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湛在夜南柯屋頂上趴了一上午,那劍招他也看了幾式,都是在淺顯的不行的東西,沒什么實戰(zhàn)價值,也不知她是從哪里討來玩兒的。
不過他琢磨著,還是要教她些實用的東西才好。
一邊想著一邊縱身提氣繞到前門,他還沒忘了正事。
毅王要見胥華玖。
醫(yī)館前廳的格局和小鎮(zhèn)上的差不多,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廝忙活著抓藥,正是追云。
見伏湛負手走來,追云忙上前施禮道:“將軍此番,可是來尋玖姑娘的?”
“正是,毅王想見她,煩請轉(zhuǎn)告一聲?!?p> “請您稍等?!?p> 追云應(yīng)聲而去,伏湛站在原地先是慢騰騰的走了幾步,隨后又挺直了脊背面向門口,留給內(nèi)堂一個偉岸的背影。
不一會兒,里面?zhèn)鱽砹擞蛇h及近的腳步聲,伏湛佯裝沒聽見,沉下氣,才面帶笑容緩緩轉(zhuǎn)身。
然而映入他眼簾的只有滿面清和笑意的追云和捏著衣角神情緊張的胥華玖。
“南柯呢?”伏湛皺眉問道。
追云上前一步再度施禮,道:“將軍方才只說毅王殿下要見玖姑娘,并未提及他人。”
“那就再勞煩你通報一次吧?!?p> 前廳只剩下伏湛和胥華玖兩個人,胥華玖惴惴不安的低著頭捏衣角,伏湛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后堂,全然沒有剛才裝模作樣的閑情逸致。
“毅王要見玖兒,為何還要叫我一起?”
人未到聲先至,伏湛的眼神緊跟著亮了起來,面色也沒了方才的冷硬。
夜南柯從內(nèi)堂走出來,看見伏湛先是一愣,隨后看見胥華玖求救的目光,心下了然,快步走過去將她擋在了身后,還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這些小動作自然沒能逃過伏湛的眼睛,又見夜南柯除了最開始就再沒看過自己一眼,心中默默不滿,冷聲道:
“峪靈城地勢特殊,車馬難行,我們走著去?!?p> 走就走嘛,夜南柯牽著胥華玖的手安靜的跟在伏湛身后。
只是伏湛今天的步子邁的格外大,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夜南柯不由得在心里思索是什么事這樣急。
難道是北狄發(fā)現(xiàn)和親公主劫一事了?
“哎……”夜南柯想要叫住伏湛打聽一下,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他,伸出的手也悻悻地收了回來,只得作罷。
伏湛好容易才等到她吱聲,結(jié)果只是叫了一聲就沒了下文,真叫人失望。
他暗搓搓的將背在身后的手,上下交換了個位置,狀似無意的露出昨夜攀附吊索磨出的傷口更為嚴重的那只手。
一直注視著他背影的夜南柯當然看見了,只是這傷瞧著沒有多嚴重的樣子,故而也就沒問。
算了,等見到毅王就知道了。
伏湛刻意放慢了腳步,還假惺惺的咳嗽了幾聲企圖吸引夜南柯的注意力,然而并沒有任何作用。
他們一路無言,直到進了軍營,胥華玖被引入中軍大帳。
夜南柯剛想跟進去,就被伏湛抓住胳膊拉了回來,沒好氣道:“人家兄妹相認,你跟去做什么?”
“不是毅王叫我來的么?”夜南柯一臉茫然的問道。
伏湛一直拉著她走到了訓(xùn)練場,正是午間吃飯休息的時候,此處一個人都沒有。
夜南柯很是不解的看著伏湛,不明白他為何要帶自己來這里,卻見他垂著頭,豎在腦后的高馬尾都無精打采的從肩上垂了下來。
許久才悶聲道:“是我想讓你來的,我想見你。”
聽了這話,夜南柯噗嗤就笑了,反問道:“你想見我?怎么?在屋頂上見的就不算見了?”
伏湛沒想到夜南柯竟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熱,望向她的一雙眼睛里也寫滿了無辜。
仿佛今日他根本就是無意間路過。
夜南柯沒理會他大狗子一樣的眼神,推開他的手后退了一步,說道:
“行了,你找我來到底是有什么事兒?”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嗯……夜南柯皺眉眨了眨眼睛,伏湛這癟著嘴賭氣的樣子,還怪可愛的,只不過可愛歸可愛,夜南柯委實覺得這孩子有些黏人了。
“沒事找我干嘛?”
