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卦象兇險
青朝說話慢悠悠的,好像不費一絲力氣:“蜀山天門考核之前,老太爺就勸你入白靈道觀,你壯志凌云,不屑一顧?,F(xiàn)在,不得不用嫁的方式過去,還要嫁給一個怪物。少公子,這價掉得有些高??!”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端木昱兒于黑暗中白了他一眼,“那人果然是怪物?如何怪?”
“是你說他怪物,我可不知他如何怪?!?p> “……連你也不知道嗎?”端木昱兒以為他對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有所了解呢,誰知他壓根不知道。不免心中黯然,“祖父想要跟玄門搭上關(guān)系,早就看中了規(guī)模不小的白靈道觀。而我只想入蜀山天門,這樣自然不合他意。可是……他為何這樣對昱兒?我從蜀山回來連他老人家的面都還沒見著……”
阿鐘心疼,“少公子……”
“你閉嘴!”
阿鐘只好乖乖地又閉上嘴巴,他著實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室內(nèi)太暗了,他只好去尋蠟燭,做自己能做的事。
燭火亮起,室內(nèi)才看得清楚了。
青朝雙手抱于胸前,食指輕輕點著,思量狀:“依我看,這三天你能不能好好過,還是個問題?!?p> “什么意思?”
“少公子,在這高墻大院里,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難題!現(xiàn)在居然沒有一點危機感?”
端木昱兒眨了眨眼睛:“聽你說話,我真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我還是先睡一覺吧?!?p> 青朝慵懶的聲音讓他有火無處泄,都什么時候了,這個臭道士還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哼!我諒他也不敢來,端木喬?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
“少公子好武功!好氣魄!真男人!”
聽到他說真男人,端木昱兒一掌將面前的花梨木茶幾劈成了兩半,“這個真男人三天后要嫁人了!什么人會娶一個男人?他是男女混體的妖獸嗎?”
青朝突然忍俊不禁,嗤笑了一聲,隨即馬上意識到自己露餡了,又恢復(fù)往日事不關(guān)己的慵懶神態(tài)。
端木昱兒可把他的一切盡收眼底了,心道:還裝呢!被這樣的大陣困住,還有心情在這里胡扯,要不是個傻子,就是個大能!
他突然覺得這個乞丐不白撿!
他翹了翹唇角,隨意地用手指掠了掠自己長長的白發(fā),在心里盤算著什么。
可他這一動作莫名多了幾分溫柔味道,精致的五官與男兒的硬朗氣質(zhì)奇跡般融合,使得舉手投足間更加耐人尋味了。
在昏黃燭光下,一雙眸子如墨色氤氳,膚色溫潤如玉,光華流轉(zhuǎn),美得不真實。
披肩白發(fā),使他看上去猶如大自然孕育出來的小精靈!
“你們看什么?我臉上有東西?”
直到端木昱兒愣愣地問,屋里兩個男子才回過神來,阿鐘不敢開口只好傻笑,青朝眼皮一掀,直接欣賞梁木去了。
端木昱兒嘆了口氣:“要說端木家最討厭我的,非端木喬和幾個表姐莫屬,其他人也沒一個瞧得上我。我都不知道,這仙骨它是好是壞,若我沒了仙骨,是不是就不會招人厭了?!?p> 青朝:“命是老天爺給的,包括仙骨?!?p> “若是沒仙骨,我和阿娘也無法順利活到今天?!?p> 端木昱兒記事早,對六歲以前的事情仍記憶猶新,難以忘懷。
一個大家閨秀跟男人私奔,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事,是要被處以極刑的。
可她不僅跑了,又回來了,這就等于把頭往刀口上撞。還能活著,可見當(dāng)年必然經(jīng)歷了驚濤駭浪!
若無仙骨,兩母子活不到現(xiàn)在。
他是從驚濤駭浪中掙扎過來的,如何能忘?
