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了進來,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這兩人有什么不對勁。他喘著氣,順了好一會才說得出話來:“不……不好了……少爺!”
“怎么回事?慢慢說?!睖貜┚纯虛Q上平日波瀾不驚的淡然表情。
“府里方才來了人……說是老爺他……”阿玉說著,安筱蕤看見溫彥君才平靜下來的表情瞬時又繃了起來,“請了大夫,如今好了些,已經(jīng)歇下了?!卑⒂竦脑捒偹闶钦f利索了,氣息也平穩(wěn)下來,同時落到地上的還有兩顆心。
安筱蕤與溫彥君交換了一個眼神,輕聲問道:“少爺,你是不是回府里去看看?”
“去看看?!睖貜┚穆曇糇蕴爝咃h來,他遲疑了一下,看著安筱蕤,眼神略帶閃爍,“安兒……你可以隨我一起去嗎?”
從畫坊到溫府的路程,不到半個時辰。兩人沒有叫轎子,只是一前一后走著。溫彥君明明歸心似箭,卻又似是不敢太快趕到,腳步節(jié)奏顯得有些凌亂。安筱蕤跟在后面頗有些跌跌撞撞,愈加尷尬。
“少爺!”終于忍不住叫住了溫彥君,停住腳步看著那個身著銀灰色綢質(zhì)繡銀線大氅的背影,原來如此蕭瑟啊。安筱蕤知道他雖一眼也不曾回頭望,但是一定明白她跟得上。
果然,溫彥君只是再往前走了兩步,終于也停了下來。他緩緩轉(zhuǎn)身,臉上是無奈的苦笑。
“你也覺得我有些莫名吧?”溫彥君自嘲地聳了聳肩,徑自在街邊坐了下來,然后拍拍身邊的空地。堂堂溫家少爺居然就這么沿街坐下,安筱蕤還有什么好顧及形象的,她將裙子一順,挨著溫彥君席地一坐,搖搖頭。
“安兒,你這是安慰我。這些日子我很亂,真的,從未這般無措,所有決定仿佛都是錯的,所有情緒仿佛都莫名其妙。我居然還要你嫁我來作為交易。”
他……這是將心底的話都說出來了。安筱蕤突然有一絲心疼。溫彥君待她算得上不錯,若說聽到畫竟然有贗品,找出真跡的秘密也還未曾揭開,那一刻心中沒有怨懟,確是假的??蓪⑿谋刃?,如此珍寶,溫家又有何道理必須借出呢?溫彥君大可給她一幅贗品打發(fā)了她去,告訴她實情,是有心幫她,以婚姻交易,是光明正大,她無可指摘。只是,究竟是什么讓這個向來云淡風(fēng)輕地駕馭一大家子重擔(dān)的年輕男子,突然間失魂落魄,她根本一無所知。
似乎讓她心中不滿的,是他瞞她。
她原以為,他是信她的。
安筱蕤輕哂:“少爺,這很公平,安兒不怨你。只是我真的還沒想好??裳巯庐嬤€沒有那么緊要,溫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你可愿告訴我?”稍稍遲疑了一陣,她堅定地說,“嫁不嫁你,安兒都已把自己當(dāng)成溫家的人,你視我為學(xué)徒也好,下人也罷,抑或你想以畫易我為妾,總之,溫家的事,安兒必當(dāng)竭盡所能?!?p> 溫彥君扭頭望著這個語氣心志都如此堅定的女子。她為父伸冤,哪怕孤身一人從金陵到潤城;她一心求畫,縱然迎著世俗眼光的審視自貶為沽畫小工;她信守承諾,談下翩然閣和裘家船舫的生意……他不該低看她,不信她。她縱使只為那幅畫才百般迎合,在拿到畫之前,必是全心為了溫家的。
像是下了個重大的決定,溫彥君用許久的時間吐出胸口郁結(jié)的那口氣,從地上彈了起來,拍拍身后的塵土:“走吧,見過父親之后,我再細細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