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神山脈巍峨高聳,怪石嶙峋,山巒起伏,綿延萬里。山坳兩側(cè)風(fēng)生水起,濤洪驚天,靈霧繚繞。
囚神山最高峰有三峰,直插云霄。山腰有彩云環(huán)繞,目視百米,如登煙霞,垂手而可得。
其中主峰喚作祭神峰,矗立北側(cè),山林密布,飛瀑橫流,琪花瑤草爭妍,珍禽異獸固護,景色奇峻險拔,處處包藏殺機。其次誅神峰、囚神峰分別對峙兩側(cè),與祭神峰一并成三足鼎立狀。
三峰之內(nèi),成一低谷,云霧吞吐,霞光裊裊,目不透視,喚作云霞谷。
一路上,占星婆婆將囚神山里的諸多事情講解給璃煥,神話一般出入在云霞覆裹的云霞谷,復(fù)制精靈蟠踞于誅神峰,離幻精靈被關(guān)押在囚神峰的烏毒牢里,有火精靈嚴密把守,機關(guān)重重。祭神峰用于天道祭祀創(chuàng)制精靈,因而最為高峻險拔。
離開迷霧沼澤,璃煥和輕沂等人剛闖進囚神山脈,便誤入了水霧凝聚的幻境當(dāng)中。輕沂側(cè)立在璃煥的左手邊,璃煥牽著她的手,仿佛聽見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動。
周圍一片朦朧的白霧,顯得有些陰森晦暗,幸而幻境是由幻術(shù)衍化生成,沒有包藏暗殺術(shù),只迷亂了視線尋不著正確的方位,否則他們之中會有不少的人受傷或死亡。
婆婆眉頭緊皺,她告誡身后的人說:“你們小心了,水霧幻陣新布置不久,目的以迷惑人的心智不能自拔?!?p> 因為婆婆曾經(jīng)有段時間一直生活在誅神峰,在她離開囚神大山以前,這一幅幅生動的幻象從來也沒有出現(xiàn)過。而在此時,山脈不僅凝聚了更多云霧,沿山道路也分疏了幾分。不得已,婆婆只能帶領(lǐng)他們小小心翼翼走在這陌生的山道上,不料竟闖進了其中的迷幻陣,開啟了萬千幻象。
短時間內(nèi),幻象并不會置人于死地。但是待入其中的時間長了,也會令人精神恍惚,面色無光,瞳孔無神。他們當(dāng)中,卻沒有一人精通幻術(shù)。
這種情況下,姬淵的占星術(shù)也喪失了效果,也許是那神話的靈力太過龐大,壓制了她的占卜之術(shù)。無奈之舉,大家只能撐開防護結(jié)界來抵御這若有若無的幻景。但是如此,璃煥也陷入那生動撩人的畫面中。
“夏涼”站在崖壁邊的一棵蔥郁的古青松下,她的眼中沒有噙淚,臉上也沒有表露哀傷的神情,而是面對璃煥風(fēng)情萬種地艷笑,如同凡世的風(fēng)月樓上窈窕的青樓女子,千嬌百媚。但這懾心的畫面在璃煥彌留之際,突然被輕沂的一指琴弦撥成了無數(shù)的碎片,如桃花花瓣一片一片剝落。
輕沂的九弦琴早在她離開春神谷以前,就被婆婆用珍貴的神材修復(fù)完好了,威力相比從前更勝幾分。
璃煥示意可以嘗試用暗殺術(shù)消除蠱惑人心的幻景。因為當(dāng)輕沂彈出如刀光般凌厲的琴刃破壞幻象時,璃煥就發(fā)現(xiàn),暗殺術(shù)中包羅了淺顯的幻術(shù)。
也不知神話的靈力多么強大,單就山峰間隱藏的幻陣也困的這些精靈死去活來。祭陽入了這迷霧幻象,會不會九死一生?
