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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愛人

第三十八章 欲言又止

玻璃愛人 金璣紫 5411 2019-06-17 21:42:59

  “說吧,”青嫘勉強笑笑,“還有什么是我經(jīng)受不起的!”

  “秦昊然失蹤前,我偶然看到——”

  “青嫘!”媽媽的一聲叫喚打斷了秦昊然的話。

  青嫘迅速從角落里閃身出來,抬頭便看到媽媽那張焦灼又帶些慍怒的臉。忙應道:“哎!來了!”她突然想到,從她剛走進院子的那一刻起,媽媽就已經(jīng)站在窗前密切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我得馬上回家了,有話以后再說吧!”青嫘心亂如麻,沒有心情再理會何連池,只短促地說了句“再見”便轉身往家里走去。

  何連池滿腔話語也只得作罷,眼看著青嫘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另一處陰影里。

  “送到了?”青嫘剛進門,媽媽就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嗯!”青嫘點點頭。

  媽媽沒再說話,手里握著塊抹布,心不在焉地胡亂擦拭著什么,過了一會兒才問:“他們,都還好吧!”

  “都挺好的!”青嫘彎下腰,假裝在沙發(fā)上找電視遙控,生怕讓媽媽看到她因說謊變得通紅的臉。

  “剛才那個找你說話的人是誰?看著有點臉熟!”

  “是我中學的同學,前幾天剛見過面?!鼻噫朽閲说?。

  媽媽“哦”了一聲,卻又不說話了,轉身朝廚房走去,留下青嫘一個人傻傻地坐在沙發(fā)上出神,過了好半天才想起把電視打開。借著節(jié)目里傳出的音樂,她想,媽媽還是關心爸爸的。她打發(fā)我去送畫,意圖很明顯。如果她知道爸爸沒和溫美香在一起,而是和另一個也不知是小四還是小五的女人遠走高飛了,她會做何感想呢……

  直到傍晚王伯提著兩條大鯉魚回來,家里的氣氛才有點緩和了。媽媽和青嫘都從房間里跑出來看魚,直夸王伯能干,王伯則高聲吵嚷著要將鯉魚清燉或是紅燒,全然不知家里發(fā)生了什么。青嫘說就做成啤酒魚吧,啤酒是現(xiàn)成的,她又饞得慌。

  一陣忙亂過后,香噴噴的啤酒魚上了桌,又配上幾道清爽小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地享用起來。

  袁夢起床的時候,心素還在沉睡,但她睡得似乎并不安穩(wěn),眉頭緊蹙,睫毛顫抖,臉上還有淚痕。袁夢憐惜地看著她,心想:她一夜沒睡好,還是別叫醒她,讓她再多睡一會兒吧。

  他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來到廚房給吳媽打下手,做好幾樣精致的點心。又和翠翠一起,熬出一鍋稠稠的南瓜梗米粥,毫不介意幾個幫傭的小丫頭在背后捂嘴竊笑。然后倒洗臉水,準備洗漱用具……安排好這一切后,又躡手躡腳地走回心素身邊坐下了,一心一意地等待她醒來。

  約摸一個時辰之后,心素終于悠悠地睜開眼睛。她一見袁夢,立刻欣喜地撲進他懷里,顛顛倒倒地說一些很愛很愛他的話,然后聽話地洗漱,吃早飯,只字不提清晨發(fā)生的那件事情,似乎已經(jīng)把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完全忘記,袁夢也就由得她去了,不再提起。

  等到心素洗漱梳妝完畢,袁夢說:“心素,我們?nèi)ソo爹娘請安敬茶吧!”

  原本興高采烈的心素一聽到這句話,馬上變得像只受驚的小鹿,她連連搖頭說: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夢,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袁夢為難地說:“心素,新媳婦給公公婆婆敬茶是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我們已經(jīng)很遲了,要是再不去的話,爹娘會很傷心的!”

  心素皺起眉頭:“夢,你是知道的,我最不喜歡這些煩人的規(guī)矩了。而且,我很怕見老人的,我太笨,不會說話,更不會哄老人開心。他們一見我這樣,肯定又會教訓我,我最怕別人教訓我了!夢,我怕極了!”

