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Who I am【我是誰】（3）

　　成年人的世界里沒有容易二字。

　　露華盯著球拍，想著路德說過的話，突然覺得，不止成年人，小孩子其實也一樣，為了得到一件心儀的玩具，就要努力一整個學期，所付出的代價沒準比實際標出的價格更高。

　　在成長的過程中，想要的玩具逐漸變了，性質(zhì)卻沒有變。

　　女單全國冠軍，在這個人生階段，是個聽起來很不錯的“玩具”，可露華心知肚明，她想要的不單如此。小山莉子非常大方地說，她參加全國大賽是有所圖，為了獲得“更高標準的比賽”的集訓資格，而且顯然有備而來，吃準了她沒有多少比賽經(jīng)驗，在前面的幾個發(fā)球局中，接連打出上旋和下旋交替的球，讓她疲于應付。

　　說到底，她還是小看了國內(nèi)網(wǎng)球選手的平均素質(zhì)，更輕視了她們的求勝之心。

　　但是，看著場外那一圈明晃晃、座無虛席的媒體席和嘉賓席，其中在這種惡劣天氣仍西裝革履的幾個男人，就差把“VIP”標簽貼在臉上，他們中有的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這里，更多的人在交頭接耳。

　　相看是雙向的。露華有點兒輕蔑地想。

　　小山是不是以為，獲得了全國冠軍，就等于跟職業(yè)圈子掛上了鉤，能夠接連獲得大佬的青睞，甚至一腳踏進了相應領(lǐng)域的金拱門？

　　如果情節(jié)真是這么發(fā)展的話，去年她獲得女雙全國冠軍時，就應該表現(xiàn)出些許苗頭了。日本應該也是有網(wǎng)球協(xié)會的吧？

　　那個更高級別的比賽集訓，和小山同班的雙打搭檔入選了，她卻沒有，差距或許不僅是一個單打冠軍的距離。而在比賽中，想法越多，越難以集中注意力。

　　望著6:6的記分牌，露華抬腕看看時間，雙腳不易覺察地向右挪了幾公分，再重新彎腰站好。

　　觀察到這個地步，應該可以了吧？

　　今年的全國大賽單打角逐，首次出現(xiàn)搶七局。緊急補習了網(wǎng)球搶七的規(guī)則后，得知第七局又是小山首先發(fā)球，露華的同學們感覺有些如臨大敵，又感慨萬千。

　　起初，他們看著這位腹內(nèi)深諳中庸之道的美國同學在異國他鄉(xiāng)扎根，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除了國籍，在校各方面都不出挑，只有在訓練足球部時，才會現(xiàn)出不讓須眉、指點江山的架勢。沒料到，美國同學果真深藏不露，要玩就玩大的，從足球部引退后又拿起了網(wǎng)球拍，然后就直接玩到了全國（非職業(yè)）最高舞臺。

　　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她帶來的驚喜，卻差點忘了，能和她站在同一舞臺中的角色，都不是軟柿子。親眼看到從來都游刃有余的露華也陷入了膠著，這情景讓翼和石崎或多或少，涌起了不少新的內(nèi)心感悟。

　　看看電視里的記分牌，意識到丟掉本局的話，前面的40分鐘就全白打，還會直接送分給對手，再瞅瞅身邊幾個人無比嚴肅的臉色，石崎不敢開口，自個垂著腦袋痛心地念叨，讓你丫的說大話！萬一真輸了比賽，不僅自己下不了臺，得讓多少人失望透頂?。?p>　　小山先發(fā)，直接打出一記Ace?？吹竭@一幕，翼眉頭緊鎖，似乎不敢相信露華竟然毫無反應，卻不得不耐著性子看下去。

　　“接下來，她兩連發(fā)?！贬档吐曊f，雙手交握放在課桌上，紋絲不動，“是時候改變戰(zhàn)略了?！?p>　　露華同樣保住了自己的兩次發(fā)球得分，然而暫時的領(lǐng)先只持續(xù)到小山發(fā)出第四球，比分又變成了2平，依舊沒有破發(fā)，連解說員都沒有作出評價，看不出絲毫改變戰(zhàn)略的痕跡。

　　直到小山發(fā)出搶七局的第五球，露華在接發(fā)球后突然搶先上網(wǎng)，并成功地搶到前點，打出一記斜斜的前場壓線球，讓仍堅守在底線的小山猝不及防，鏡頭準確捕捉到了她臉上毫不遮掩的詫異。

　　在現(xiàn)場，南葛中學的聲援者們爆出了驚人的歡呼聲，比賽進行了近一小時，兩個人都是只保分不破發(fā)，觀眾也看得十足辛苦，終于有人在對手的發(fā)球局中得分了！

　　輪到露華發(fā)球，小山試圖以牙還牙，上網(wǎng)擊球，然而露華早有準備，發(fā)完球后就直接來到前場，卯足力氣將球拉出最大斜線，小山先是嘗試上網(wǎng)，又不得不迅速后退，跑位不及時，搶七局比分瞬間被拉大到了5：2。

　　“這得分太恰到好處了吧！你是怎么看出來的？”三年B組教室中，石崎勾著岬的脖子，激動地連連喝彩，又疑惑地問，“你怎么知道她能得分的？難道……這也有心靈感應？”

　　岬被石崎的突然襲擊勒得一時喘不上氣，直到石崎放開手，他接連深呼吸幾次，卻只是笑了笑：“露華不是說過么，按照這樣的平均水準，她有90%的把握進決賽?，F(xiàn)在花了至少三局布疑陣，也算久了，你繼續(xù)看下一盤就知道了?！?p>　　他頓了頓，最后還是堅決地說：“我覺得，下一盤，露華的失局不會超過2?！?p>　　搶七局已經(jīng)結(jié)束，最后連發(fā)的小山顯然被露華擾亂了陣腳，想依靠發(fā)球得分，又想發(fā)球上網(wǎng)，結(jié)果被露華有針對的回擊弄得進退不得，露華又連得兩分，成功地拿下第一盤。

　　盤間休息三分鐘，場內(nèi)形勢已發(fā)生翻天覆地的大變，來自南葛中學的觀眾們興高采烈地對著鏡頭揮舞聲援小旗，唱著校歌。小山和她的教練快速交談著，露華也對擔任場內(nèi)指導的云母說：“我覺得有點兒累，不拖時間了，成不?！?p>　　云母點點頭，提醒露華注意對方突然變換發(fā)球，不太放心地追問道：“學姐，最后一局才開始發(fā)力，莫非你計算到對方的球路啦？”

　　“怎么可能。就算只有兩種發(fā)球，預判也很難。”露華翻了個白眼給他，沒好氣地說，“不過，待會接受采訪時，你可以這么解釋。別說太多。”

　　“我明白了！”云母已經(jīng)不擔心眼前這場比賽了，饒有興趣地說，“學姐，你這是在提前擾亂對手吧。”

　　露華想了想，挑挑眉，直到云母收起笑臉，才嚴肅地說：“有懸念的比賽，票才賣得出去吧？這就是——兵不厭詐?！?p>　　（第十六章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