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fā)亂了。”趙璃輕輕四字,成功讓汝喬從他身上坐起。
她曲腿跪在榻桌旁,伸手去理了理鬢發(fā),非但沒理好,反而越理越亂。
平日都是良言幫她梳的頭,良言不在,她都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汝喬眨眨眼,明眸看向身前的趙璃,莞爾一笑,十分嬌軟道:“小郎君,可會綰發(fā)?”
又來了,小郎君…
趙璃身子微微顫了一瞬,淡如秋水的眸子暗了暗,小姑娘鬢發(fā)松散,釵環(huán)歪扭,面上帶紅嬌嬌嫩嫩的模樣惹得他心里發(fā)癢,可那小妖精還不自知,依舊用那雙夾著春水的明眸看著自己,再加上她那句小郎君,真是…
趙璃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然,柔道:“女子的發(fā)我不會?!?p> 聽此,汝喬撅了撅嘴,隨后嫌棄的吐出了兩個字:“得學?!?p> 外頭的女子都是以夫君為尊,也不知這小丫頭去哪學的,竟使喚起他堂堂八尺男兒。
許是靖國公劍走偏鋒的教育手法罷。
沒事,自己由著她。
想著,趙璃抬眼遲疑道:“我如何學?”
汝喬就等著他這句話,聽他說罷,馬上低頭靠過去,笑吟吟道:“這這這,用我來學?!?p> “……”
誰能想到,他高冷矜貴的敬懷王,還有替女子梳發(fā)的那一天。
只是他揮劍如虹的手碰到她柔軟的發(fā),竟然有些發(fā)顫,還特別笨拙。
“哎呦,疼?!壁w璃實在是不通此道,扯了她好幾根頭發(fā)。
汝喬眼睛紅彤彤,水霧霧的回頭看趙璃,趙璃俊雅清逸的面上竟攀上一抹尷尬的紅,紅得有些憋屈。
鬧得汝喬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讓他做這個。
汝喬從他手里拿過牛角梳,自己綰發(fā),忙活了半天,卻越來越亂,完全不見了出門前的發(fā)型。
最后還得襲香入屋,輕輕松松的在她秀發(fā)上打個結,以玉簪固定,才算完。
掌燈時分,汝喬鬧夠了趙璃,才悠悠然回府。
老夫人沈氏依舊沉心禮佛,喬氏不用請安也不用在她身旁服侍,晚間喚了幾個小輩到她院里用膳,汝喬讓良言梳了同今早無異的發(fā)型,才姍姍來到喬氏的院子。
阿瑯竟然也在。
她蒙著眼,靜靜坐在姜衡雁身旁。
喬氏望著阿瑯,溫和道:“之前還未問阿瑯的姓氏和祖籍?!?p> 喬氏終于恢復原來溫和賢淑的模樣,寶哥兒終于敢端起碗歡快的扒飯。
但姜衡雁卻緊張起來,他突兀道:“不必問姓氏祖籍的母親。”
喬氏愣了愣,看向姜衡雁的眼神充滿了不信任。
不知喬氏,連汝喬都有些詫異,突然覺得姜衡雁不靠譜。
身份低微可不計較,但姓氏祖籍也不告知,那就過分了。
“姓氏祖籍都不能告知嗎?”喬氏面露不愉。
寶哥兒放下碗,小口小口的吃飯,表示他是溫文爾雅的。
姜衡雁對著喬氏搖搖頭,目光隱晦,似有隱情。
他身旁的阿瑯酥手捏著膝上面料上成的裙擺,輕輕道:“我原姓寧,單名珂,生于宣仁二十七年,東地凌州人氏,家中長輩曾官拜凌州城督,后來……發(fā)生一些事情,我便獨居于凌波湖旁的宅子?!?p> 姜衡雁愣愣的看著阿瑯,她從未同自己說過她的姓名祖籍,面對他問的,阿瑯都是沉默帶過。
沒想到喬氏輕輕一問,她便說了。
至少這說明她是愿意嫁給他的
姜衡雁還未來得及高興,又聽喬氏沉聲問道“獨自居住?”
