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放晴，雪路融化，已是可以趕路回宮了。
百里云青敲響屋門，久敲許久之后仍沒有回應(yīng)。百里云青眉頭一蹙，心念一轉(zhuǎn)，一腳便踹開了紫蘇的房門。
“來人！”百里云青高喊。
一人從屋外疾跑來，訓(xùn)練有素，拱手傾身。“九王爺?！?p> 百里川悻悻喊道：“去看看七王爺在不在！”
“諾?！?p> 百里云青心境難平，隨著疾跑的腳步聲再次出現(xiàn)在身后。
“回九王爺，七王爺……不在屋里?！蹦侨嗽G訥垂頭。
百里云青眼角的肌肉抽動，青筋突起，大步走進紫蘇的屋內(nèi)。床鋪尚未整疊起來，他伸手向一旁的木盆里，水已經(jīng)涼透。
百里川眼前忽然一亮，大步來到桌前，倏地從杯盞下抽出一張字條。
——云青，七哥同七嫂自行回宮，無需掛念。
字條上顯然是百里川的字跡。
百里云青注視著前方，字條在發(fā)力的手中漸漸綣成了團，隨即甩在了地上。
“他們?nèi)四?？”百里云青咬著牙森然道?p> “不……不知……”
出行匆忙，連守兵都未知曉，看來是有心要躲著所有人了，尤其是他啊。百里云青越想越不服氣。
現(xiàn)在追應(yīng)該還來的急。百里云青向后方怒喊：“兩個大活人都看不??！來人，即可啟程！”
“是！”
百里云青冷哼一聲甩袖而去。這是百里川故意要撇下他，不讓他跟隨啊。
客棧外，空空的馬車隨著整齊的隊伍向皇城方向駛?cè)?。待客棧門前安靜下來，圍墻外才探出一個人頭來，看了看情況，便放心走了出來。
紫蘇隨之走出，看著漸遠的隊伍。
“我們?yōu)槭裁床桓麄円黄鸹厝?？”紫蘇詫異地問。
百里川轉(zhuǎn)回身，抿嘴一笑。“跟他們一起，哪還有我與你獨處的機會。我們一起走回宮去，反正也不著急?！?p> 一大早躲起來就是想與她獨處，紫蘇心里百轉(zhuǎn)千回。可如今，隊伍已走，她也只能順著百里川。
紫蘇默然頷首，抬眼看著興致勃勃地百里川。融化的雪水從檐上流下，水珠反射著初晴的彩光。斑駁光亮的從他的身后衍射過來，好似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將她的身前照亮。
他天命優(yōu)越，一向身處光明。而她，置身永夜，連唯一的點點星光都隕落了。這是他們的差別，光與暗的隔閡。
一個念頭忽然涌出，像是惑人推心置腹的迷香。
如若她將真相告知，或許她會同寧馨雪一般被捧在手心里。
紫蘇微微張開檀口，屆時，肩頭赫然搭上了一只手，讓她的思緒一瞬間收回。紫蘇闔上雙唇，倒吸一口涼氣，只見眼前擺動著一只手。
“喂，看本王看到癡傻?！?p> 紫蘇霍地垂下了目光?！啊艣]有?！?p> 百里川嘴角一揚，眉開眼笑。
“你可知道回去的路？”紫蘇轉(zhuǎn)移了話題。
百里川握上一雙柔荑的手，“當(dāng)然?！?p> 紫蘇自認辨別方向的能力很差。若把她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她準準回不了家。
她只能跟著百里川，他往哪去，她就跟到哪里。
他們走了一陣子后，才發(fā)現(xiàn)了一個重要的并被他們完全給忽略的事。
冬日暖陽籠罩的地方驅(qū)趕著寒意。這里位處菩提山，只是一座小鎮(zhèn)，卻不乏人氣。
沿街的叫賣聲不絕于耳，竹籠蓋子掀開，熱氣騰然而起。
這熱氣騰騰的樣子，在這冬日讓人看著就暖和。伴隨著熱氣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不禁惹起前方兩人肚子里各自一聲響。
紫蘇羞澀地捂上腹部，希望不要再出現(xiàn)那種聲音。