這些幻象由繚繞的水霧生起,而水霧是山坳上幾列巨大的規(guī)則排布的樹木吐納生成的。當(dāng)棠澈等人祭出武器驅(qū)散眼前的幻象時,璃煥察覺周圍的水霧被他們手上的利器吸收了一些。
璃煥沒弄明白水霧為什么會被吸收,但他猜想,精靈們的兵刃對幻境中掩息的幻象有克制作用。于是他叫上潮汐、姬淵和桓鉞,同輕沂一起奔向了不遠處的山坳。
近了璃煥才驚奇地發(fā)現(xiàn),那一棵棵身腰粗細的大樹,呈六芒星形規(guī)則地密布在山坳上。璃煥說道:“桓鉞,用你的青銅鉞,把這些古怪的巨樹通通伐掉。”
“雖然有些難為情,不過今天我桓鉞大人就做一回有史以來對這世界最有意義的伐木工人?!闭f著,太子桓鉞手中像斧的巨鉞霹靂下去,可竟不能將其捍動分毫。
“可惡,竟然沒有留下絲毫痕跡,看我‘九牛二虎之力’……什么?那再嘗嘗我的‘雷霆萬鈞’……該死的,我就不信砍不斷這些樹了……”
山腰上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伐木聲,山體震蕩,惹得鳥獸驚散。璃煥料定這里就是水霧幻陣的陣心。
他冥思著,要如何能破除這迷幻大陣。這時,婆婆也帶領(lǐng)其余的人到了六芒星陣心內(nèi)。她看出了璃煥內(nèi)心的焦慮,說道:“璃煥,天底下不存在永遠戰(zhàn)無不勝的神靈,也沒有無懈可擊的陣法。水霧幻陣看似難以摧毀,但只要能夠封鎖水霧的形成,就會不攻自破?!?p> 璃煥的思緒如流星一般飛快地運轉(zhuǎn)著,如何才能破壞水霧的形成呢?把樹木依依伐倒,可是這些樹干比寒鐵更堅硬。將水霧盡數(shù)吸納干凈,貌似千年時間仍然不能吮吸完。
潮汐輕輕地說:“我試試看,下一場大雪,或許冰雪可以將水霧凍結(jié)?!?p> 于是,潮汐口吟咒語,雙手無名指來回不停地扣動、結(jié)著復(fù)雜的印記。天空中慢慢飄下鵝毛般的大雪,綠色點綴的青峰霎時間白雪皚皚。
水霧漸漸消散,山坳中蜿蜒的道路瞬間清晰明了。但沒有等他們從頃刻的竊喜中清醒過來,六芒星周邊的山峰,突然地動山搖起來。
眾人都不識路途,只得緊隨占星婆婆躲避山頂滑落的巨石,等他們逃到水霧幻陣的外圍,山坳上的六芒星便如彗星墜月一般,轟鳴地爆炸了。構(gòu)建六芒星的大樹,也被摧毀成了殘枝敗葉。
等到輕霧完全褪去,廢墟之中,一位傾城之女子儼然立于其上。
那女子衣袂飄飄,晶瑩頭發(fā)蹁躚下墜,瞳光明凈有神,擁不食煙火之素顏,攜涅白古玉之雪肌,胸脯突兀,腰肢纖細,背身挺直而不佝僂。她雙手交叉覆于小腹前,楚楚動人,令人敬仰、畏嚴。而此女子的容顏,正似輕沂擊碎的幻象——“夏涼”。
“娘?”璃煥輕吟了一聲,意識逐漸模糊起來。
“好孩子,到娘身邊來?!迸娱_口說話了,她是真實的存在,并非幻境產(chǎn)生的。
“她不是你娘。你不要過去,璃煥?!陛p沂搖晃他的肩膀焦慮地阻攔道。
可是,璃煥似乎完全喪失了意識,一步一步向那女子挪去。眾人不約而同朝那絕艷女子施展攻擊,卻被璃煥依依擋了下來。
眼看璃煥走到了女子身旁,只見那女子嫵媚地伸出她修長纖細的右手,欲在璃煥的頭上施展咒術(shù)。
“接下來,好戲就該正式上場了。待我施展完傀儡術(shù),那么,璃煥你將是我媚麾下,最得力的傀儡王了?!迸計擅牡卣f道。
眾人皆驚,倘若璃煥真成了傀儡,那就再沒法子挽救他了。當(dāng)下,輕沂、姬淵兩人欲上前阻止那自稱“媚”的妖艷女子。
“哼!哈哈……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一個驕傲的聲音突然回響在空曠的四周。
“誰?是誰躲在暗處,給我滾出來!”眾人都還沒回過神來,倒是媚一下子驚駭于心了。
“我說,你這個冒充我娘的家伙。我娘心地善良,她才不會謀害自己的親身兒子呢!當(dāng)初就是你冒充我娘,殺了我兩個姐姐。你這個狠毒的壞女人!”璃煥突然睜開眼睛,瞳光如劍飛射,雙手牢牢地將媚的右手鎖住。
“是你……璃煥,你沒有中我的幻術(shù)?”
“那下三爛的東西,我才不會第二次中招呢,你就覺悟吧,惡毒的女人?!?p> “可惡!不過你以為這樣你就制服我了嗎,做夢吧你?!泵淖笫只没鲆话驯鶆ο蛄ㄅ鼇恚ㄒ姞?,身形忽一閃,他便移形幻步到姬淵的身旁。
“我們一起上,將她千刀萬剮?!辈恢l喊了一句。
“都住手,”璃煥制止道,“我要先問她幾個問題!”
“哼,璃煥,我可什么都不會告訴你的!”
“這可由不得你?!?p> 媚的右手忽然閃爍藍白色的光芒,只見她左手棄劍,用力將右手拼命捂住,嘴里發(fā)出疼痛難忍的呻吟。
“你……剛剛對我做了什么?”
