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安筱蕤沒有出客棧,沒有去畫坊,甚至沒有和人多說一句話。
她真的非常認(rèn)真地在考慮。
為了還安家一個清白,為了替爹爹伸冤,她做好了這一路諸多艱難險阻的準(zhǔn)備,也知道這其中須得付出巨大的努力甚至代價,卻從未想過,可能會以婚姻來作為交易。
某一瞬間,她幾乎就愿意答應(yīng)。左右不過是嫁人,溫彥君是個不錯的男子,縱然自己似乎從未對他有過心儀的感覺,可若是父母健在,到了她的年紀(jì),或許也不過是尋個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不會比嫁入溫家更好。
但心里飄忽不定、莫名難過的那股涌動,究竟是從何而來呢?
突然間,朱清暉曾經(jīng)和她聊過的那些關(guān)于傾心愛著一個人的話題瞬間鋪天蓋地襲來,安筱蕤才發(fā)覺自己那顆少女心原來早已悄悄萌生了一絲期許,她也想能有一生一世一雙人那種頭暈?zāi)垦5男膭影?。然而還會有機會嗎?
當(dāng)再次看見安筱蕤的時候,溫彥君的心似是停了一瞬。他以前竟從未好好觀察過這個離他這般近的女子。她如此纖瘦細小,身子藏在一襲湖藍色羅裙里,像是飄忽得隨時能被風(fēng)吹起,待到飄至眼前,更覺那張臉瑩白得仿若透明,似是瘦了一圈,下巴尖了下去,眸子是一汪湖水,眼底有微微的青色,是湖邊悄然生出的苔。
安筱蕤沒有來畫坊的這些天,仿若憔悴了些。不知是不是為自己的提議所困擾。那一剎那溫彥君覺得自己生出一絲莫名的愧疚感。
他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應(yīng)允借出那幅畫給安筱蕤平反,也是衡量反復(fù),不會給溫家造成什么損失之后的決定。若是沒有近日來的橫生枝節(jié),把真跡找出之后,送貢畫進宮,順便為安家求個赦免,是為舉手之勞??墒茄巯掳l(fā)生的一切,讓他隱隱感到一個超出想象的陰謀正一點一點浮出,他必須找到一個全然值得信任的同盟,必要時那幅畫或許是保全溫家的重要籌碼。所以無論是試探安筱蕤的忠誠也罷,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也好,愿不愿意把自己和溫家綁在一起,端看她的選擇。雖說讓一個少女以一生來作為賭注的確有些乘人之危,可是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代價的呢?溫彥君一直覺得自己沒做錯,可是看到安筱蕤不復(fù)從前那自信天真的模樣,似是這個抉擇讓她一夜之間承受了太重的負擔(dān),壓在那顯得纖弱的肩頭,耗盡了她的心力,有那么一刻覺得自己殘忍了些。
同時他也終于意識到,這樁交易,是拿一個人的一生幸福來作為籌碼的,不僅是安筱蕤,還包括自己。娶妻生子,是一個男子畢竟的人生階段,他作為溫家的繼承人,總也要為溫家開枝散葉。曾經(jīng)媒婆們快踏破溫家門檻介紹來的千金們,他都拒了去,因為還沒有做好要為夫為父的準(zhǔn)備,更未曾想過有沒有什么女子是自己中意的。而今安筱蕤若作為妻房的備選,自己可曾喜歡?
溫彥君發(fā)現(xiàn),自己竟沒有答案。
將心比心,這樁生意,真是有些過分了。
“安兒,我想……”
“少爺,我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