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川停留了許久等待，直到那碩大的朱紅門再次關(guān)閉，就像關(guān)閉了他的心，磨滅了任何的希望。
“王爺。”
被下令待命的延言還是不放心的擅自來了，可結(jié)果當(dāng)真不是他希望的那樣。
百里川的眼眶里映著月光閃亮，是少之又少能見到過的眼淚。
“延言，本王現(xiàn)在多希望……她回來，就算回來扇本王幾個耳光也好。可她如今連怨恨都沒有了，連她父親平反的事情也不管了。她怎么能做到，做到毫無留戀的離開。難道，本王接她入宮以來，做的所有事情都不值一提，都不值得眷戀。”
延言拱手，等待著命令?！巴鯛?，屬下可以立即將蘇側(cè)妃接回來?！?p> “罷了，昨日本王還想永遠(yuǎn)地禁錮她，永遠(yuǎn)地留在身邊?？墒聦?shí)上，本王根本做不到。本王狠不下心來，見不得她在本王身邊日日夜夜痛苦煎熬，還自私抓著她不放。若她能得到她想要的，若她還能露出一副真心笑顏。本王愿意……放手。”
百里川的目光不離那高大的宮門，透著是深情地溫柔與落寞的哀傷。
延言不禁問，還有什么是可以改變現(xiàn)狀的。“那王爺放心蘇側(cè)妃在外的安全？”
“她定會去找庭芳，派兩名暗衛(wèi)跟去，誓死保護(hù)她的安全。除非發(fā)生了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其余的都不必向本王匯報?！?p> 百里川轉(zhuǎn)身離去，下了城墻，步入昏暗的巷道，向著自己的宮殿走去?？伤男挠衷谀睦?？思緒又在哪里？
人非草木，誰能無情。
他此時寧愿成為墻隅處無名的雜草，枝椏上搖搖欲墜的枯葉，又或者只是一粒沙塵。
只要有風(fēng)，便可隨風(fēng)而去。
延言應(yīng)聲跟隨，仍能感知前方那身影只是人在心不在。王爺說放手又豈能真心放下，撒手不管。他徒留自己深陷矛盾的漩渦中，痛苦掙扎，越陷越深。
身后是關(guān)閉了的宮門，紫蘇環(huán)視前方是從未感覺到的陌生。
怎么她得償所愿的離開了，外面的世界卻讓她畏懼與恐慌。
她沒有通知庭芳今晚會離開皇宮。醉香軒還是她該去的地方嗎？她該去哪？
許久，她都未邁開步子。
她只身站在原地，心卻懸空著，連呼吸都感覺費(fèi)力。甚至她幾度懷疑，她自己是否是真實(shí)的。
她渴望擁有真實(shí)的自己，活出本來的樣子?？蛇~出來后才發(fā)現(xiàn)，在這個世間，斬?cái)酄拷O，更讓她迷茫無措，孤獨(dú)落寞，猶如行尸走肉一般。
手中的火折子搖晃著火光，身旁的枯枝在風(fēng)中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她的頭腦里赫然閃現(xiàn)出一張面孔，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名字——百里川。
不要想，不要想，嵐塵雪，自己可以的，可以的。
她像瘋了一樣地向前跑，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只是盲目地驅(qū)使著自己的雙腳跑起來，遠(yuǎn)離那處地方。心里在不停地重復(fù)著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起那個名字。
手中的火光早已被風(fēng)吹滅，地上不知何處落下的枯枝險些將她絆倒。
百里川。
不要想！
百里川。
不要想??！
百里川。
不要想！??！
一次次的警示，一次次的想起。思緒在心頭縈繞，越發(fā)難以控制。
她怎么就這么沒有出息！怎么就這么沒有自控的能力！
火折子被扔在地上，紫蘇雙手捂緊頭側(cè)兩旁，她掙扎著妄圖控制思緒，與自身來一場激烈的搏斗。
幾番周折，她緊閉雙眼，癱坐在地。
雙手支撐著身體，當(dāng)雙眼睜開，盡是攢聚的淚花，一滴一滴落下打濕了泥土。
對于百里川的依戀在一瞬間浸透全身，比方才更盛。
她根本無法割舍，根本離不開他。
百里川，這個牽動她整個心神的名字，如今是她心頭唯一的執(zhí)念。
“百里川，我離不開你，再也離不開了?！?p> 她覺得自己好奇怪。
她在牢籠里受盡屈辱，卑微如塵埃，逃離了又想再逃進(jìn)去。無需繩索，心甘回到束縛的牢籠，享受荊棘枷鎖。
書房內(nèi)的燈火燃了整夜，蠟炬在破曉之時燃盡，留下青煙一縷搖搖直上，而后漸漸消散無形。
一夜未眠，干澀的眼睛仍失神地盯著那燭臺。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百里川的眼珠才微微移動了一下。
“王爺，該上早朝了?！笔茄友缘穆曇簟?p> “知道了。讓人拿朝服過來。”
在幾名女婢的服侍下，百里川換上一身朝服，延言待人走后，悄悄湊上前去。
“王爺，跟隨桑兒去的人已經(jīng)回來了。信簽已拿到手。”
“可有發(fā)現(xiàn)？”百里川問道。
延言低頭稟報，“信簽上并未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連筆跡也是左手書寫，字跡潦草，無法對比。但桑兒的話里提到了一點(diǎn)，她的兄長并非第一次入刑部大牢。前年，曾因盜竊殺人被捕過，但后來卻被放了?！?p> 百里川目光一聚，“按凌國律法。他至少也要關(guān)上十年。延言，去調(diào)查當(dāng)年那件案子。能將他放出來的，必定是條大魚。跟這次預(yù)謀殺害紫蘇也一定有聯(lián)系。”
“是?！?p> 百里川陣陣精神，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人。
他想了一夜，她的歸處，諸多的可能，諸多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事情。
他又該如何向?qū)m里的人解釋紫蘇的不辭而別？
他又生怕有人會借機(jī)制造對紫蘇或者自己不利的因素。
一連串的問題撲面而來，而百里川哪個也沒有想好怎么去解決。
隨著眾臣進(jìn)殿，百官朝拜，朝堂之上覲言獻(xiàn)策，議論紛紛。百里川的精神都無法集中。
“川，你可有良策？川？”
百里丞坐于高堂，本想聽聽百里川對于邊防有何高見，卻見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朝上。
“嗯?；噬纤鶈柡问?？”百里川將思緒拉回。
百里丞垂詢：“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朕見你沒什么精神，心思也不在這?！?p> “不，臣沒有不適，方才只是一時恍惚?！?p> 對側(cè)的寧國相別眼看來?！捌咄鯛?shù)故悄贻p，被花紅柳綠的世間誘惑分神也可是理解。不像我等老臣，年老體弱，如今已沒有精力想其他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