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關白老爺私通突厥的傳言在洛陽城傳開了。
“聽說了嗎,那個被唐歡殺了全家的白老爺,原來是他媽的夏奸,私通突厥,把漢人家奴賣給突厥人。”
“這事我知道呀,我媳婦娘家他四舅的二小子就是被姓白的給賣到了突厥,這不前兩天剛逃回來的,那姓白的真不是個東西?!?p> “怪不得呢,你說去年底突厥人犯邊,白家那么大產業(yè)居然沒被搶,敢情是跟突厥蠻子有勾連呀?!?p> “哎呦,早說呀,我昨天還往唐大人家扔菜幫子來著,原來人家殺的是夏奸,瞧我這事辦的?!?p> “這事也不怪你,全是那幫秀才在那瞎蠱惑,他們知道個屁呀!”
“是呀,我一個御林軍的兄弟跟我說過,那唐大人可是打退突厥人的大英雄?!?p> 街頭巷尾、茶坊酒肆都在議論紛紛。俗話說三人成虎,更何況是幾千名密衛(wèi)在有組織、有預謀的制造輿論,相對于唐歡殺了一個土財主,人們更愿意相信是一個抗擊突厥的大英雄滅了一個私通突厥的夏奸!洛陽城的民意風向悄然之間已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緊接著又傳出消息,辛老公爺得知白家通敵一事,氣的掀了桌子,上書要求嚴查!戰(zhàn)王府也傳出消息,說唐歡是抗擊突厥的大功臣,跟唐歡過不去,就是跟戰(zhàn)王過不去!緊接著,御林軍都督趙虎、洛陽南北兩個大營的都督以及在朝的武將紛紛上書要求徹查白家通敵一事,還唐歡清白。軍方大佬密集發(fā)聲,一時朝野震動。
一直隱忍不發(fā)的御林軍和城衛(wèi)衙門也不再客氣,遇到鬧事的文人舉子該打打,該抓抓。參加科舉的學子也分成了文科、武科兩派,雙方辯論、爭吵直至打架斗毆,那些武科學員個個身強體壯會些武藝,打架自然是占了上風,洛陽府衙門一時人滿為患,一幫衙役忙的焦頭爛額。
原本在宣政殿門口叩闋請愿的御史朝臣們一看風向不對,自行散去了一大半,只剩下幾個死硬份子還留在那,也不過是怕失了直臣的名聲罷了。
洛陽宮門口是舉子們聚集請愿的地方,也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前幾日這里每天都有數百名舉子席地而坐,不斷有人跳出來發(fā)表措辭激烈的演講,大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氣勢,也總能博得圍觀民眾的掌聲與喝彩??山裉爝@里情勢大變,聚在這里的舉子只剩下二十幾個,個個左顧右盼惶惶不安,沒了往日的激情。
“張兄,王凡林不是說今日要召集所有舉子沖擊宮門嗎?怎么只有這點人?”
“誰知道啊,王凡林到現在還沒來,說不定有什么變故吧?!?p> “我怎么聽說那白老爺私通突厥呀,是真的嗎?”
“我也聽說了,反正都這么說。”
“哎呦,我肚子有點疼,張兄、李兄,你們先待著,我得去找個郎中瞧瞧去?!?p> 舉子們交頭接耳,人心浮動。
在這群舉子的外圍是一隊維持秩序的御林軍,一個御林軍校尉正扎在圍觀人群里侃大山:“他們說朝中有奸臣,我看也是,可唐大人無官無職,根本就不在朝啊。他們彈劾唐大人那根本就是胡扯,唐大人那是抗擊突厥的大英雄,他們給唐大人舔腳趾都不夠格。”
他解開號坎,露出腋窩的一處傷疤,指著說道:“看見沒有,老子是征北軍的,當年跟唐大人一起守的朔州,這傷還是靠唐大人做出的酒精治好的呢。”
“哎,快跟我們說說守朔州的事?!迸赃吶舜钤挼馈?p> “守朔州,那話可就長了,唐歡唐大人還有倆兄弟,一個叫關羽、一個叫張飛,那個個都是英雄好漢-----”
當日晚間,文王府。
文王田恒三十多歲,面白無須,一臉陰沉的坐在太師椅上,王凡林躬身站立在他的身前。
“那最后怎么著了?”田恒問道。
“全都跑了,讓圍觀的百姓用碎石、爛菜葉子給打跑了?!蓖醴擦值?。
“一幫廢物!”田恒罵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才一天的時間,情勢整個翻了個個兒?!蓖醴擦值?。
“肯定是唐歡背地里在搗鬼,老三沒這么大本事。咱們還是小看了唐歡呀。”
“王爺,那咱們現在該怎么辦?”
