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衣服慢慢移到了臉上,熱辣辣的感覺把閻嘯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正午一到,小巷子里越來越熱鬧了,幾個孩童還在陰鬼童子上次呆的地方玩耍,斗著蛐蛐兒。他們根本不知道上次一起玩的“小孩”已經(jīng)死在了傘店的后面。
巷子里面來了幾個婦女給這些小孩送來午飯,有的拿著個飯盒,有的只是一塊饃饃。送罷了飯就坐在臺階上,你一嘴我一嘴地聊著。
“老王家媳婦兒又和婆婆打起來了?”
“聽說了嗎,陳寡婦那天和打更的一起...”
閻嘯無奈地笑了笑,身子從躺椅上坐直了些,他羨慕這些人的無憂無慮。
另一邊,
巷子口兩個大辮子花衣服的姑娘,正挽著籃子對著閻嘯指指點(diǎn)點(diǎn)。不時地互相推搡一下,臉上就涌起了片片紅暈。
懷春少女怎么看都是單純可愛,但咱們的閻老板,怕是應(yīng)付不來這種場面,二十六歲的他,還真的沒有過戀人。
“讓開讓開!”
兩個大姑娘的中間多了一個身影。
一個老頭兒從巷子口擠了進(jìn)來,手里正揮舞著什么。
“閻老板!我來啦!”
這人雖然一身華服,但是戴了個管家的小帽,兩顆金牙在他咧嘴大笑的口里特別顯眼,精明的眼睛滴溜亂轉(zhuǎn),年已花甲卻還是精神頭十足,不是那趙管家還能是誰?
“稀客啊,趙管家,今天來我這小店照顧下生意?”
閻嘯站了起來,這也是相識十年的老朋友了。
“誒喲,阿福掌柜這么不稱職?讓您個老板在前面攬客!”
趙管家邊說著邊跟著閻嘯走進(jìn)了傘店,插上門閂,掀開了后門的簾子,直接來到了判官店!
六月初五的烈陽下,判官店里依舊陰冷的不行,趙管家這沒練過武的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掌好了燈,兩個人坐在了廳里。
“賈老板在長安可還好?”
閻嘯煮上了一壺茶,平日里阿福是不愛喝茶的,所以只有來客人,他才會親自斟上一杯。
“賈老板這幾年身子骨還算不錯,人也不惑之年了,總是念叨著要來看您,但這生意實在是太忙?!?p> 趙管家伺候賈云騰四十年,對他再了解不過,賈云騰唯一信任的江湖中人,也就是閻嘯了。
“這又到了初五,今年的福祿宴賈老板準(zhǔn)備在哪兒?”
“還在開封萬壽閣,我這不就是來給您送請柬來了,難道我?guī)装倮锫氛垓v來就為了見您一面親近親近?哈哈哈哈?!?p> 趙管家把請柬放在了桌子上,咧著金牙沖著閻嘯大笑。
“你這為老不尊的老鬼?!?p> 壺嘴兒已經(jīng)燒的通紅,閻嘯拎了過來,倒在了茶壺里,給趙管家斟了一杯。
“今年名單訂好了嗎?”
“嘿嘿,換了旁人,我是肯定不會說的?!?p> 趙總管用他那金牙吸溜了一口茶。
“但是既然閻老板發(fā)問,我就告訴您,您和錦王爺依舊在列,郎峰也會前來,今年武當(dāng)少林派出的是下任掌教和方丈。撫遠(yuǎn)大將軍段云澄派他兒子段沖來,小王爺林賢也早就發(fā)去了請?zhí)?,丐幫的新幫主也到了開封,另外,聽說今年,劉公公要親自來赴宴!這可是十幾年來的頭一回!”
趙總管掰著手指頭,數(shù)出了九個人,加上劉喜和賈云騰自己,也是缺了一個才夠十二位。
“還有一位呢?難不成皇帝要來?”
閻嘯也喝了口茶,剛剛曬完太陽的他心情好得很,和趙總管聊起天來也比較隨意。
“的確還有一位,不過不是皇帝?!?p> “那是誰?”
“楚萬里?!?p> 當(dāng)!
茶碗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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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
城門口駛進(jìn)了一架華蓋馬車,蓋頂書著大大的“林”字。
低調(diào)兩個字怎么寫?小王爺是真的不知道。
水晶杯盛著的波斯美酒和白虎皮毛毯沒教過他這些。
他掀開了窗簾看著金陵的行人車馬,和鱗次節(jié)比的商鋪小攤,笑吟吟的樣子到真像個第一次出家門的富二代。
“彤兒,那兒是什么?,我還沒吃過,看著真鮮艷??!”
林賢并不是糖水里泡大的,漠北平天閣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他師父屠逍遙,那是江湖上有名的老怪物,比起司徒煥、楚萬里這等天驕,也是伯仲之間。
小王爺打小就沒享受過什么榮華富貴,武功大成歸來才一年的時間,這世上還有很多他沒看過的東西。
“公子,那叫糖葫蘆,是紅果包上了糖漿,酸酸甜甜,好吃極了,公子可以買一串來嘗嘗?!?p> 彤兒挽著林賢的胳膊,也跟著出現(xiàn)在了馬車的窗口。
這街上的行人一下子停住了,彤兒實在是太過驚艷,比起這些不施粉黛的婦女,和旁邊怡紅院的庸脂俗粉,簡直天人之別。
“哼!”
林賢也察覺到了這些男人的目光,一聲冷哼,仿佛有型的殺氣讓這片街道都冷了幾度。
“老姚,去,幫我買一串來嘗嘗”
苗族的大巫,姚龍,輔佐完林洪慶又輔佐小王爺,也是林家最大的家臣了。而且姚龍的實力,深不可測!