  袁夢笑道:“這些話完全不像從你嘴里說出來的。有誰不知道,我們心素是最最勇敢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新娘子像你這樣,敢在那么多人面前給自己揭喜帕呢!現(xiàn)在只是要你見見我父母,你就怕成這樣,豈不是太矛盾了?”

  “并不矛盾的!我敢當眾給自己揭喜帕,并不代表我就敢去見公婆,這根本是兩碼事!就像我不在乎所有人為的規(guī)矩習俗,并不能代表我不害怕和別人相處一樣。夢,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很不討人喜歡?”

  袁夢忙安慰道:“當然不是!我想是因為你從小生活的圈子太狹窄了,整天除了你母親,就只有蘭姨陪你。你來到云華以后,又一個人生活了太長時間,你只是不習慣和別人相處,這沒什么,我會幫你,爹娘也會幫你,他們都是最好不過的人了。時間一長,一切都會好起來。你會變得開朗起來,活躍起來的!”

  心素還是低頭不語。袁夢又說:“吳媽專門為你做了幾樣拿手的點心,我還熬了稠稠的南瓜粥。等請完安,我就讓翠翠將點心和粥送到房間里來,我們邊吃邊聊好不好!”

  心素想了好一會兒,終于勉強地點點頭,說:“好吧,為了你,我去!”

  給公公婆婆請過安,敬過茶之后,心素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樣大大地松了口氣,又開始和袁夢說說笑笑了。

  按照學校的規(guī)定,袁夢本應有十天的婚假,但他總惦記著那些孩子,寢食難安,才過了三天就回學校上課了。臨走又有些放心不下心素,便囑咐翠翠去心素身邊侯著,幫助她盡快適應新環(huán)境。

  沒有袁夢陪伴,心素只得獨自到院子里散步。那天在后花園,心素看到阿德正在打掃,不禁眉心微蹙,芳心不悅。叫來阿德問道:“園子里的景致因為有了這些落葉,才顯得更有韻味些,你為何要把它們打掃得一片不剩呢?還有,荷塘里的那些殘荷,上次我來還瞧見了,喜歡得什么似的,才不過兩三天沒來,那些殘荷竟被清理得干干凈凈!”

  阿德結結巴巴地說:“是——太太,太太吩——吩咐的!”

  翠翠忙說:“少奶奶,要不我去跟太太回一聲,就說少奶奶喜歡落葉,太太一定會留著它們,以后也不會有人再去清理殘荷了?!?p>  心素沉吟片刻,說:“算了,沒必要因為我一來,就把多年的老規(guī)矩都改了。婆婆喜歡整齊潔凈,我自會依從?!弊炖镞@么說著,游玩的心情卻涼了一半。

  袁家的后花園雖不如香徑園那么幽深曲折,花園錦簇,開闊處倒也有大片綠菌菌的草地,沐浴著陽光,生機盎然。心素坐在蔭陰下正欣賞著那片綠地,冷不防幾個婆子從對面走來,似乎是為了抄近道,竟直接從草皮上踩踏過去,看她們的神情自若,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心素還未及反應,又有幾個孩子追上來,看樣子似乎跟那幾個婆子熟識,又笑又鬧,有的還在草地上扭打翻滾。那幾個婆子不但不加阻攔,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是……”心素驚訝道。

  翠翠也被那幾個孩子逗樂了,咯咯笑起來,說:“那幾個婆子是袁府的管事,因為住在府外,每天的這個時辰都從后門進府。那幾個孩子是跟來玩的,玩夠了,自然就回家去了。袁府對下人向來寬厚,并不計較這些,有時候還會賞他們些果子吃。”

