭,城門緩緩打開,走進來的是一匹棗紅色大馬,眾人定睛瞧了過去,嘿,這不就今早在街上大鬧的那匹馬嗎?馬已經(jīng)來了,小王爺還會遠?答案跟預(yù)想的有些出入,這大馬趾高氣揚的走過了長街,側(cè)眼看向一側(cè)仿佛這些人都在迎接自己一般,充滿神氣。
可這小王爺卻還未漏面。
長街兩側(cè)的人明了,聽聞這小王爺好排場,愛面子,幾年前與廣陵來的一位富商因醉月樓的花魁爭風吃醋,那富商放出來了豪言,要用銀子砸死小王爺,咱們小王爺也應(yīng)允的很,一張又一張銀票跟流水一樣砸在了醉月樓,足足砸了白銀一萬兩,別論那醉月樓,單單在一旁給小王爺示威的就得到了大把的賞銀。而此刻小王爺指不定還在后面準備什么諾大的排場。
咱們小王爺心里也苦啊,雖說好排面,但臉跟排面一樣重要,此刻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如何面對的了錦衣華服的當初?行致城口,卻發(fā)現(xiàn)長街上皆是夾道迎接的居民,跺跺腳,將黃趾放了進去吸引耳目,繞了一個遠從另一路回到了府上。
掃倦容,梳長發(fā),著華服,踏云靴,涂鏡妝,五年的江湖路為俊美的臉添加了幾分剛毅,青狐裘袍落在身,左手持劍,鏡中兒郎哪有半分叫花樣,誰人見到不稱贊一聲:“好一個東海小霸王姜毗,武貌雙絕?!?p> 醉月樓中的評書人將小王爺三年游歷編撰而成奇道游俠,共分三十七卷,每卷皆二十八章,不管有的沒得,更是把百年前劍圣李青山一劍開辟青城門的典故按在了小王爺?shù)念^上,這小王爺聽的興起大手一揮:“賞”
這還真是當初那個小霸王,可樂壞了醉月樓當家的,差人引來了醉月樓花魁李忘憂!
三年前,這東海城出了兩件大事,這第一件便是東海王小霸王姜毗領(lǐng)著一干江湖人士把成都王的追兵一路趕回了盆地,這第二件便是這醉月樓來了一位極美的女子。
女子貌美到何種程度?聽說醉月樓的門檻都被前來瞻仰的貴族公子踏平,一開始不過坊間所傳,直至小王爺來了之后一見傾心,更是為了女子逃離了家門三年,至那以后這醉月樓李忘憂便與萬花園楊白英,七香坊杜若,歡喜堂陳玉竹并成為四金花。
據(jù)傳聞兩年前楚王姜瑋長子慕名前來豪擲萬金,也沒博得李忘憂一笑,越是精美的花越是不好摘,在小霸王出走之后多少王公貴族富貴人家的子嗣要為這花魁贖身,想摘了這朵花,可如今?這小霸王回來后那些富貴人家的少爺臉頭都沒敢漏一個,幾年前那個跟小王爺斗銀兩的富商被人打斷了腿,所有的家產(chǎn)全部被充公,這充的誰的公那可就有些不好說了。
都說東海王難惹,這小霸王何曾好惹過?
“我這一行大漠,青山,綠水,遇到形形色色的美人,但在我看來這些美人都不及姑娘一眸一笑。而如今我從江湖全身而退,可擔得起姑娘口中大俠兩字?”
精玉樓閣,這是醉月樓最好的房間,嘗的是林中鹿肉,飲得是百年花雕陳釀,酒不醉人,但面前的人卻讓小王爺心里醉的很,打心眼里的都明白,這東海城那些生性放浪的女子哪個不愿被小王爺擄了去?只恨生的不精致,小王爺瞧不上,如今呢這東海城終于來了一位小王爺瞧的上的,那女子卻瞧不上小王爺,還說什么未來的夫君乃俠之大者,小王爺心氣不順,這才有了離家一說。
李忘憂唇齒微張淡漠的如同沒有生命的聲音響起:“小王爺是回來了,可俠在哪里?那老先生一番恭維的話語莫不是小王爺你的生平經(jīng)過?”
若是這話是從旁人口中響起,免不得被狠狠修理一番,曾有一正三品大夫?qū)χ瓦捅迫?,那大夫被十四歲的小王爺當街拖去了褲子,狠狠打了三十大板,那一打又給東海王惹上了麻煩,又是賠禮道歉,又是金銀封口。
姜毗干笑兩聲開口道:“何為真?zhèn)b?我曾見三識劍楊文遠夜屠一村,死在清源劍主手下的傷殘者數(shù)不勝數(shù),只為追尋最強之劍道。見過所謂的俠客淪為官府爪牙,也唯有你這深居閨閣的女子才會憧憬江湖路?!?p> 李忘憂道:“三識劍楊文遠本是江洋大盜,截的是貪官污吏,救的是窮困蒼生,只為一人決然棄劍,村中老叟卻狀告衙門只為百兩賞金,一家老小皆被殺。清源劍殺的是官府獠牙,魚肉蒼生之惡人,你為東海王之子,高居廟堂,一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怎會明眾生疾苦?借著東海王的名號在江湖晃蕩三年,也配說自己為俠?”
