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父親的秘密（一）

　　“你不怪你的父親嗎？”

　　我說不怪，可能連我自己都騙不過去。有時候我真的很恨自己的父親，除了生活在一起，他幾乎沒有關(guān)心過我任何一件事情，學(xué)校的家長會都是我自己去開的。最近，我慢慢覺得這一切他好像承受的比我承受的更多，我開始去理解他的事情。

　　舒瑤給我擦拭了一下眼淚，這已經(jīng)不是我第一次在舒瑤面前哭了。我明白我父親的苦衷，他不想有人能找到我，又害怕見不到我，所以讓我在他的視野下獨立長大。

　　“不怪！至少我很早就有了面對生活的勇氣。”我抓住了舒瑤正在給我擦拭眼淚的手。

　　“好好好！”季先生眼角的水珠好像時刻都會掉下來一樣，“齊先生在去世之前，最想見你一面?？上Я?，齊先生已經(jīng)不在了?！?p>　　“季先生，哦不，外婆。本來應(yīng)該是我去見齊先生的，我們可以一起去見見他吧。”

　　“好好好！晚上就留下一起吃飯吧。小嵐，你去城里買點肉吧，晚上我來下廚弄點吃的?！蓖馄耪泻袅艘粋€人進來，“哦，我很久不吃肉了，但是我想你們小年輕沒有肉的晚餐可能顯得有一些單調(diào)?！?p>　　“不會的?！笔娆幒芟矚g吃肉，卻說出了不會。

　　“好的祖母。”小嵐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女孩，可能跟舒瑤一樣大吧。小嵐走進來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瞥了舒瑤一眼，最后目光回到了外婆身上。

　　“對了，小寧，我給你介紹一下，齊嵐，是齊先生的表親的孫女，但是這個表親死的早，兒子又犯了一些錯誤被抓了起來，那時候齊先生知道了自己有個孫子，但是又不能見面，也看這個小女孩可憐就收養(yǎng)了，也好給我做個伴?！蓖馄呸D(zhuǎn)頭給我說道，又意味深長的看了舒瑤一眼。

　　可能因為舒瑤在場所以外婆有些話并沒有講，齊嵐看舒瑤的眼神，我就能明白，這個女孩可能就是齊先生給我準(zhǔn)備的吧，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流行父母之命那一套了，但是在老一輩眼里，這些東西還是沒有改變的。

　　“小嵐，你以后就叫霍寧哥哥吧！”

　　“寧哥哥！”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難道要叫嵐妹妹？

　　“嵐妹?！蔽疫x著了一個折中的叫法！

　　舒瑤下意識的拉了一下我的手，我回頭看了舒瑤一眼，那眼神快要哭了的樣子。我趕緊給齊嵐介紹，“這是舒瑤，你叫舒姐姐就好！”

　　“可是，她看起來沒有我大哎！”

　　外婆是個過來人，趕緊終止了這場對話，“齊嵐，你去吧。我跟你寧哥哥多聊聊?！?p>　　“那我走了，祖母。”

　　等到齊嵐走了，外婆這才開口，“小寧，我知道你心有所屬，這些上輩人想好的事情，你不必太過在意。你這次來應(yīng)該不是來探望我這個老人吧？”

　　“不是的，外婆。”我想要解釋，外婆卻擺了擺手。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二十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記得清楚。”外婆拉著我和舒瑤去了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很干凈，不是那種干凈，東西很少感覺很干凈。中間是一個矮桌子，靠近墻邊有一個臺子，上面擺放了三個牌位，中間是齊云海，左邊是齊琛，右邊是霍晉坤。還有一個香爐放在這些牌位的前面。

　　“雖然你母親和你父親都找不到了，但是人死總不能游蕩在外面，所以立個牌位，希望他們能夠找到回家的路?！?p>　　說完，外婆拿起了一組香，點燃，作揖。我也跟著外婆做了同樣的動作。

　　我們?nèi)齻€圍在矮桌子周圍，坐下。

　　“我聽說你已經(jīng)找過雷曉嘉和方慶寓了?！?p>　　“是的！”