“皓月靈力之‘月靈凈化’,只對心存善念的邪惡精靈有效,它會凈化你內(nèi)心的惡念?!?p> “噢,不……”
媚痛苦地跪在原地掙扎吼叫,她竟傷心地痛哭起來??蘼曀粏“чL,聽得讓人萬分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終於清醒過來。沒等璃煥問她,媚卻先開口說道:“我是什么都不會說的,雖然你幫我凈化了心中的惡念,可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還存有一份執(zhí)念。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就殺了我,替你的兩個姐姐,還有替你的娘親、我的孿生妹妹報仇……你替她們報仇,趕快動手吧,不要叫我有半分的痛楚?!?p> 她閉上雙眼,眼角竟又“嘩嘩”流出淚來。
“你是娘親最好的姐姐,”璃煥向媚走了過去,臉向著天空說,“娘親是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所以,媚,我相信你的本性應(yīng)該和娘親一樣善良。你雖沒有告訴我什么,可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想要的答案。謝謝你,媚,你走吧,離開囚神山,永遠也別再回來?!?p> 眾人臉色皆一片茫然,但誰也沒有吱聲。媚先是有些不自信,繼而幾分惶恐。當(dāng)她看到璃煥的眼神里透露的真誠后,媚站起身來,在璃煥的額前輕輕印了一個濕吻。
璃煥歡快說道:“在你的身上,我嗅到了娘親的味道。”
她轉(zhuǎn)過身,身影迅速地向山下走去,卻時不時地回頭,依依不舍地望了望璃煥。璃煥則目送她下了山。
一群人悶悶不樂繼續(xù)向囚神峰緩緩靠近。山道兩旁的景色忽明忽暗,樹木蒼翠,鮮花盛開,芳香與土香繞鼻,猛獸躲避在叢林里咬牙切齒,時有飛鳥驚飛,將碩大的樹枝弄得晃動不已。
“說吧,為什么放她離開,大哥哥總得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潮汐不停地在璃煥耳旁唧唧喳喳。
“那會不是說過了嗎,我在媚的身上,嗅到了我娘親的味道?!绷ń忉尩?,臉上洋溢幸福與自信。
“這個理由不充分,大家不會對你的解釋有一點信服?!?p> “潮汐,在你最絕望的時候,你是否感受到你的母后在你身旁?”
“母后……娘親……”潮汐沉思了片刻,繼而說道,“從小我的印象里有千百個母后美麗慈祥的影子,雖然我從沒見過娘親。大哥哥,我好想我娘?!?p> “知道嗎,潮汐、姬淵,還有你們大家,”璃煥忽然轉(zhuǎn)過身大聲說道,“每一次在我臨近死亡的邊緣,都看到娘親的靈魂飄在天空,聽見她呼喚我的名字?!?p> 眾人驚疑,姬淵說道:“涼妃在藍月城淪陷前就已經(jīng)去世了,你見到的并非是你娘親,王?!?p> 婆婆解釋說:“‘影鏡’,幻術(shù)的一種遠程應(yīng)用。可以很迅速地把內(nèi)心的話,以靈魂狀態(tài)傳遞出去。但那是以消耗生命力為代價?!?p> 璃煥點了點頭,殤澗卻猜疑地喊了出來:“難道你看見的那個人是媚,涼的姐姐?”
“照這么說,的確有可能。那個靈魂很可能是媚,可她為什么要幫助璃煥呢?”龍婧右手托著下顎說。
璃煥神秘地說道:“你們錯了,那個魂靈的確有我娘親的氣息?!?p> 眾人又是茫然不解,皆把目光投向婆婆。婆婆把頭仰向了天空,輕聲細語:“是‘靈魂融合’。夏涼和夏媚的靈魂融為了一體。夏涼死后,她的靈魂并沒有消散,而是飄向了西方,與夏媚的靈魂結(jié)為一體。”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大白天撞見鬼了呢。”軒毓忽然咧著嘴吼道。
“就算真撞見了鬼,也會被你突然露出的呲牙給嚇回深淵墓地?!闭f話的是君臨,十分稚嫩的聲音。
軒毓回敬道:“怎樣?君臨,我的牙齒可比你的小臉蛋可愛多了?!?p> 君臨不甘示弱地說道:“才沒我可愛呢,爛光頭?!?p> “是方寸頭,你這笨蛋!”軒毓的神情顯得有些惱怒,惡巴巴盯著君臨純凈得似一對明珠的雙眼。
“我就喜歡叫爛光頭……”君臨說著,“咯咯”笑出聲來,“那么兇地盯著我看干嘛,難道你想打架。我警告你,爛光頭,這里的女妖精可比男妖精多。”
……
“真是的,他們倆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斗嘴了?”姬淵走在前面,一只手捂著額頭。
璃煥容光煥發(fā)地說:“這樣也不錯,活躍一下緊張的氣氛。我們繼續(xù)趕路,向那罪惡的源頭。”
遠方的一處平原沼澤,一個俏麗的身影回頭瞻望,女子的白發(fā)被風(fēng)撩起,纏繞著她整個額頭,眼神里滿是期待與知足。
整個沼澤里,若有若無地回蕩著一個聲音:璃煥,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剩下的路靠你自己!王,做任何事就不要猶豫,心里不應(yīng)該有害怕。在后悔之前,將你的信念釋放出來。王,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勝利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