“等等看,他們不是要徹查白家嗎?人都死了,還查個屁。他們找不到白家通敵的證據,那唐歡就難逃縱奴弒主的罪,到時候再發(fā)動朝臣逼皇上治唐歡的罪,我倒要看看老三能怎么辦!”田恒嘴角一抿露出一絲笑意。
“王爺圣明?!?p> 第二天,田浩皇帝臨朝,并下旨召集朝會,當廷辯論白家滅門一案。當天下午,文武百官齊聚洛陽宮宣政殿,左右兩列站的滿滿的,安王田明、戰(zhàn)王田聰、文王田恒悉數到場。隨著三聲靜鞭,田浩信步走上御座,宣布朝會開始。
大理寺正卿當廷匯報了此案調查的結果,其實案子的過程很簡單,就是一幫家奴激憤之下殺了白家滿門。案子的焦點是:謝安認定暴民是受了唐歡的慫恿才做出此等暴行,而寇準的供詞則是白家惡行激怒了眾家奴才造成此等慘案。兩邊各有證詞證據支撐,責任難分。大理寺只說事實,不做結論。
文官支持謝安的說法,武將認同寇準的說辭,兩邊爭論了半天沒有結果,田浩笑吟吟的看著大伙爭論,一副從容淡定的神態(tài),田恒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田浩下旨,讓謝安和寇準上朝,當庭對質,兩人也是各說各詞依舊是沒有結果。看看事情又僵住了,田浩才開口說道:“唐歡無品無級,原本是沒資格參加朝會的,不過既然事涉于他,那就讓唐歡也來說說吧。”
“宣唐歡上朝!”皇上的旨意一聲聲傳遞到殿外。
“臣遵旨”唐歡一身布衣出現在宣政殿門口,然后昂首挺胸大跨步到了御階前跪倒行禮。
唐歡禮畢起身,田浩笑著問道:“唐歡,你怎么變得這么黑呀?也瘦了許多?”
“回皇上,這是干活兒曬的,遼東那地方太陽毒?!?p> “你是領主、爵爺,也要干活嗎?”
“也得干呀,遼東那地方苦啊,養(yǎng)不起閑人?!碧茪g故意一臉苦色說道。
“算了吧,我可聽說你那里整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還搞晚會,還有首歌叫什么來著?”
“回皇上,那個歌叫山海領的姑娘,是微臣瞎編的。不過那邊荒原里有的是獸,河里有的是魚,喝酒吃肉確實不愁?!碧茪g微笑回道。
“嗯,你好好干,把領地建設好了,說不定哪天朕想去看看呢。”田浩說道。
“是,臣一定盡心竭力。”唐歡說道。
君臣二人上來先拉了一通家常,當著滿朝文武秀“親密”,看著一眾朝臣目瞪口呆。
田浩指著御案旁邊一張書案說道:“唐歡,看到案子上那些折子沒有,都是彈劾你的,說你在白家莊慫恿家奴殺了白家滿門,讓朕處置你呢,可這寇準卻說這事是他干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慫恿?皇上冤枉啊,臣不是慫恿,根本就是臣下令讓家奴們滅了白家!”唐歡一副委屈的模樣說道。
唐歡話音剛落,“嗡”大殿里一下熱鬧了,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都傻眼了,這唐歡腦袋讓驢踢了吧,這不是往自己脖子上勒繩子嗎!
那寇準因為是戴罪之身,所以一直跪在地上,手上還帶著枷,此時也忍不住扭頭瞪了唐歡一眼,偏巧被唐歡看見了,唐歡沒好氣的說道:“我說寇準,雖說咱倆關系不錯,可也不帶這么搶功的吧?!?p> 寇準氣的直翻白眼,暗道:“這個二百五,這他媽是功嗎?合著我這幾天白扛著這屎盆子了?!?p> 眾人一下安靜了下來,等著聽唐歡的下文。田浩也笑吟吟的等著看唐歡表演。
唐歡還沒說話呢,刑部尚書楊貫伯出班說道:“唐大人,這么說你承認是你指使家奴殺了白家。”
“對呀?!?p> 鑿瓷實了這一條,楊貫伯踏實了,他捋著胡須慢悠悠說道:“唉,我說唐大人你此舉可是有些莽撞呀。當然了,白家的做法也確有不是處,作為家主平日里對家奴苛刻了些,縱容家丁欺辱家奴的事情也是有的,家奴們自然有些怨氣,可是?!?p> “可是什么呀!楊大人你這么說我可就不愛聽了?!碧茪g一下打斷了楊貫伯,轉身沖眾人說道:“這主就是主,奴就是奴,不管對下寬容還是苛刻,就是打了、殺了,做奴的也得受著,就如同皇上對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什么怨氣呀?!?p> “噢,主人說幾句,打一頓,這做奴的就心生怨恨,就能以奴弒主,那這天下還不亂了!這倫理綱常何在呀。安王爺,您說是不是這理?!碧茪g湊到安王身前問道。
安王一臉懵逼,連連點頭。
“楊大人,你這個想法很危險?!碧茪g指著楊貫伯一臉嚴肅說道:“你看看這滿殿的朝臣,還有諸位王爺,哪個家里沒有幾個家奴啊,要照你這么說,家奴心生不滿就可以弒主,那你讓我們這滿殿同僚還睡得了踏實覺嗎?你身為掌管刑律的內閣大臣,說出此等話來,真真是讓人心寒呀!”
