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婭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歐塞爾并不是一個很開朗陽光的人、比如緹蕾這短短五十年的生命中有大半的時光都是跟菲林與歐塞爾在一起的、比如盧迪并不是從小就這樣沉默寡言……再比如,歐塞爾的能力遠(yuǎn)遠(yuǎn)不及菲林。
在莉莉婭到來之前,可以說菲林就是歐塞爾眼中仿佛神一般的存在。
不是哥哥,是神。
“菲林?你……這是怎么了?”歐塞爾從緹蕾背上一躍而下,他直直地沖向了那個倚著樹干不停咳嗽著的人。
菲林根本沒有力氣來跟他說話,只顧狠狠地咳嗽著,有暗紅色的血液從捂著嘴巴的指縫中漏出來。他的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深邃的眼睛此時也沒了以往的神采,他稍稍動了動眼珠,在看到莉莉婭與托爾的一瞬間瞪圓了眼睛,他直勾勾地看著他們,終于將手從嘴巴上拿了下來。
他露出一張被血染紅了的臉,嘴角卻瘋狂地向上揚(yáng)著——像個瘋子一樣——他說:“你……答應(yīng)過我……”聲音喑啞又難聽,完全聽不出之前的清越,他不再用手遮著自己的嘴巴,越來越多的血從他嘴里漫出來,模樣猙獰可怖,“你答應(yīng)過……”
莉莉婭被他說得一頭霧水,她記得當(dāng)初菲林對自己說過要自己照顧好歐塞爾——可她答應(yīng)了嗎?沒有答應(yīng)吧!
托爾躲在后面,垂著頭一聲不吭。
“哥!”
隨著歐塞爾一聲哀嚎,菲林終于軟趴趴地從樹干上滑了下來,倒在歐塞爾腿上。
歐塞爾將菲林的尸體綁在緹蕾后背上,伸手給這個哭得慘不忍睹的翼龍姑娘擦了擦眼淚:“別哭了,菲林會擔(dān)心你的。”
“你答應(yīng)過他吧?要把他埋在一個能照的見陽光的地方,我們活著的時候不能接觸陽光,死了就無所謂了吧。”歐塞爾溫柔地擦著她的眼淚,說,“所以,你一定要給他找一個陽光最好的地方——”
隨著緹蕾背著菲林的尸體遠(yuǎn)去,莉莉婭才說了一晚以來第一句話:“你答應(yīng)過他什么?”
這句話仿佛一道驚雷,劈得歐塞爾半天回不過神來,他看著莉莉婭:“難道不是說得你嗎?”
莉莉婭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到底自己答應(yīng)了他什么,竟然讓他瀕死之際還耗費(fèi)自己的生命來強(qiáng)調(diào)幾遍。
“忘了就忘了吧?!睔W塞爾伸過手去撫她緊促的眉心,輕聲說,“歐塞爾在我心里一直是無所不能的神。他總是說我們是被神拋棄的人,可我覺得他在我身邊——就是神還沒有放棄我,將一個屬于我的神賜予了我。”
“我們這種人——死了就是真正的死了吧。畢竟我們本來就是魂體——所以你也不用擔(dān)心他會跑回來找你對質(zhì)為什么忘了答應(yīng)過他的事情?!?p> 莉莉婭原本沒打算追問,而她卻覺得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需要問——
“你說你們是魂體?”
在莉莉婭問出去之后,一直蟄伏著的【魂】也怔住了。
他才不相信歐塞爾與菲林是魂體——如果他們是魂體,自己又是什么呢?一個幽靈嗎?
“菲林是可以被碰觸到的!他和我們有什么不一樣?為什么要把他也稱為魂體?”莉莉婭機(jī)關(guān)槍一樣接連問了歐塞爾好幾個問題,就在她喘了口氣還要問下去的時候,歐塞爾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dú)W塞爾的力氣極大,他講莉莉婭直接甩了一個踉蹌,要不是因?yàn)樯眢w的反應(yīng)還是比較靈敏的,莉莉婭覺得自己甚至有可能直接與自己的胳膊說再見了。
“你做什么!”
“是大貓的動靜兒!”歐塞爾將一根手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安靜,表情自然完全沒有一點(diǎn)兒悲傷的意思,甚至還有一點(diǎn)愉悅。
“大貓?”
“對,莫娜之前一直這樣叫。我也跟著這樣叫之后菲林每次見到這東西都渾身冒冷汗。”歐塞爾一手抓著莉莉婭,一手抓著托爾,靈活地躥上了身邊低矮的樹,茂密的樹冠緊緊地遮住了三人的身影,就連地上的影影綽綽中也看不到一絲破綻,“你看著就行了,我對付它可是非常在行——對了,這家伙的肉可好吃了。”
歐塞爾說著便從樹上一躍而下,直接跳到了剛剛靠近的大型動物身上。
莉莉婭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那假話哪里像是一只貓?它碩大的身子頂著一顆光禿禿的毛腦袋,連耳朵都沒有。單憑這一點(diǎn),莉莉婭便非常不贊同【大貓】這個名字了。
“大貓?這個名字還是我起的?!薄净辍客蝗缓吡艘宦?,“我可是祖師爺,這小崽子難道以為莫娜才是原創(chuàng)嗎?”
莉莉婭突然恍惚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耳畔突然傳來了女孩子的聲音,與【魂】的聲音慢慢融為一體:“大貓!就叫這個名字!你之前是這樣告訴我的!”
一個被黑色大袍子緊緊裹著的小丫頭將手拍在木桌子上,面前坐著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白衣服年輕人,他留著雪白的長發(fā),好像唇邊還帶著一抹笑意:“好好好……就是大貓?!?p> 歐塞爾緊緊地貼在大貓身上,無論那家伙怎么瘋狂地擺動身體,哪怕是往地上打滾他也不為所動。一雙血色的眼睛看著面前的絨毛,像是在尋找——尋找要害!
歐塞爾猛地抬起了左手,狠狠地沖著大貓的頸子插了進(jìn)去——他的手在快速的運(yùn)動中變成了一只尖銳的爪子,指尖是鋒利的刀刃掌心布滿了閃著冷光的尖刺——血液猛地從他手掌砍進(jìn)去的地方飚了出來,隨著大貓瘋狂地奔跑與扭動在空中揮灑,灑在他身上時沒有留下一點(diǎn)痕跡便直接穿了出去。
大貓的哀嚎聲凄厲悲慘,像孩子的啼哭又像野獸臨死之前的悲號。
莉莉婭一把攥住了身邊的樹枝——為什么要叫大貓呢?
歐塞爾把手從斷了氣的大貓頸子里拿出來,仔仔細(xì)細(xì)地切割著它的肉體。
他甚至都不能被稱為劊子手,畢竟連血液都無法污染了他一分一毫。
為什么要叫大貓呢?
“老師!你看這是什么呀?”
“這是大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