伏湛攤開受傷的手給夜南柯看,可憐兮兮的說:“我受傷了……”
那傷口主要分布于虎口、四指根部和指腹,應(yīng)該是在抓住某種物體時脫手摩擦造成的,傷口沒有包扎,就赤丨裸丨裸的擺在眼前,看著還是挺惹人心疼的,畢竟伏湛這雙練槍的手要磨成這樣,當時大抵也是十分危險的。
夜南柯將險些脫口而出的我不會治傷咽了下去,然而思索了一番后,才自嘲一笑。
他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怎么會連這點兒小傷都處理不好,他想要的只不過是景和的關(guān)心罷了,可她,不是景和啊。
“將軍這傷看著很是駭人,可惜我并不會醫(yī)病,方才在醫(yī)館時,將軍應(yīng)該請明玉先生看看才是,保證將軍藥到病除絕不留疤?!币鼓峡掠趾笸肆藥撞?,話語間禮貌而疏離。
伏湛聞言臉色徹底沉了下去,他一步步逼近夜南柯,直到她退無可退的困在自己身前。
見事不妙,夜南柯靈機一動就想仗著自己長得矮從伏湛手臂下鉆出去,卻不料被他扣住手腕一把拎了回來。
“還想跑?”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伏湛真的快要被她氣笑了,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許多。
“你的傷……”夜南柯被他捏的手掌有些發(fā)脹,卻想到了他手掌上的傷。
“你都不在乎了我還在乎它做什么?”伏湛聲音發(fā)冷,一雙眼睛不離夜南柯分毫,卻再難從她臉上尋到一絲關(guān)心在意。
老祖宗有點兒生氣了。
暗調(diào)內(nèi)息,運力打開了伏湛的手旋身退出丈余,不顧伏湛眼中驚愕,回眸冷聲道:
“你們東陵有句老話叫‘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而今你自己都不在乎又要指望誰來替你在乎。”
說罷,夜南柯快步離去,不愿與伏湛再多糾纏。
早先覺得自己占了人家東西,心中過意不去,如今看來,他連自己喜歡的人換了芯子都發(fā)覺不了,委實談不上高明。
她走后,伏湛靠著樹緩緩坐下,抱膝埋首,絲毫不顧崩開的傷口順著腕甲流下,染紅自己月白的衣袍。
他心中自是委屈難過,眼角濕熱,喃喃道:“她果然還是記恨我的?!?p> 可不知怎的忽又笑了起來,“小軟刀子戳人還挺疼的?!?p> 良久,伏湛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塵土,用胳膊抹了把泛紅眼睛,吸吸鼻子找軍醫(yī)上藥去了。
夜南柯快走到中軍大帳時猛然頓住腳步,觸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殘留的血跡,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把話說的太重了?
他還只是個孩子啊,即使活了兩輩子,也不過才二十幾歲。
旋即她又用力搖搖頭,試圖把剛才的想法甩掉。
不應(yīng)當,他已經(jīng)是個大孩子,要學(xué)會自己照顧自己。
正當她天人交戰(zhàn)之際,胥華玖已經(jīng)從營帳里走出來了,看樣子很是輕松,想來與毅王相處的不錯。
見夜南柯在前面等她,胥華玖小跑了幾步到她跟前,乖巧的喚了一聲“師父”。
夜南柯回神,忙拉著她的手問:“怎么樣了?毅王找你可是有什么事?”
胥華玖搖搖頭,小聲道:“沒有,毅王殿下就是找我聊聊家常,叫我安心留在醫(yī)館便可,父皇那邊他會處理的。”
感受到她言語中安耐不住的喜悅,夜南柯頗為慈祥的摸了摸她的頭,心道:傻孩子,你皇兄才不會處理呢,跟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的事,沾上了就甩不掉了,如今你最好的歸宿就是隱姓埋名的活下去。
因著胥華玖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解決了,心情大好,連笑容都開朗了許多,夜南柯決定帶她好好走走,順便做兩件新衣裳。
兩個姑娘蹦蹦跳跳的穿梭于鬧市之中,嬉笑玩鬧好不快活。
尤其是從未出宮游玩過的胥華玖,更是看什么都新鮮。
夜南柯出手大方,只有是她喜歡的就通通買了下來,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就大包小包的提了好些東西。
那高興的模樣,就連偷偷跟在她們身后的伏湛臉上都浮現(xiàn)了一絲笑意。
兩個人回到醫(yī)館已經(jīng)是累的不行,大包小包的各種東西差點兒就拿不回來了,還有好些東西要等著各家掌柜做好了再送過來呢。
眼看著天色漸晚,胥華玖喝了口水順順氣,對夜南柯說道:“師父我去做飯了?!?p> 夜南柯拉住她的手,讓她坐回了椅子上,“別忙了,這院里正經(jīng)吃飯的就咱們倆,咱倆吃飽了全家都不餓,買了這么多吃的還做什么飯啊,趕緊吃一口填飽肚子好上床睡覺了,今天真是走了太多路了?!?p> 胥華玖笑著點點頭,伸手去拆桌子上的點心盒子。
夜晚月上枝頭。
夜南柯洗漱完畢準備上床睡覺,卻見門口有人影晃動,她打開門,卻見抱著被子站在門口的人是胥華玖。
不待她開口,胥華玖就先說道:“師父我睡不著,想和你說說話。”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不似往常那般垂頭拘謹,夜南柯側(cè)身讓她進屋,隨后關(guān)好了門。
兩個姑娘并排躺在床上,月光掩映之下幾乎可見臉上細小的絨毛,只聽一個溫婉的聲音歡快的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胥華玖今日真的太開心了,她終于逃離那個束縛著自己的身份,從今往后,她終于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了。
再也沒有那些勾心斗角猜疑算計了。
她真是太開心了,開心的將以往見識過的陰暗拋諸腦后,含著笑意沉沉睡去。
巫山見我
……橘,橘勢大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