  “園子里一直都是這樣,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嗎?”心素問道。

  “平日里都是這樣。每逢節(jié)日——端午、七夕、中秋,老爺太太還會請親戚好友來做客,要在這片草地上擺好幾桌酒席呢?!?p>  “哦……”心素輕嘆一聲,“我在香徑園,向來清靜慣了,突然見了這么多人,竟有些不習慣……只可惜了這么好的綠地了,每日地被這樣踩踏!小草和人一樣,也是有生命的?!?p>  “少奶奶,沒關系的,”翠翠一臉的天真爛漫,“草可賤了,長得遍地都是,怎么踩都不會死的。就算暫時被踩趴下了,休整幾天,淋幾場雨,就又挺得直直的了?!?p>  “話說如此,可終究有些不妥。”心素搖搖頭,興致索然,“罷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此后心素便趁人少的時候去逛園子,多在午后,或是深夜。刮風或下雨的時候,大家都呆在屋里不愿出門,心素卻樂得櫛風沐雨,因為那個時候,整個的園子清清靜靜,就像屬于她一個人的,再不用擔心會撞上別人。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p>  心素獨自撐著傘,一邊走在幾乎被萋萋芳草淹沒的小徑,一邊呤詩頌曲?!爸挥性谟昀铼毿?,才能了然詩人的所思所想。拄著竹杖,穿著草鞋,時而低呤,時而高歌,緩緩走在泥濘的鄉(xiāng)間小路上。在他的心里,這世上原本就沒有風雨。如果有,那么他也更愿意醉臥芳草聽風雨……”

  那天,翠翠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說姨太太和表小姐來了,太太想邀了大家去戲園子看戲,讓翠翠來請少奶奶一同去。心素覺得去身上懶懶的,就推掉了。午睡后精神好些了,便想到園子里逛逛。

  走出房間沒多遠,心素便看見袁太太一行人有說有笑地走過來,忙拐進旁邊的小路,急走幾步,躲在一座假山后面。

  說笑聲越來越近。心素聽到一個聲音說:“聽說表嫂不喜與人交往,看來是真的,連我們這些親戚來了,也不肯露面見一見的?!?p>  “她家有錢有勢,只怕瞧不上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吧!”又一個聲音傳來。

  “那孩子身子弱,昨天又淋了些雨,只怕著了涼,”是袁太太的聲音,“回頭我把郎中請來,給她瞧瞧病去?!?p>  “姐姐,你就是太縱著她了,由著她任性耍大小姐脾氣!依我看,還是秀桔做你家媳婦更合適些……”

  秀桔,又是秀桔!心素等她們走遠了,從假山后面走出來,悶悶地發(fā)了會兒呆,便折回她和袁夢的房間。

  從此心素更不愿出門。閑了就彈琴、看書、做詩,悶了就逗逗果兒。也不去和公婆一起吃飯,每次都讓翠翠把飯菜送到房間里,一個人草草吃上兩口。晚上袁夢回來了,心素便和他濃情蜜意地廝守在一起。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了,簡簡單單,但也和和美美。只是心素經(jīng)常會被噩夢驚醒,每次醒來都會對袁夢說些相似的話:園子里的蘭花開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又好象不記得半夜發(fā)生的事情,若無其事地和袁夢說笑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一段時間。漸漸地,袁夢發(fā)現(xiàn),心素被噩夢驚醒的次數(shù)明顯增加了,人一天天蒼白憔悴下去,話也更少了。

  有一天,袁夢從學?;貋恚瑒偟郊议T口,袁太太就叫住了他,把他拉到自己房里,滿臉憂慮地對他說:

  “夢兒,心素這段時間越來越反常,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袁夢緊張地問道:“心素!她怎么了?”

  “心素這孩子性情孤僻,平時很少出房門,也很少和我們說話,有什么事總是悶在心里。每天只是彈彈琴,看看書,時間長了,我們倒也習慣了?!?p>  “只是最近她琴也不彈了,書也不看了,整天盯著窗外發(fā)呆,翠翠給她送去的飯菜經(jīng)常原封不動地又端了回來,人也一天比一天瘦。我見她滿腹心事的樣子,就去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卻總也不說。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袁夢沉默了一會兒,安慰袁太太道:“娘,你別擔心,心素只是太想回香徑園了。她怕你們會介意,所以一直不敢對你們說。”

  袁太太嘆了口氣:“如果是這樣,你就陪心素回香徑園住一段時間吧。心素的身體本來就瘦弱,再這樣捱下去,總不是個辦法。香徑園離學校近,你也可以方便一些,不用來回地跑?!?p>  袁夢猶豫了一下:“爹爹會同意嗎?”