唐歡一通編排,氣的楊貫伯差點沒背過氣去,你媽這些話原本是我下邊準備說你的,結果屎盆子怎么扣到我頭上了。
田浩在御座上使勁兒忍著笑,差點憋出內傷來。
“唐歡,你休逞口舌之利。你縱奴行兇,殺了白家滿門,你可知罪?!碧锖闳滩蛔√鰜碚f道。
唐歡一臉正色惡狠狠的盯著田恒說道:“文王殿下,白家犯的是誅九族的罪,臣乃欽差,代天巡狩,當然要殺他滿門!”
“皇上,白家以賑災為名,脅迫災民為奴,當街行兇草菅人命,乃臣親眼所見。不僅如此,他居然自稱皇上,當著臣的面侮辱朝廷命官,乃是大逆不道!寇大人,此事可有?!?p> “此事確實!”寇準大聲回道。
“謝大人,你既調查此案,此事你可認同?!碧茪g又朝謝安問道。
“有,不過白老爺是受過先皇表彰的,你不能。”謝安說道。
“謝大人,你不提這個事也就算了,你既然提了,那我就說一說?!碧茪g打斷謝安一臉鄙視的說道。
“皇上,那白家囂張跋扈目無圣上,此事臣忍不了!但臣更不能忍的是這奸賊居然有辱先皇?!?p> “還有這等事!”田浩沉下臉來。
“謝大人,你可還記得白老爺的七夫人過生辰之事?”唐歡問道。
“唐大人!”謝安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皇上,列位大人,那白老爺的七夫人過生日,滿太原府的官員都得出席,酒席宴上,謝大人以家奴自居給白老爺斟酒伺候?!?p> “??!”
“居然有這等事。”
朝臣們交頭接耳的議論。
謝安身子微微顫抖,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滴落下來。
“皇上,列位大人。白家受過先皇的表彰,不知感恩,反而仗勢魚肉鄉(xiāng)里作惡多端,謝安自甘下賤,助紂為虐,包庇白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辜負了先皇的恩典?!?p> 謝安抖得更厲害了。
“謝大人,你的眼里只有白家那個主,卻忘了先皇也是你的主,當今皇上也是你的主。你是先皇欽點的探花,是先皇一手簡拔的朝廷命官,先皇可曾要你跪地斟酒?那白老爺如此跋扈,你置先皇顏面于何地!置當今圣上顏面于何地!”唐歡說的聲嚴色厲。
“這白家當真罪大惡極!”田浩氣的一拍御案。滿殿朝臣也都面露不滿。
謝安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渾身如篩糠一般抖動著,他顫巍巍脫下官帽放在地上啞著嗓子說道:“皇上,臣有辱斯文,辜負了圣恩,臣無顏在朝,臣請辭官,望皇上恩準?!?p>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白家滅門案也算有了結論了,滿殿朝臣都無話可說,不料唐歡卻還有話說,他從懷里掏出白老爺那幾封信揚在手中說道:“不僅如此,白家交通敵國,私自販賣家奴給突厥人,這是白家與突厥貴族的信件,請皇上過目。”
一個太監(jiān)過來接過信件交給田浩。
“惡賊,當誅九族!”田浩看著信憤憤的說道。
“如此惡賊,當著人復查,斬草除根,不使一人漏網!”戰(zhàn)王田聰惡狠狠的說道。
“除根了除根了,一個都沒漏,一個都沒漏?!碧茪g慌忙說道,臥槽,別復查了,弄不好再把蓮兒查出來,他可舍不得了。
田浩當廷下旨,謝安削職為民,寇準越兩級升任太原知府,一場風波就此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