姜毗輕敲面前案板,陳年花雕的香氣彌漫閣中,起身背椅楠木側(cè)眼望向皎月輕抿一口濁酒楠楠道:“民皆埋怨朝堂不作為,卻沒有想過,如若不是朝堂護我河山,羌胡,烏孫,匈奴任何一族皆能夠沾染我中土。轉(zhuǎn)眼看來,你也并非深閨女子,未出房門這江湖事卻知曉的一清二楚,你可知,就你方才的言論我完全可以把你帶回府上處以腕刑,但……我舍不得,這樣的美人如若成了籠中金絲雀那可是小王的罪孽了?!?p> 姜毗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向著李忘憂走去,指尖勾起下巴,微微滯住,這一雙眼睛,平淡卻透漏著隱忍,明明已經(jīng)害怕的抿起了嘴卻依舊盯著。緩緩迎了上去,李忘憂緊握著拳頭,周身顫抖不止,卻只聽耳邊傳來輕輕的聲響:“你要的大同世界絕不存在,這世道已經(jīng)要亂了,無論我的父親乃至其他藩王,都置身于名為權(quán)利的游戲之中,你和我乃至世間每一個人都不能獨善其身。你們想用自己的手改變這個世界,無疑是死路一條,而現(xiàn)在你卻還有一條活路,只要你答應(yīng)成為我的夫人,我可保你一世無憂?!?p> 李忘憂勾勒一抹狐笑極盡媚態(tài)之姿右掌輕撫柔聲道:“如若是東海王,但也稱得上人中龍鳳,勇冠三軍,嫁給了她也不算小女子我失信與當初的誓言?!?p> 姜毗挑眉:“龍泉幽谷,湖入九流,彩云之南,三月同天,變天是需要流血的。”
李忘憂身形一頓,姜毗卻以出了玉閣:“我也好奇,一個奢侈至極不學無術(shù)的執(zhí)垮弟子姑娘為何大費苦心來到此處,如今小王卻是想通了,既然三年前姑娘為東海王解了厄,那如今小王便入了姑娘的算計,解了姑娘的厄。”
錦衣狐裘,打馬夜行,小王爺飲著好酒,哼著小曲,在一次出了東海城,這東海城也出過不少,外面的生活多苦還不曾多言語,東海城的居民可心疼起來了小王爺,這小王爺一走誰來敗家?小王爺出城無不翹首以盼,只盼這小王爺趕些回來,卻誰知這一次小王爺竟走了七個春冬。
東海王名聲在外,鐵蹄一路北擊將匈奴趕到了大漠深處,打的烏孫俯首稱臣,無一敗績,如今卻因這小王爺?shù)米锪藦R堂一干人,雖說皆被東海王以強硬的手段壓了下來,但這小王爺始終是東海王的心病,如果繼續(xù)在家里面呆著指不定在惹出什么事,趕又趕不得。
引之廟堂那更是麻煩事,按照小王爺無法無天的性格指不定第一天都能把各大王孫貴侯得罪一個便,誰知這小王爺玩起來了俠客橋段,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在江湖中流竄,東海王也就隨了他去,畢竟小王爺一走,東海王的心病也就不治而愈,更無人能夠捏到把柄。
小王爺騎著黃趾,馬案上斜插一柄長劍,這柄劍名曰“天闕”,劍長三尺三,劍寬半指,取天外隕石加一金精制作而成,劍成之日劍鳴不止,聽聞此劍還未鑄成之時,曾飲人血,故而此劍殺氣過重,藏劍閣以極地寒冰鑄以為鞘,抑制兇氣,龍紋金口,為藏劍山莊三大名劍之一。
小王爺初入江湖無趁手兵刃,在藏劍山莊中一眼看中了天闕劍,以東海王的名頭威逼利誘,旁敲側(cè)擊,終取得神兵利刃,但這柄利刃,小王爺至今還拔不出。
彎月掛在長空,漫漫長夜以快要走到盡頭,濃霧中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身影,錦衣狐裘,踏過了小橋。
面前那座樓斑駁不堪,小樓的窗口是關(guān)著的,透過櫥窗的裂縫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景色,一個不知疲倦孤零寂寞的婦人面對孱弱的燭光縫制著衣物,她的臉色蒼白,看起來似乎那么的冷,冷到這世間的歡樂似也忘記。
就是這般可憐寂寞之人,十年之前卻也曾名動江湖。一曲覓知音,一桿潑墨筆,一手萬花雨,江湖之中誰人不曾聽聞過唐門三絕的名號?卻誰也不曾想到,當年的鬼見愁萬花雨此刻竟龜縮在小小的庭院?這個庭院曾是熱鬧的,自從她失去做母親的資格后這個庭院便冷了下來,江湖人都知道,唐門宗主唐懷周再立新妻。