　　“雷曉嘉死了?！?p>　　這個消息就像晴天霹靂一下，就這樣灌了下來。我楞得說不出話來，

　　“在你去過他那里不久，他就死了。具體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

　　為什么我又害死了一個人！吳阿姨，雷曉嘉。我很不爭氣的握緊了拳頭在自己腿上砸了下去。舒瑤趕緊拉住我的手，“寧哥，這個你沒有關(guān)系！”

　　“是我害死了他們?！蔽也挥傻瞄_始擔(dān)心眼前的人，“外婆，當(dāng)年的事，你一件也不要給我說，我會自己一件一件的去弄清楚的，為那些枉死的人證明?！?p>　　外婆轉(zhuǎn)身看著齊先生的牌位，苦笑道：“齊先生走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死了。只是我放心不下你。你父親告訴我你會來找我們，我就一定要等到你來找我們的時候?！?p>　　外婆很慈祥的看著我，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感受這種目光，讓我有種，無懼的力量。

　　“你放心，他們不會找上我的，而且，我也不是你要找的那十四個記者之一。”

　　“可是報紙上明明是你的名字？而且照片？”

　　“因為當(dāng)時我出名，所以報社的頭條都會是我的名字，為的就是銷量罷了。至于拍照片的人，誰都可以去。”

　　居然有這樣的事情，我看向了舒瑤，舒瑤搖了搖頭。

　　“當(dāng)時去現(xiàn)場的記者薛奕，早就已經(jīng)去世了，或者說被殺害了?！?p>　　不知道怎么回事，聽到這些消息反而讓我的心放下了一半，也重新提起了一半。如今知情的人都在一個一個死去。

　　“外婆，您應(yīng)該很有錢吧?！蔽彝蝗灰庾R到自己說的不對，趕緊解釋到，“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p>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說這個破屋子是吧？”外婆笑了笑，“其實這也不破，這是我跟齊先生結(jié)婚的地方，那時候他還只是個欠了一屁股債的小商人，我也只是個什么都不是小記者。但是我們還是相識了，然后在這里結(jié)婚。”

　　外婆臉上的笑容，并沒有消散，還是微笑著。“后來齊先生去世了，我就又把這個地方買了下來，就在這里走動走動，種種菜什么的。自給自足也省的去麻煩別人?！?p>　　“這些年都沒有人來看過您嗎？”我很想知道一個久負(fù)盛名的人，為什么沒有一個拜訪者？

　　“齊先生剛走的時候，有些人會來看我，等到我捐出了齊先生所有的財產(chǎn)之后，就很少有人來看我了?！蓖馄趴戳丝次?，“很遺憾，我們沒有給你留下些什么?！?p>　　“你們留下的已經(jīng)夠多了。鳥兒始終會長大，不可能永遠(yuǎn)待在長輩修好的巢里?！?p>　　“你跟你母親很像?！?p>　　“我母親是怎樣的人？”

　　“勇敢，無懼，有時候有些頑皮，固執(zhí)?！?p>　　談到母親的時候，外婆總是無法掩飾自己的悲傷，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感覺。我把話題拉開了，甚至在以后的談話中，有意避免了臺子上這三個人的名字。

　　“外婆，為什么這個鎮(zhèn)子上沒有一個人知道你的存在?！蔽页鲇趯ν馄诺膿?dān)心，因為這里安保的人很多，車也有不少，在這個鄉(xiāng)村里，不被人看見是不可能的，今天齊嵐出去買東西也必然會經(jīng)過鎮(zhèn)子上。

