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
20XX年4月15日星期五陰
“我可是特意推了凌冰的。”
“真不好意思,我也沒辦法,家里已經(jīng)安排好了。這樣,下次我請你?!?p> “本來這次也是你請我好不好,行了行了,快去上課吧?!?p> 信旸一大早就跑來向我“負荊請罪”,前幾天他特別來求我今天放了學陪他去買復習材料??紤]到他最近低落的情緒,我才推了事先約好的凌冰。誰想到他這會又要爽了我的約,凌冰也安排了別的事,如此一來,原本選擇最多的周末放學時間就只能我自己的獨處了。
“謝啦,真是雪中送炭啊。要是沒有你,明天你就能看到女中學生餓死街頭的新聞了?!?p> “拿去拿去,都給你?!?p> 郭思佳大口嚼著我遞過來的巧克力,心滿意足的拎著書包回了家。倒也不怪她這番狼吞虎咽,自從延長了最后一節(jié)的自習課,大家對體能的需求就明顯增加了。要不是中午凌冰多買的一份菜,那塊巧克力早就被我吞進肚子,哪還輪得到郭思佳呢。
沒了信旸和凌冰的陪伴,我一個人等在公交車站。
晚高峰的站臺上擠滿了人。車才要進站,等候的人群就四面八方撲了上去。我好不容易占了最后的位置擠上了車,可車門卻卡著我的書包反復了幾次都關不上。
“麻煩讓讓。”
“這怎么讓嘛,人都要站不住了?!?p> 嫌棄的話在耳邊吵個不停。算了,反正明天也是周末,誰要擠這公交車。
我一邊抻著書包的帶子,試圖分擔些肩膀的重量,一邊怨念的朝學校后面的小路走去。那條路回家更近些,可凌冰不喜歡,說什么“走明不走暗”。現(xiàn)在只剩我一個人了,也管不了她的什么規(guī)矩了,快一點回家才是要緊的。
“又見面了。”
一個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生嘟囔著迎面走來,故作成熟的裝扮顯然不是我學校的同學。我匆忙轉(zhuǎn)了身,加快腳步向反方向走去。
“哎,別走啊?!?p> 男生在身后接著說,我低著頭走得更快了些。
“怎么,這么快就忘了?”
才走了沒幾步,面前又站了一個人。抬起頭,那男生的同伙已經(jīng)堵住了我的來路。
“你們干什么,我不認識你們?!蔽揖o緊攥著書包帶,大聲喊了起來。
都怪信旸,如果不是他要約我,我就不會推了凌冰。如果我沒推了凌冰的約,我就不會自己去擠公交車;如果我擠上了公交車,我就不會自己來走什么“走暗不走明”的小路?!白呙鞑蛔甙怠?,我暗暗罵了自己一句,蠢死了,凌冰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
“這么快就忘了?”最先出現(xiàn)的男生走的近了些,我想向后躲,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圍的死死的。
“我根本不認識你。”后槽牙忍不住的在打顫,我悄悄將手伸進口袋里摸索。糟糕,連個鑰匙都沒有。
“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彼呎f邊向我靠的更近。
事到如今,我也沒了辦法,要死也得看清到底是哪個混蛋要害我。我猛地抬起頭,這黝黑的臉,這叼著的半顆煙,這挑染的黃頭發(fā)!黃毛!這是娓娓的男朋友!
“你想干嘛!”我氣勢洶洶的問回去,腿其實早就在發(fā)軟了。
那黃毛倒是狡黠一笑,呲出一口煙漬牙,“你放心,你不記得我也沒關系,我找的不是你,你的小男朋友呢?”
什么男朋友,我哪有什么男朋友。
見我沒做聲,他的同伙幫了嗆,“聽說上次挺威風,敢管我老大的閑事,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他厲害還是我們厲害?!?p> 我男朋友?管他的閑事?這到底說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他的閑事。。。難道是說。。。難道他說的是信旸?
想到這,我倒微微松了一口氣,還好今天他不在。
“他不在,而且他也不是我男朋友?!敝浪麄冋也坏叫艜D,我說起話來也有了幾分底氣。
“還挺護著他。”他們兩個貼著我走過來,“你今天不帶我們找到他,休想離開?!?p> 我被逼近死角里,反手摳著墻皮剛要扯著嗓子喊,一陣洪亮的喊聲從不遠處傳來
“你們干什么!”
他們兩個循聲轉(zhuǎn)了身,我這也才從縫隙中看清,那個大喊的人是易楠。我看著他向我沖了過來,一步比一步更快,直到他站在我身邊,我都不敢相信此刻出現(xiàn)在這的竟然是易楠。
“又來一個多管閑事的?!秉S毛看著易楠挑釁又輕蔑,“小朋友,看你這斯斯文文的樣子,我勸你快點讓開。”
“有什么事你和我說,別為難她?!?p> 易楠冷著臉橫亙在我和黃毛中間,我已經(jīng)很久沒和易楠靠得這么近了,站在他身后,他后頸的疤第一次完完全全的呈現(xiàn)在我眼前。
“呦,還挺有骨氣?!?p> “我再說一遍,別找她麻煩?!?p> 易楠一字一頓,字字重音。我突然想起寒假前他站在講臺上被沈強嗆的不發(fā)一言,那時的我以為那個曾經(jīng)熱血少年已經(jīng)跟著他的記憶消失了。
“既然這樣,你來也行?!秉S毛舉起一塊板磚,嘲笑的看著易楠,“怎么樣,閑事可沒那么好管?!?p> “說好了,以后別再找她麻煩。”易楠說著摘到了眼鏡,黃毛和他的同伙笑得更加猖狂。
“呦呦呦,小朋友要打架嗎?哈哈哈哈哈。”
砰的一聲悶響,黃毛的笑聲戛然而止。鮮紅的血順著易楠的額頭淌了下來。
他用板磚砸了自己的頭。
我被嚇得愣在了原地,連尖叫都卡在喉嚨口。
“你有種,真他媽是個神經(jīng)病。”黃毛朝地上淬了一口,拉起同伴匆匆離開。
“走?!币组е?。
易楠為我砸了自己的頭,他是易楠嗎?是我認識的那個易楠嗎?
手腕突然被粘住,我才發(fā)現(xiàn)他拉著我的手上也已經(jīng)沾了血跡。
“你這樣不行,傷口要趕緊處理?!蔽倚募庇蛛y過,那一瞬間我確定自己找回了他。
“走,咱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蔽医辜钡呐艿剿媲?,拉過他的手想要確認是否也受了傷??汕耙幻脒€為我頭破血流的他,這一秒又被陌生的眼鏡遮住了所有神情。
這一秒的陌生里,我們兩個都松開了手。
“我沒事。”他的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夕陽反射到他的鏡片上,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先去醫(yī)院,你這樣不行?!绷鞒龅难呀?jīng)凝在了易楠的耳后,他抬起胳膊抹了抹,“我沒事,看起來不兇一點怎么能嚇住他們?!?p> “不行,你趕緊和我走。”我想要再一次拉走他的時候,他伸出手擋在我的面前。
“前面公交站,你快回去吧。我自己處理就好?!辈坏日f完,他便轉(zhuǎn)了身。
易楠不同的樣子在我面前瘋狂的切換著畫面,我也想不清自己到底要不要追上去攔住他。他可以為了我砸破自己的頭,但又很快回歸了陌生的模樣。他走的那樣急,路燈還沒亮起的黃昏里,背影很快就看不見了。我覺得雙頰有些涼,手摸上去,分明是自己流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