翻下馬來,姚龍摸出兩個銅板。給了賣糖葫蘆的小販,又將那紅潤飽滿的糖葫蘆遞給了林賢。
“嗯~這東西還真不錯,彤兒,你嘗嘗?!?p> “我就不吃啦,公子,彤兒身子虛,太酸太甜我吃了鬧肚子?!?p> 話語間,樓上落下了一個人影,攔在了馬車前!
這人一身紫衫,看著有三十多歲,腰上別著一把鐵扇,面白無須,臉色蒼白無光,眼窩塌陷,深深的黑眼圈和發(fā)紫的嘴唇,一看就是個荒淫無度荼毒了身子的人。
姚龍揭開了斗篷,那張枯槁的臉像骷髏一樣盯著紫衫人,手里從袖口掏出一把短匕,嚇得街邊小販四散而逃!
“在下何雨謙,家父正是金陵軍都統(tǒng)何穹,在登云樓設(shè)了宴席,給小王爺接風(fēng)洗塵。”
讓兒子來攔車接駕,這何穹的誠意可見一斑。
姚龍收起了匕首,回頭看了看依舊專注于糖葫蘆的林賢。
“小王爺,您看呢?”
林賢頭都沒抬一下,
“帶路!”
車馬在城內(nèi)行了一里地,便見到了這一棟高樓,三樓的當(dāng)中一塊大牌匾,“登云樓”!
何雨謙引著小王爺一行三人,上到了第七層,也是這最高的包廂,“登云軒”。
金碧輝煌,佳肴美酒擺滿了大圓桌,墻上還提著詩仙李白的詩句。
“龍蟠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訪古丘?!?p> 大氣!
“哈哈哈!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小王爺吧!犬子魯莽相迎,還望小王爺體恤!”
迎面一個穿著官服的九尺大漢,粗著銅鑼般的嗓子,興沖沖地就走了過來。
這人滿臉胡子,剃了個光頭,一臉的橫肉笑起來直顫,怎么看也不像剛剛營養(yǎng)不良何雨謙的爹!
“何都統(tǒng)多有費(fèi)心,我這趟也只是路過金陵,明日啟程還要趕往開封,三天路程緊的很,少坐片刻我就得動身了?!?p> 林賢并沒有自恃清高的拿架子,在生人面前保持良好的“素質(zhì)”也是他的宗旨之一。
“好!那咱就別站著了,雖說杭州離金陵不遠(yuǎn),但金陵這兒的菜也是大有特色。這里的鹽水鴨和螃蟹年年都要進(jìn)貢皇上,您可以嘗嘗。
坐!坐!”
小王爺拉著彤兒坐了下來,一旁的姚龍退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何雨謙也沒有跟著走進(jìn)來。
“說吧,何都統(tǒng),我這人向來不白吃別人的飯。你找我什么事?”
林賢從桌上抬起了頭,冷峻的眼神還哪有剛剛看到糖葫蘆時的天真無邪。
何穹搓著手,老臉都有些紅了。
“這,這...”
“你不說,我可走了?!?p> 林賢起身就要出去。
“慢,慢,小王爺,我說!”
林賢又坐回了椅子上,喝了口酒,看著何穹,
“說吧。”
“五月二七,那判官店發(fā)了榜要我兒子的人頭,三千兩白銀,只因他在怡紅院醉酒殺了個妓女!”
何穹重重地捶了下大腿!
“這又不是什么江湖事,犯的著他判官店多管閑事么?
我親自發(fā)信給那閻嘯,就像石沉大海一樣,從沒有過回音,殺手來了兩波,都被我把他藏在地下室躲過一劫。
雖說我是金陵都統(tǒng),可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p> 何穹說到后來,眼里都擠出了幾滴淚水。
“行了,我見不得男人這樣,你想我殺了閻嘯?”
林賢擺弄著彤兒的頭發(fā),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打探到今年初八賈老板的福祿宴您也會赴宴,我希望您能幫我和閻嘯說說,放過我兒子,只要我拿得起價格,一個子兒我都不往下壓!”
“好說!”
林賢直接站了起來,開了門就走了出去。
“小王爺,您這是???!”
樓梯口,
何雨謙正在那里喝著酒。
“小王爺,您,您吃完了?怎么這么快!”
唰!
鍛魂劍出鞘到收回來,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
七樓被何穹包了場,并沒有多余的客人。
嗒嗒,
林賢走回了登云軒,
當(dāng)啷!
何雨謙的人頭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掉在了裝著螃蟹的盤子里。
“?。 ?p> 彤兒嚇得驚叫連連縮在了角落里。捂著臉不敢再抬頭看哪怕一眼。
“這下你就不用擔(dān)心有人來殺他了?!?p> 林賢露出了一個鬼魅的笑容,一只腳踩在桌子上,笑盈盈地看著何穹!
“兒!兒子!”
何穹抄起腰刀就踢翻了凳子,沖將過來的一瞬間,他看到林賢的一對黑眸殺氣盛到了極點(diǎn)。他覺得他再往前半步,也要人頭落地。
何穹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打了個寒顫坐在了地上。
“這賞銀我不要,我領(lǐng)了拿回來給你,就當(dāng)作喪葬費(fèi)吧,老姚!買個雪柏盒子,裝好了人頭,用蠟密封好,帶去開封!”
何穹癱坐在那一動不動。
林賢敲了下桌子!嚇得他渾身一抖!
“怎么!不該謝謝我么?!”
何穹目眥欲裂,眼底的鮮血都流了出來。
“謝,謝謝小王爺?!?p> 他的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哈哈哈哈哈,彤兒,起來,打包幾樣菜,帶著路上吃!”
離別鉤鉤別離
拉回到主線時間線,今年福祿宴是個大篇幅。大家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