院冷,屋冷,就是連人也冷的非常,這本就是一座鬼屋。婦人不轉(zhuǎn)頭,似乎在她的世界里面只有那未縫制好的童衣,她的眸如碧水深潭,無半分波動,姜毗掏掏耳道:“一年前我曾路過北山,在哪里我倒是聽說了一個故事,說是十幾年前一個三人行的組織做的是買命的活,誰給的錢多誰就是雇主,江湖中誰都可殺,誰都敢殺,久而久之,三師妹和二師兄漸生情愫,因一樁任務(wù),二師兄身死,而此時三師妹卻也有了身孕,而大師兄一直愛慕著三師妹……”
婦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淡淡聲音傳來:“幾天前世子殿下也曾路過這蕭瑟庭院,告訴老身說要回家享清福,這才過了幾天怎么如此有雅興再來這偏遠之所?”
“那小美人不領(lǐng)小王的人情。不愿她流血,那就小王流點血咯?!?p> “世子因為女人竟要枉自送了性命?”
“小王可是花下鬼,你可曾聽說花下鬼會懼死?”
“如今江湖一采花盜聲名鵲起,一手游身步令無數(shù)俠客追他不得,做花下鬼也要有花下鬼的本事?!?p> “哦?你看不出我的本事?要不然小王給你出一招?”
半響。
“小王爺?shù)恼心兀俊?p> “我已經(jīng)出了你感覺不到?”
庭院刮起了一陣微風,夾雜著泥土的芳香,房中孱弱的燈火似明似暗,映在婦人臉上,蕭索之意更甚,兩人相視卻無話,各有各的執(zhí)著,各有各的堅定,良久姜毗深嘆一口氣抱拳弓腰道:“姜毗三謝唐三娘大恩。”
“一謝,三年前七香坊,若不是三娘出手為我拖延時間,我絕不可能成功逃至川蜀之地。二謝,千人甬之行,若不是三娘出現(xiàn)在那里,我和二弟恐遭了那一伙賊人的道?!?p> “你應(yīng)當感謝東海王,這三年里幫過你的俠士數(shù)不勝數(shù),賣的不過是東海王的薄面?!?p> “三謝!此時三娘告訴我唐清文的死因!”
清冷的臉出現(xiàn)一抹悸動,帶著憂愁,帶著憂慮,甚至帶著些許殺意,潑墨筆唐清文,這個名字她不愿任何人提起,這個人在江湖早已死去,卻永遠活在了她的心中,僅僅是她一人的心中。
“唐清文的尸首我已經(jīng)查明,周身共有一十三道劍傷,而致命的一處是脖頸,一劍封喉,應(yīng)當出自不同人手,他的武功放眼整個江湖,以鮮有能夠殺死他的人或物,我尋便天下,能夠做到一劍封喉的劍士不過五人!長安第一劍客夜不語,天門道人呂祖,大漠狂刀葉攬?zhí)?,蓬萊游俠朱常隸,北莽劍仙辛庚。而天門道人曾授我三兩劍勢,終生不愿再出天門山,蓬萊游俠朱常隸極好酒,不喜江湖爭奪,大漠狂刀并非使劍,北莽劍仙辛庚并未踏入我疆土,唐清文的死是否出自夜不語之手?”
“已經(jīng)死了兩年多的人為何還追根溯源?”
姜毗搖頭輕笑:“對你而言不過是死了兩年的人,但對我而言卻是一切事情的源頭,據(jù)我所知夜不語效忠與皇后,這些年她來處心積慮在抑制藩王的力量,并不斷擴展屬于自己的勢力,這天下被藩王割據(jù),思來想去唯有那寶藏能夠支撐她與藩王之間的平衡。唐清文定是發(fā)現(xiàn)了些什么關(guān)于寶藏的線索才會被滅口?!?p> 婦人靜默,良久手上縫紉的動作又起:“世子殿下,在往前走可就回不了頭了。”
姜毗面色凝重躬身一拜轉(zhuǎn)身走進蒙蒙夜色之中,這一年,初雪未臨,東海王海小霸王姜毗持劍再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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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新文?;蛟S主角名字有些繞口,但是根據(jù)歷史原型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