阿瑯捏著裙擺的手又緊了緊,她知道,對于獨居湖畔,四處行醫(yī)問診的女子,世人往往以有色目光去看待,哪怕她從未做錯什么,她不敢奢望阿雁的母親是個例外。
喬氏望著阿瑯,只覺她的臉龐同那白色絲緞一般,蒼白得可憐,一聲嘆息,落入阿瑯靈敏的耳里,將她心里的希翼擊碎。
就在一剎那,阿瑯做好了獨自遠走的準備,她輕輕撫上小腹,眉頭發(fā)顫,心里泛酸。
下一刻,又聽喬氏輕輕道:“可憐的孩子?!?p> 她慕而抬頭,只覺透過她眼皮的燭光都變得不可思議。
阿雁的母親,同阿雁一般,是個例外。
姜衡雁松了口氣,大手在桌下悄悄捉住了她發(fā)涼的手,溫柔眷意。
一道晚膳,喬氏話語不斷,問著阿瑯,她平日做什么,喜歡什么,心怡什么顏色,愛吃什么…活像個媒婆。
阿瑯一一恭敬作答,唯有喬氏問她愛吃什么的時候,她沉吟片刻,隨后穩(wěn)穩(wěn)道:“肉?!?p> 喬氏愣了愣,隨后笑道:“好?!?p> 寶哥人心里開心道:“小嫂嫂跟他一樣愛吃肉?!?p> 汝喬知道喬氏這個好,是值得高興的,喬氏終于妥協(xié),開始接受阿瑯這個未來兒媳。
更可喜的是,姜衡雁敲定了婚期,就在下月,離汝喬和親還有三月。
雖說十分倉促,但這是阿瑯后面親口同他說的,要快。
姜衡雁只能挑最近的日子了,好在靖國府樣樣俱全,就連喜服,他也準備好了,速度之快讓汝喬懷疑他是蓄謀已久的。
他確實是蓄謀已久,空閑之日還帶著阿瑯到彌山書院院長處認了親,為其義女。
起初姜衡雁還擔心阿瑯不同意他這番計劃,不料阿瑯直接就在徐府上了香,三拜之下,便名正言順了。
大婚這日,靖國府鑼鼓喧天,門庭若市,徐府也是熱鬧非凡。雖然賓客從未聽說過徐院長還有位義女,但徐院長為人正直不阿,桃李無數,他的義女哪能容別人非議。
所以徐府也是門庭若市,熱熱鬧鬧。
寧波候的外婿不請自來,他雖只在彌山書院的下部書院修習過,但他偏要上門恭賀,誰又能攔他。
寧波候也是朝中老臣,對大周也是有些苦勞的,只是他那位上門女婿實在是…也不知道寧波候千金怎么想的。
寧璉悶悶喝著酒,他周遭的男客像是商量好的一樣,無人上前同他攀談離他遠遠,好歹他也是寧波候的女婿,寧璉翻個白眼,歪歪扭扭的喝著酒。
屋外炮竹聲響,是結親的人到了。
姜衡雁一身大紅喜服出現在明廳,他面上帶笑,溫潤如玉,頭上上好的白玉冠看得寧璉咽了咽口水。
他隨著眾多賓客跟著姜衡雁后邊,看著姜衡雁過喜,從徐院子嫡子徐逸背后接過新娘子。
這天秋風颯爽,新娘子身上的喜服皆是質地柔軟良好的蘇錦,但那紅蓋頭似乎質地更佳,輕輕柔柔的,隨著新娘子的走動不斷搖擺,一陣風動,紅蓋頭被吹起一個角,露出里邊白凈的臉,只是,新娘子眼睛上竟蓋著紅絲緞。
寧璉看愣了,踉蹌兩步,喃喃道:“竟然是她!”
接親隊伍出了徐府,在金陵城大道游覽幾圈,便進了靖國府。
寧璉跟著結親的隊伍,一直走到靖國府,不料卻被門房攔下。
寧璉橫一眼紅繩束發(fā)的門房,道:“我可是新娘子的大哥!你敢攔我?”
兩位門房面面相覷,他們接到命令,除了徐府的家眷,其他一律不理。
若是新娘子的大哥,此刻應該在徐府,來他靖國府干什么。
但世子夫人身份特殊,還是小心些好。
年紀稍大些的門房轉了轉眼珠子,笑吟吟的將寧璉帶到偏廳,隨后一個閃身,去尋姜松廷。
可姜松廷被賓客圍繞,門房急得腳下生風,又欲去尋喬氏,卻遇到了到同趙璃在一塊的汝喬。
門房不識趙璃,只當他是迷路的賓客,他疾步走向汝喬,小聲道:“三姑娘,偏廳有為公子,說是世子夫人的大哥,國公爺那邊抽不開身,你看?”
汝喬愣了愣,看了看趙璃,對門房道:“帶我去?!?p> 偏廳里,寧璉被幾個門房守著,寸步不能移。
他不耐煩的嚷嚷道:“我真是新娘子的大哥!”
幾個門房不理他,依舊站在他周圍。
“若你真是她大哥,你可能說出她姓氏祖籍?”一道嬌軟女聲響起。
寧璉順聲望去,只見一襲黛粉襦裙的嬌俏姑娘,婷婷走來,身后還跟著一位白衣男子。
寧璉愣了愣,隨后咳一聲道:“她叫寧珂,東地凌州人士?!?p> 汝喬微愣,此人,可能并未說謊。
小嫂嫂獨居湖畔,眼盲行醫(yī),對家氏絕口不提,僅僅對母親一句帶過,就算他真是小嫂嫂的大哥,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著,汝喬微微側身,對身后的趙璃悄聲道:“若我闖禍了,你可會護著我?”
“隨意闖。”趙璃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