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塵雪伸手握住左腕,還有幾分疼痛,摸上仍能感覺到咬痕處的淤斑。雖是有了蘇瑄的藥,多少壓制一些痛感,可越來越頻繁的發(fā)作并不是好轉(zhuǎn)的兆頭。
感覺有腳步聲靠近,嵐塵雪立即覆上了衣袖遮住了腕部。
有人在她的面前停住,并不是庭芳或延言,細(xì)聽還有馬聲。給她的感覺陌生,卻又有一絲的熟悉感。
那人不知是怎得,在她的面前停留了許久,最終以一副沙啞的嗓音開了口?!斑@位姑娘,能不能跟你問個路?”
嵐塵雪眼睛看不見可聽得準(zhǔn)確。按此人的聲音,想必也是四、五十歲的老伯了。
她想:問路,可真是問錯了人。
“這位老伯,實(shí)在抱歉。我雙目失明,無法為您指路?!?p> “……姑娘年紀(jì)輕輕,是天生所帶眼疾?”老伯沉默了片刻后,問道,話里卻透著一份焦急。
嵐塵雪搖頭。
“那怎會……?”老伯越發(fā)差異。
“因病所致,所以才會來青川城?!?p> 那老伯好似突然生了氣,話音變得幾分凌厲?!肮媚铼?dú)身一人求醫(yī)艱難,可是跟隨著夫家?”
“早已分離。不過尚有姐妹朋友相隨,一切皆好?!?p> “原來如此?!蹦抢喜朴性捯f,可遙望遠(yuǎn)處一眼,隨即便拿衣帽遮擋住面容牽馬而去。
庭芳小跑過來,“塵雪,你怎么在這?”
“天氣很好,出來透透氣?!?p> “方才那人是誰?”庭芳遠(yuǎn)看那人流中已沒了剛才的背影。
“一個問路的,不過問錯了人?!睄箟m雪索性一笑。
“嵐姑娘?!毖友噪S后走來。
“塵雪,我們又采了些草藥回來。我們進(jìn)去,給蘇大夫看看?!蓖シ茧S之將她扶了回去。
茯苓街上人來人往,在一旁的墻隅處再次走出牽馬的人來。那人看著醫(yī)館許久,時不時露出一絲疑惑和怨氣。
此時的她不是該好生待在宮中,又怎會落得此處,身染頑疾?
那個毛頭小子竟然騙了他,看樣子他要留在這查清楚狀況再說了。
挑起燈芯,燈火更加明亮了,庭芳重新罩上燈罩?!斑@天兒真是說變就變,白日里還晴空萬里,剛?cè)胍寡垡娋鸵掠??!?p> “已是到了梅雨時節(jié),等過了這段日子怕是要變得更悶熱了?!笔|蕓將湯藥端了上來。
“瑄哥調(diào)了方子,小姐你喝了吧?!?p> “這段時間真是讓你們費(fèi)心了,勞心勞力就為了我?!?p> “我們這么做都是心甘情愿的,庭芳姑娘與延公子都肯為小姐赴湯蹈火。我作為小姐的貼身婢女,一起長大,更不能袖手旁觀了?!?p> 蕓蕓拿過一道白綾為她遮上了雙眼,又拿起燭火旁的艾葉燃了放在竹筒內(nèi),為其熏治眼睛。
“嵐家沒落,讓你們也跟著顛沛流離。”
“小姐這是什么話,我們實(shí)際上也沒受什么苦。不過是趕了些路,也沒多長時間不就被放了。還來到這青川,遇到瑄哥,現(xiàn)在過得也很好啊?!?p> 嵐塵雪淺笑安然,這是唯一讓她感到欣慰的事。
“雖是沒有見過面容,單聽其聲,便知蘇瑄是個溫雅之人。更何況醫(yī)者仁心,人品一定不差。蕓蕓當(dāng)真尋了一位好夫婿?!?p> 庭芳回身,“塵雪,這點(diǎn)你倒是聽得不錯。那個蘇瑄啊雖是不及七王爺吧,可不比延言差。而且還比他好,沒有那么死板?!?p> “呵呵,我還很少聽到庭芳姐夸贊其他男人的。延大人在姐姐的心里已經(jīng)夠高的了,能高過延大人的人可不多。”
“我哪說過那根木頭在我心里地位高了!”庭芳一時煙視媚行。
嵐塵雪與蕓蕓各自偷笑,心知肚明。
“是是,有時候……口、是,心、非。”
“哪有?。 蓖シ钾W苑裾J(rèn)。
“既然姐姐如此不在意,那……可就有人要搶嘍?!睄箟m雪反倒故意打趣。
“搶什么搶?本來也不算是我的啊。”庭芳故作鎮(zhèn)定。
屋內(nèi)又是一陣笑語晏晏。
“要是沒有其他事,這樣閑聊多好。可就是這雪凌草的毒太過詭異?!笔|蕓又露出一副愁容來。
“怎么說了半天,又繞回我這里了。我這可沒有你們的樂子多,還是說說你們吧?!睄箟m雪道。
窗外幾片灰瓦落下,碎在雨水堆積的石路上,一抹黑影隨之消失于屋頂上,如魅如幻。
雨勢越下越大,屋內(nèi)燈火晃動,而屋中人也是黑袍加身,雙眼目不轉(zhuǎn)睛看著窗前放置的沉甸甸的錢袋。
突然一抹影掠過,錢袋瞬間消失,窗沿處旋即留下一支木簽。
屋中人立即上前拿起木簽查看,頓時為之一震。
“雪、凌、草”——三字寫于木簽上,并且是血字。
墨字穩(wěn),朱字危,而血字——死。
竟然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屋內(nèi)人恍若失去了生氣。頭上些許蒼白了的發(fā)似乎在一瞬間又多了許多。
他無需再確認(rèn)消息的真?zhèn)瘟恕?p> 他拜托了“影”,影的消息絕對不會錯。
“影”是一個神秘的組織。無法確定領(lǐng)導(dǎo)者是誰,也無法確定里面的成員,甚至連組織之間的人都是陌生不識的。他可能是你的鄰居,又可能是路旁的伙計(jì)??傊麄兪悄苋水愂?,又是普通人。
他們分布在任何一個城鎮(zhèn)村落。從不問也不透露任何委托人的信息。白天只要在墻隅處畫上一個特定的小人,夜里子時只要將你想要知道的消息寫在紙上,便會有人來取。
如若有兩人同時看到了消息,他們也會友好的謙讓,一個對視的眼神便能決定去留。
他們只以錢財(cái)為目的,卻又不拘泥于錢財(cái)?shù)亩嗌?,完全靠委托人的誠意。留下的人會將信拿走,待第二日夜里,甚至更早便可以得到回復(fù)。錢財(cái)拿走,留下一根木簽。上面以字的顏色表達(dá)奇怪的緩急。
他們?yōu)楦蝗松藤Z打探,未窮苦的人打探,不論錢財(cái)。但不知為何,“影”有一條鐵則,誰也不能打破。那就是,他們從不為皇家、為朝廷打探任何的消息。
因此,朝廷對此也甚是頭痛,無論收復(fù)或是鏟除,都無從下手。它真如一個影子藏匿于黑暗。
執(zhí)筆擬信,飛鴿傳書。那老伯面帶慍色,悻悻自語道:“口腹蜜劍,無恥小兒……”
他要求救,同時還要質(zh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