　　“當(dāng)初我買下的不止是這個間破屋，還有鎮(zhèn)子上的所有商店和房屋?！?p>　　“我不明白?！?p>　　“這些都是齊先生的安排，這都是上輩人留下的錯誤?！蓖馄耪玖似饋?，走到了我父親的牌位前，“晉坤啊，有些事，還是給小寧講了好，萬一有事，也好有個準(zhǔn)備?！?p>　　外婆轉(zhuǎn)了過來，“齊先生是最早一批下海經(jīng)商的，之后因為小琛和你父親的事情，他又輾轉(zhuǎn)到美國歐洲等地。二十年前，小琛的情況越來越惡化，在離開你父親的十年里，小琛精神狀態(tài)和身體狀態(tài)都在一點點變壞，我勸說齊先生回國，也好給小琛見你父親的機會。我因為工作原因很早就回國了，并且在向陽報社工作，因為你父親當(dāng)時正在查冥信的案子，所以我們交集就多了，你父親是個不錯的人，我也相信自己女兒的眼光。雖然很快小琛就要回國了，但是我還是一直很擔(dān)心，你父親一直在調(diào)查冥信的事情，那時候調(diào)查冥信的很多人都死了，我勸說過你父親，但是你應(yīng)該知道你父親的脾氣?！?p>　　“我父親什么時候開始調(diào)查冥信的啊？”

　　“我不清楚，我猜測可能在我去向陽報社之前吧?！?p>　　“比大火案更早？”

　　“早很多！”

　　“可是，我外公說，霍叔叔是在大火案之后才跟他一起調(diào)查的啊?！?p>　　“哈哈，是這樣的，不過之前都是晉坤一個人在調(diào)查?！?p>　　這么說，其實最早只有我父親一個人在查，但是遭遇到卷煙廠老板何定賢的事情之后，才把這件事情告訴方爺爺?shù)?，那這樣說的話，方爺爺認(rèn)為車禍案是冥信的結(jié)束并不是沒有道理的。那我父親為什么要去查冥信呢？而且之前方爺爺說的我父親調(diào)查冥信的資助也是來源于林氏集團。

　　“我父親為什么要去查冥信啊？”我想或許外婆知道吧。

　　“這個恐怕只有你父親知道了?！蓖馄磐ｎD了一下，“你父親當(dāng)時結(jié)識齊先生也是為了這件事情?！?p>　　“這件事？”

　　“是的，這也是為什么齊先生不同意晉坤跟小琛在一起?！?p>　　“齊先生也跟冥信有關(guān)聯(lián)嗎？”

　　“齊先生祖上人有個手藝活，可以聽死人說話?！蓖馄趴戳丝待R先生的牌位，“但那也是傳說，到齊先生爺爺輩就沒有聽過這個手藝了。你父親當(dāng)年查到了齊先生這里，恰好齊先生也正在學(xué)校找人，所以兩人就結(jié)識了。一來二來你父親也表示自己很需要這個技術(shù)來查清楚一件事情，齊先生聽了很不高興，幾周都沒有理會晉坤，直到有一天，你父親來提他和小琛的婚事。齊先生肯定是拒絕的，齊先生以為你父親利用婚事來套取聽死人說話的情報，當(dāng)時我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但是后來，直到你父親失蹤也再沒有提過這件事情?！?p>　　“聽死人說話？”

　　“不錯，這個手藝，我也只是聽齊先生說他們親人口口相傳的，但是是不是有，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見過。”

　　放以前我是肯定不信的，人死了還能說話？但是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覺得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了?？墒乾F(xiàn)在的時間又有的新的問題，如果我父親三十年前就開始查這件事情了，那也就是說在林氏集團建立之前，我父親就已經(jīng)開始跟蹤這件事情了？

　　“外婆，你知道林氏集團嗎？”

　　“大家都是商人，我怎么會不知道呢？”

　　“我查到的大部分資料都顯是林氏集團是冥信的源頭！”

　　“你只是在表面調(diào)查，知道冥信的人，不是表面的那些人。林氏集團和你父親一樣都是調(diào)查這件事情的人，只是林氏集團運用這個東西殺人賺錢，你父親是一個正義的人?！?p>　　“我父親到底是做什么的？”

　　“之前我不知道，后來是一個教師?！蓖馄耪f道，“畢竟是我的女婿，我總的查一下。”

　　“之前為什么不知道？”

　　“他沒有上過高中，甚至沒有資料顯是有這個人。”

　　“那霍叔叔怎么上的大學(xué)？”

　　“錢！很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