優(yōu)雅還是抵不過饑餓。
紫蘇抿抿嘴唇?！拔茵I了?！?p> “本王……也是?！卑倮锎ㄔG訥道。
紫蘇頹然問：“王爺多久沒有一人出宮了？”
“有好些陣子了?！卑倮锎ú唤诡仭?p> 包子攤前兩人直直站著看著熱氣，輕聲低語。
“你身上沒有首飾什么的？”
“下山的時候怕累贅，什么也沒戴。剩下一支釵子也被王爺收了去?，F(xiàn)在除了這身衣服就剩頭上王爺?shù)竦哪爵ⅲ烙嬤B一文錢也換不來?！?p> 百里川閉上眼，好生后悔。當(dāng)初為什么不送給她一個銀制或金制的簪子，這樣現(xiàn)在至少能換些銀子救急。
他是暈了頭，老想著與紫蘇獨處便偷偷躲了起來，待兩人都餓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忘了一樣關(guān)鍵的東西。
錢??！銀子！
百里云青帶著隊伍已經(jīng)走了一個時辰，按他們的腳程顯然無望。就算自己可以扛，紫蘇也不能扛啊，無論如何都要給她弄些吃的。
百里川清清嗓子，向著攤主道：“我要……四個包子。”
“好嘞。”那小老板滿腹熱情地將包子裝了起來。
一手遞上包子，同時另一手伸出。“八文錢?！?p> 百里川抿抿嘴，“嗯……本王是凌國七王爺百里川，近日出宮并未帶著銀兩。待本王回宮后，十倍奉還……如何？”
紫蘇旁觀，百里川的臉頰透著酡紅色。讓高高在上的凌國七王爺百里川說出賒賬的話，真是難得一見。
“我這可是小本生意，就八文錢?！蹦切±习宀⒉毁I賬。
“本王豈會食言！”
“行了行了，沒錢還裝什么王爺，我還是王爺呢！”那小老板頓時變了態(tài)度。
紫蘇看向身側(cè)的百里川臉色鐵青，顯然要惱羞成怒，便立即上前。
再不前去，他非要砸了攤子，然后他們就落得一個被這街上的百姓追著跑的地步。
“這位大哥，我們出門確實是忘了帶銀兩。此時我二人也是無法，實在是饑腸轆轆才說了慌。不如這樣，我們幫你干活，作為酬勞，就給我們幾個包子吧?！?p> 聽紫蘇這樣說，百里川甚是不愿。他未說謊，卻無法證明身份。他欲阻止，可紫蘇卻未理會。
那小老板見紫蘇這樣說，也心軟了下來。
“看樣子，你們也是走投無路。好吧。不過我的包子都是有個數(shù)的，到時候少賣一文錢也不行?！?p> 紫蘇莞爾一笑，點頭致謝。
百里川有些不愿，將紫蘇拉到一旁?！霸跄苓@樣！本王可是堂堂七王爺，你讓本王在街上叫賣不成?！?p> “現(xiàn)在王爺?shù)纳矸菘刹还苡茫瑳]錢連個乞丐還不如。王爺都撇下面子去賒賬了，還在意在街上喊幾聲？”
百里川欲言又止，只感到腰間一股力。他的身子被紫蘇硬推向攤位前。
“現(xiàn)在要忘記身份，可沒有什么王爺，王妃的?！?p> 百里川長出一口氣，甚是無奈，事實如此。
臉面熬不過肚子。
攤位前已是來了幾個人要買包子，百里川腆顏，不得不干起來。雖然還是不情愿，也不自在，但為了可以果腹也只能如此了。
剛才的一波人走了，攤位前又空了下來。
買賣要吆喝，怎能沒動靜。
紫蘇用臂肘碰了碰百里川，示意他喊幾聲。
百里川心領(lǐng)神會她的意思，可嗓子里像堵了東西，這叫賣的話還是難開口，聲音小到只有紫蘇能聽見。
“賣……賣包子……”
他生氣吼叫時可不這樣。
紫蘇將手敷上肚子，一副可憐之態(tài)看著他。“肚子餓了……”
百里川咕嘟咽下口水，看她，而后又清了清嗓子。
看百里川為難的樣子，紫蘇很想笑?？梢哉f成是幸災(zāi)樂禍。她盡量忍住了，生怕百里川發(fā)現(xiàn)。
百里川再次喊了起來，一聲比一聲響亮，此番也是豁出去了。
幾聲之后，喊聲也自然隨意了些。
“賣包子嘞！新鮮出爐的熱包子嘞！兩文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