長大后的端木昱兒,依舊不知道當(dāng)年阿娘與那個負心漢經(jīng)歷了什么,他想為她討回公道,可她什么都不說。只要兒子不入玄門,她什么事都不干涉,這次去蜀山天門,她還跟端木昱兒大吵了一架,仿佛玄門里有豺狼虎豹,會吃掉她唯一的骨肉。
他的追求與母親背道而馳,誰說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呢?端木昱兒抬起左手,似乎想看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機。
青朝見他神色黯然,有意引開他的注意力,“你們家族可也邪門了,上千年愣是出不來一個有仙骨的,這換作平常人家,三代里也該有幾個,你們呀就像是……被詛咒了?!?p> “被詛咒?詛咒我們不能修道?不修道不也富甲一方嗎?沒什么不好???”
“我只是打個比方,誰知道呢。”青朝抬起右手,掐指算了一下,“果然,還是兇?!?p> “什么兇?”
“看來,你躲不過這一劫。”
“你是說,我會……嫁人?”
*
駿蕭苑中,燈籠的光亮照得院落猶如白晝。只有主屋里黑漆漆一片,大門和幾個方位上貼著紅色的符箓。
咋看沒有任何異樣,其實已經(jīng)被高階修士布下了陣法,讓主屋當(dāng)中的事物與世隔絕了,外面的人無法得知里面的情況也進不去,里面的人不知外界變化也出不來。
這是“畫地為牢”。
園中的亭子里,一名身材矮小其貌不揚的老者在主人家的陪同下就餐,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吃得不亦樂乎。
酒足飯飽后,清茶一杯,老者喝了一口,這才將目光投射到一旁陪伴已久的端木喬身上。
這位比端木昱兒大不了多少的胖表哥,趕忙露出一個夸張的笑容,生生地將剛要打的哈欠給憋了回去。
端木喬問:“陸先生,這碧螺春合您口味不?”
老者笑了笑沒說話,將茶杯放到桌上,掃了眼周遭端木喬的幾個隨從,不說話。
端木喬意會,趕緊讓他們下去,到駿蕭苑墻外面候著,并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進來打擾。
偌大的庭院里便剩下端木喬和陸先生兩人了。
陸先生:“難得大公子如此誠意宴請老朽,不過,大公子所求,著實讓老朽為難呀。”
“先生,本公子一言九鼎!”端木喬拍著胸脯,“您若不滿意先前的條件,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說。”
“大公子所求,對老朽來說,不過是動一動手指而已。但是此事后患無窮,方外之人有方外之人的規(guī)矩,你不會不知道吧?”
“老先生,我當(dāng)然知道,你們玄門諸多規(guī)矩,就跟我們凡人總有朝廷管著一樣。但是您放心,他不過是一個散修,沒有宗門的!師尊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此人窮兇極惡,非我端木氏嫡親,卻坐享榮華富貴,每每將我們嫡系壓在腳下。此人不除,我們永無出頭之日??!”
說著,端木喬從袖中掏出幾張銀票,直接就往陸先生手上塞。
*
主屋內(nèi),端木昱兒著實被青朝的話挑起了一絲疑慮,這個“兇”到底所指何事呢?
但見青朝緩緩搖著龜殼,須臾,五枚銅錢散落在榻上。他立刻雙眉緊皺,又深深嘆了口氣。
端木昱兒和阿鐘眼巴巴地望著他,很想他給個痛快。
“怎樣青朝?”
“屯卦,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兇。”
還是兇,端木昱兒撇了撇嘴,“是說我必須嫁人?”
“不是一段好姻緣,但,尚可保命?!?p> 聽青朝如此說,阿鐘看著自家少公子,唇線垂得要哭了。
端木昱兒問:“這個陣你能破嗎?”
“青朝道行不夠,一切得看公子自己了?!?p> 你倒給我推了個干干凈凈!端木昱兒心忖,我如何是高階修士的對手?
籠中困獸,難道真的只有乖乖嫁人了嗎?
仿佛讀出了他的心思,青朝苦笑:“哼,嫁人那還是好的,最可怕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