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為嵐塵雪的改變而高興。醫(yī)館早些關(guān)了門,蕓蕓做了滿滿一桌的菜,都是嵐塵雪喜歡吃的。
“來,來……大家舉杯,讓我們慶祝一下?!蓖シ悸氏妊埩舜蠹?。
眾人聚起酒杯,只有嵐塵雪冥想著什么。
“塵雪?”庭芳喚她,采藥回來,便見她時不時的發(fā)呆?!皦m雪?”
“小姐?你怎么了?”
嵐塵雪思量看向自己空空的掌心,回想今日遇到的一切。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無法在心頭消散,她到底錯過了什么,或者失去了什么。
簫聲……啞巴……
指尖劃過的痕跡——珍、攝。
“珍攝……”她喃喃自語。
庭芳放下舉起的酒杯,輕搖她的臂膀?!皦m雪,出什么事了?”
珍攝!
嵐塵雪心中一怔,猛然站起身來,嚇得其余人一驚。
她終于找到了,找到了那個讓她莫名其妙的感覺到底是什么。
前情難留,余生珍攝。
清淚承睫,一顆落在空空的掌心。
她倏地向街外跑去,尋著記憶里的方向跑著,此時不比白日,她眼前更難看清。
眾人驚異嵐塵雪的舉動紛紛跟了上去。
庭芳最是擔(dān)憂,心里甚是沉重,一定有什么才讓她突然如此的。
“百里川——!百里川——!百里川!”
嵐塵雪不顧一切的嘶喊著,四下嘶喊、尋覓。
“百里川!你出來!出來!百里川——!”
他來了,為何不真正的與她相見呢。
淚眼婆娑,她兀自嘶喊。
未見時,她想著相見時怎樣免去尷尬,怎樣面對彼此。她預(yù)想了太多情景。
可哪知,當(dāng)這一刻來臨,哪還顧得上什么尷尬,什么無顏。她要得就是一個他。
而他,卻自私的將重逢獨(dú)自演繹。
“百里川!你為什么不說話!為什么要裝成一個啞巴!為什么不告訴我!百里川!你出來!出來!”
眾人聽到更為驚訝。庭芳與延言相視一眼,難道七王爺來過了?
“塵雪,到底怎么了,他來過了?”庭芳上前抓住無法平靜的人。
“庭芳姐,他來了,真的來了……”嵐塵雪的嗓音因嘶喊變得沙啞。
“你確定?”庭芳想,這或許只是她一味的幻想導(dǎo)致。
“我確定。真的確定。百里川來了,真的來了。他在我手心里寫了字——珍攝,出軍營那日也寫過。我還聽到了簫聲。真的是他,我確定,真的是他。”
庭芳不知該如何說,因?yàn)闆]有確鑿的證據(jù)??扇羝咄鯛斦娴膩砹?,為何不坦然相見呢。
“百里川!你出來見我!百里川——!咳!”喉嚨里一股嘶痛,嵐塵雪一聲咳,覺得嗓子里都流了血。
“塵雪,莫急,我們找找。莫急。注意你自己的身體。”庭芳安撫著,目光焦急地看向一旁的延言。
延言示意噓聲,目不轉(zhuǎn)睛向著昏暗的街道盡頭看去。有什么正從街道中央向這里走來。他聽到了漸漸清晰的馬蹄聲,心里也跟著一步步縮緊。
忽然,一旁的延言興奮地驚呼:“夜颯!”
然而轉(zhuǎn)瞬,那股略帶欣悅的心情落下,心中不免一緊。走來的驪馬正是王爺?shù)淖T夜颯,只是馬背上卻無人牽引。
延言疾步上前,牽過垂落的韁繩,向后方遙看去。無月無星,昏暗的街道幽深靜謐,并未見到百里川的身影。
夜颯的出現(xiàn)證實(shí)了嵐塵雪的言語——百里川真的來過。
夜颯的獨(dú)身讓延言有些擔(dān)憂,他眉頭緊蹙,思索著各種可能。
嵐塵雪在庭芳的攙扶下湊到馬前,撫著馬背。“他真的來了,是不是?他在哪?”
她四下環(huán)顧,這樣的夜對她的眼睛來說,真是磨難。那個白日里的輪廓,并不在周圍。
延言默言。
“塵雪,他不在。我們先回去,看看有沒有留下什么?”庭芳面露憂戚,示意延言。
延言會意頷首,便將夜颯牽回醫(yī)館。庭芳、蕓蕓扶著嵐塵雪走回。蘇瑄暗忖,看來要熬些安神的湯藥了。
安置了夜颯,延言回來時,面色凝重,手里多了一封信箋。他提著一口氣,“只在馬鞍下找到了信,還有王爺?shù)聂嵊??!?p> 聞言,嵐塵雪一步上前搶過信箋與翎羽??墒撬梗棺约旱碾p眼模糊,根本看不清字。她努力想要看清,雙眼卻灼痛的難受。她忍不禁捂著雙眼,發(fā)出低吟,仿若下一秒便能流出血淚來。
蘇瑄見狀,“蕓蕓,不能讓?shí)构媚镔M(fèi)神,對她的眼睛不好!”
蕓蕓立即將信箋拿走,擔(dān)憂的攙扶著她?!靶〗?,你不能這樣。你的眼睛才有起色?!?p> 嵐塵雪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酸痛猶存。
“那拜托延大人……”嵐塵雪喃喃。
延言心中一緊,輕薄的紙張頓時變得沉重了。
“快拆開看看?!蓖シ即叽俚?。
周圍一下子寧靜了,只有信箋被打開的聲音。
“確實(shí)……是王爺?shù)墓P跡。是寫給嵐姑娘的。”延言低沉地道。
“說了什么?”嵐塵雪急切地問?!坝袆谘哟笕藥臀夷钜荒?。”
延言看向周圍,眾人的目光都是熱切的。遲疑片刻,終是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寂然的醫(yī)館內(nèi),響起延言低沉沙啞的聲音。
散不盡的藥香含括著萬物的滋養(yǎng),交匯融合,繼而分支出四肢百骸,眉眼虛發(fā)?;蝿拥臓T火點(diǎn)亮了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睛,整個身軀在一瞬間透亮。門隅處的紫蘇草賜予一件紫色云衣,在恍如永夜的世界里匯聚成了熟悉的樣子。
嵐塵雪聽著,仿佛那些話便真的從眼前幻影翕動的雙唇間說出,猶如夢囈。
這封信里包含了太多怔目結(jié)舌的內(nèi)容。
可他為何不出現(xiàn)呢,為何不親口來告訴她呢?
屋內(nèi)肅然冷清,眾人沉默不語,面面相覷。一紙留書,連同被她割斷的紫翎發(fā)帶,夜颯也被留了下來。
此時他去了哪里,是眾人都在思考的事情。
嵐塵雪撫著那有了殘缺的翎羽,那青絲上打的結(jié)。她尚看不清,卻能確定,又是不怎么好看的同心結(jié)。
合上信箋的那一刻,眼前的那個幻影化為齏粉消失殆盡。
泛黃的箋紙上,筆墨足足寫了有三張,一字一句在傾訴內(nèi)心的聲音。為了不暴露行蹤,箋紙被燭火點(diǎn)燃,升起一股灰煙,火源蠶食猶如星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