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一股熟悉的味道鉆進玳瑁的鼻子。玳瑁從凌岄的肩上跳了下去，向一條小巷跑去。
一人一貓來到一個小小的院落前，便看見一個淡黃色的身影閃進了門內。
“果然是這里?！?p> 凌岄掐指變作一只蝴蝶，輕輕地落在窗欞之上。
“你跪下做甚？巽山的事情早就與我無關了?！?p> “我知姐姐怨恨父母未能保全你，對你實施剝皮之刑法。但是姐姐不知，若沒有這剝皮之痛，姐姐怕是不能坐在這里說話的。”說話的是一個少年。
“現(xiàn)在的我，與死也并沒有什么區(qū)別。我的容貌，如凡人一樣一天天老去，過不了多久，死期也就近了。”女子面色冰冷，帶著哀戚之色。
“縱使姐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與凡人無異，但是你好歹也與那檀郎相守了幾十年，死后也是入得輪回的?？墒俏覀冑闵揭蛔?，恐怕從此要消失在這天地間。”少年見眼前人不為所動，從衣襟里掏出了兩塊血紅色的石頭“姐姐，本來父親與母親不想告訴你這件事情，但是事到如今，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了?！?p> “這是什么？”女子見到那兩塊石頭，頓覺心中悲痛。
“姐姐不認得嗎？這就是我們的雙親！”
大妖死后都會留下自己骨骼化成的石頭，越是法力高深的大妖，留下的石頭顏色越濃。
“怎么會？你騙我?！迸由眢w開始顫抖。
男子將石頭塞進女子的懷中：“姐姐以為那天罰剝了你的皮就能逃得過嗎？母親頂上你的皮受了那天罰而死，父親為了將你救活隱藏起來也耗盡了法力。他們臨死之前與我說：孩子的錯，就是父母的錯，只希望你能在人世間平平安安度過這一世，便也是做父母的盡了自己的職責。”
“不會的，不會的，父親和母親是不會死的，不會的……”女子雙手握著那血紅的石頭，痛苦不已?！霸趺磿@樣？我當年也是一時貪玩，怎么會鑄成如此大禍？為什么？”
“姐姐，父母臨死的時候都要我不要告訴你，但是現(xiàn)在我卻不能不告訴你了，因為這件禍事已經(jīng)蔓延到了整個族群?！?p> “什么？那個老頭竟然？”
“本來這件事情瞞得好好的，但是不知道誰走漏了風聲，讓那個老頭知道了你還活著，便對我巽山一族施了誅殺令?！?p> “那現(xiàn)在？”女子急切地問。
“巽山上已經(jīng)50年沒有新生兒出生了，且不斷有人病死?！?p> 從此，小鎮(zhèn)上少了一個風流婉轉的少婦，多了一個接生的肖婆。
“姐姐，這兩年你辛苦了。巽山上那些不能出生的孩子都已經(jīng)頂了凡人的名頭出生了。這樣，即使終有那不可挽回的一日，巽山一族終究是不會絕跡了，”
“父母親替了我，我也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況且，這兩年看著那些新生的孩子，我覺得之前竟是錯的那樣離譜?！?p> “姐姐，現(xiàn)在我竟然不知道什么對，什么是錯了！”
“弟弟，千萬不要過分強求，我，就是一個前車之鑒?！?p> “姐姐，我終于推算了出來那個孩子落在了何處，就在這個鎮(zhèn)上！張員外的夫人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p> “你竟然又用了推演之術？”女子急急地伸手探向男子的頭頂，滿頭青絲竟做白發(fā)?！澳恪忝髦啦荒茉儆眠@個術法了，你竟然連命也不要了嗎？”
“我想賭一把！借一借這個孩子的運勢，或許能換的巽山一族千年太平。”
“那千年之后呢？”
男子垂下頭，擺了擺手：“姐姐，我已經(jīng)顧不得這許多了，你已經(jīng)犧牲了自己的所有，我若是不能讓這件事情有個結果，我又怎么對得起你，對得起死去的父親與母親。”
“弟弟，姐姐不怨你，怨只怨我當初……”
“姐姐，不要說了，凡人都信命，都說沒有這樣的災禍，就會有那樣的災禍，我們巽山一族上萬年的太平也該到頭了，這也許就是命吧?！?p> 女子沉思了片刻，吐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石頭：“若是非要那樣做，你把這個給那個孩子吧，許下千年之約，至于千年之后會如何，全憑造化！”
“姐姐，沒有這個你就會……”
“就會灰飛？我早就該灰飛了。若是沒有了巽山一族，我在這個世上又有什么意義？”
這個女子到底是沒有灰飛，她飄在半空看見那個自己親手接生的孩子慢慢長大?？粗约旱牡艿苎鹧b被那些愚蠢的道士抓住，看著那個孩子眼中充滿憐惜，看著他放走了自己的弟弟，看著他被那些道士打死。
終究是為巽山一族借了運勢。
這個孩子本應在十五歲的時候名動京城，二十八歲權傾天下，四十二歲羽化飛仙，現(xiàn)在只能死在這荒郊野外，這到底該怪誰呢？
那年的自己剛剛三百歲，與表妹春宛隨父親上了浮屠宮，浮屠宮的老頭新收了一個小弟子，據(jù)那個老頭說，這個小弟子叫商陵，最是有慧根的，將來可以接他的班。
春宛喜歡上了那個小弟子。也難怪，那個小弟子長得真是好看，那一雙眼睛清澈明媚，宛若春水秋波，可是那春水秋波里卻沒有任何人，只有那青燈古卷。春宛那個小丫頭時時地纏著人家，仿佛看不到商陵眼中的不耐?？烧媸怯幸馑迹?p> “春宛，人家可是不愿意看到你呢，你就別去人家身邊鬧騰了！”那時候自己尙小，還不明白這樣的話是會傷人的，可是即使明白又如何呢？那時的自己那樣的驕傲，怎么會把一個小表妹放在眼里？
可是今天的春宛卻沒有像往常唯唯諾諾：“阿姐，族里都說你是巽山一族最漂亮的美人，誰都會喜歡上你，我看未必?！?p> “怎么？”
“商陵就不喜歡你！我看他看你的眼神與看我沒有什么分別！”
“呵！笑話！那是他看我不搭理他，自己不敢答言呢！”雖轉身走掉，但是心里卻是明白的，商陵不是不敢，怕是心里真的沒有自己。
自己雖然不太在意這樣的一個小子，但是禁不住春宛這樣三番五次的嘲諷。自己的美自己是知道的，不僅自己知道，天上地下的又有幾個不知道巽山一族出了個絕世美人，竟然連天上的皇子也曾打聽過自己，現(xiàn)在竟然被這樣一個凡人的小子看不上，讓春宛這個蠢丫頭笑話，真真是氣死人！
“我就不信，我不能讓這個臭小子喜歡上我！”打翻了十幾個花盞之后，她下定了決心！
清純的，妖艷的，嫵媚的……自己費勁了心機，但是卻不能撼動他分毫，沒有辦法，只有最后一招，他一定會從了自己，她要看見他驚慌失措的臉龐，看見他神情崩潰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