  “孩子大了,總要離開家的,再說香徑園離這里并不遠。你爹爹最心痛你,我跟他說說,他一定會同意的。以后只要你們經(jīng)?;丶襾砜纯?,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袁夢高興極了,他情不自禁地抱住袁太太,連聲說道:

  “娘,你真好,你真好!我和心素只是到香徑園小住一段時間,等心素的身體恢復了,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袁太太憐愛地撫摸著袁夢的臉頰:“都已經(jīng)成了別人的丈夫了,還膩在娘懷里撒嬌,萬一被翠翠和阿德他們看見,又該笑話你了??烊グ堰@個好消息告訴心素,讓她也高興高興?!?p>  心素一聽到這個消息,果然欣喜萬分。她笑著,跳著,抱住袁夢吻個不停,蒼白的臉上立刻有了血色。果兒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主人這么高興過了,便跑過來湊熱鬧,又是打滾又是撒歡的,心素笑得更開心了。突然間她似乎想起什么,好奇地問袁夢道:

  “夢,你怎么知道我想回香徑園!”

  袁夢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然后說:“因為,香徑園的蘭花開了?!?p>  “是的!他對我說,香徑園的蘭花開了!蘭花開了!”

  心素如夢囈般喃喃自語道,魂魄似乎隨著她那熱切焦灼的目光飛出了軀殼,掠過袁夢,掠過窗外,掠過藍天,掠過草地,飛向那個令她魂牽夢縈的地方。

  “淺紫色的,淺藍色的,淺粉色的素心蘭,開滿了整個荷塘。素心蘭的香氣就像淺紫色的,淺藍色的,淺粉色輕霧,彌漫了整個荷塘。那些素心蘭好美好美?。』ò晟线€滾動著鉆石般的夜露。他說,我就像素心蘭那么嬌嫩,那么飄逸,他要讓我欣賞到世界上最美麗的素心蘭!”

  袁夢疑惑地問:“你說的‘他’是誰呀?”

  心素如夢初醒。她勉強笑了笑:“就是你呀!”

  “我?”袁夢一臉茫然。

  心素嬌柔地笑著說:“剛才不是你說香徑園的蘭花開了嘛!難道這么快就忘了?真不知道你的腦子里在想些什么,該打!該打!”

  “可是……”袁夢還是一頭霧水。

  “可是什么?”心素噘著花瓣一般嬌嫩的嘴唇,抬起密密的長睫毛,一雙水水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著他,手指有意無意地輕撫著袁夢白襯衣的領口?!澳阍趹岩晌覇??”

  袁夢被那雙眼睛看得心亂如麻。心素的柔媚,心素的嬌憨,心素的委屈,以及心素身上淡淡的蘭花清香,令他無法正常思考。他忘情地捉住心素的小手,放在唇邊輕輕地,深情地吻著……

  他喃喃說道:“心素!我太愛太愛你了,你就是我的生命,我的全部!以后,你我之間不要再提‘懷疑’這兩個字,這兩個字是對我們愛情的褻瀆!我相信你,無保留無條件地相信你,無保留無條件地愛你,永永遠遠!”

  袁夢讓阿德備好馬車,和心素一起,帶著果兒,還有簡單的行李登上馬車。馬車風馳電掣,一會兒功夫就到了香徑園門口。

  就像一個在外流浪多年的人突然回到日思夜想的故鄉(xiāng),心素興奮地跳下馬車,帶著果兒飛快地往香徑園里跑。袁夢在后面緊張地喊道:

  “慢點兒,心素!小心摔跤!”

  心素置若罔聞,仍然飛快地跑,跑過暗香館,跑過假山林,跑過九曲游廊,跑過綠茵茵的草地,一頭扎進那座芳香四溢的蘭花園里。

  她沉浸在素心蘭叢中,素心蘭茁壯濃密的莖葉簇擁著她,芳香嬌嫩的花瓣親吻著她,清涼甘美的露珠滋潤著她,令她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情人舒適美妙的懷抱里。

  這幾個月來的思念和焦慮一下子得到了補償,她忘情地閉上眼睛,忘情地舒展開手臂,舒展開身心,讓自己悸動的靈魂不斷下沉,下沉,沉到那片堅實安全的泥土里,沉到那個日夜等待著她的迷一般的歸宿面前……

  心素像是在喃喃自語:“我回來了!回來了!你們一定等急了吧!我知道,你們離不開我,就像我一天也離不你們一樣!所以,我回來了!我們從此再也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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