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夫人走了,只剩下桌上放著的那杯綦夫人沒有碰過的已經(jīng)涼了的茶水。
當(dāng)安亭溪把目光從屋外收回來時,只見李清照正注視著她——一臉深思的表情。亭溪一愣,隨后開口說道:“夫人,您剛才……現(xiàn)在覺得怎么樣?要不,我先扶您回后院休息吧?!?p> “我沒事。”清照道:“剛才只是逆氣上行、血不歸經(jīng)罷了,無甚大礙的。”
“可是您都吐血了。”見李清照說得那么輕松,安亭溪就更不放心了,若是在她生活的二十一世紀(jì),那是應(yīng)該馬上打個120,送到醫(yī)院各種CT、X光、核磁共振的。尤其像李清照這么大的咖,救護車才到醫(yī)院就得上熱搜……不過,這里是南宋,一個風(fēng)輕云淡的下午時光。包括李清照臉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風(fēng)輕云淡,只見她淡淡一笑,道:“如果要死,我都不知道自己死多少回了……在經(jīng)歷過那么多事情之后倒是讓我明白了,有時候,死可比活著容易得多……”
屋里變得寂靜了。片刻之后,李清照站起身來,對安亭溪道:“走吧,扶我去書房。”
亭溪無話,上前扶住李清照走進院中。鷹兒送綦夫人去了,李媽媽自從綦夫人來了之后一直也沒有露過面。這綦夫人難道是李府的天敵嗎?只要是她,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安亭溪攙著李清照的胳膊,不好說在監(jiān)獄里呆了九天之后的李清照是不是比以前更瘦了,因為她原本就比一般人更為清瘦。走起路來仍舊輕得像一片樹葉,卻不是隨風(fēng)擺布的樹葉,她似乎永遠知道自己該去往哪里,去干什么——即使是在監(jiān)獄里……這就是安亭溪特別喜歡待在李清照身邊的原因,一無所知是件令人恐懼的事情。
來到后院,經(jīng)過老梅樹,上了石階,亭溪搶上前一步打開書房的門,掀起門上的竹簾先讓李清照進屋。只見李清照徑直朝書案走過去,拿起用鎮(zhèn)紙壓著的一張信箋。亭溪跟了過去,她記得這就是早上自己說要出去走走的時候李清照開始下筆的,一瞥之下,信箋上滿是娟秀的字跡。這是寫給綦大人的拜謝帖,至于為何不請綦夫人轉(zhuǎn)交,從剛才兩人的談話中安亭溪才知道,原來李清照在一種很艱難的狀況之下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綦夫人從此不登綦府的門,怪不得李清照和李媽媽會堅決不同意自己去綦府找綦大人替身陷囹圄的李清照說情。偏偏自己還不知死活的去了,偏偏綦大人還真肯幫忙……這么說,綦夫人今天打上門來對李清照百般羞辱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想到這里,安亭溪只覺心里一陣不安,也沒心思去看拜帖上到底寫了些什么了。
忽然,李清照將那帖子揉成一團扔進了書案下邊的一個細白瓷大甕之中。亭溪知道那是書房里扔廢稿紙的垃圾桶,不由發(fā)出一聲驚呼。李清照仍舊面不改色,重新鋪好了另外一張信箋,說了句:“亭溪,磨墨。”
亭溪繞到案前,往硯臺里注了些許清水,用左手挽住右手的袖子,拿起硯條放進水里研磨起來。這時,就聽見有人掀開門口的竹簾。李清照正蹙眉看著那張空白的信箋,頭也不抬。亭溪朝門口一看,鷹兒端著托盤走進來,輕聲道:“夫人,該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