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養(yǎng)育了三子三女,兒女早已成家,孫子外孫都添了好幾個了,剩著她跟老伴過日子。兩人身體都還算硬朗,算是吃喝不愁安度晚年的好兆頭。天有不測風(fēng)云,王大娘活了大半輩子,沒想到人生的下半場竟是從這里開始。
那是一個普通夏日的傍晚,天氣熱,村里的人都不愿在屋里待著,紛紛拿著蒲扇往人堆里扎。你一言我一語,東家西家說個沒完,手里蒲扇搖個不停。王大娘家挨著過道,自然的穿堂風(fēng),地理位置好,大家都來這里耍,她跟老伴從屋里拉個凳子出來坐著乘涼聽熱鬧。比著旁人還要多走路,又不方便拎凳子出來的不知要多舒服。大家說得熱鬧的時候,就聽到她老伴咳了幾聲,很快就被人聲淹沒了。大家繼續(xù)有說有笑,或許根本就沒人聽見咳嗽聲。最先不知是誰發(fā)現(xiàn)的,扯著嗓子叫到,哎呀,咳出血了。天色早就暗了,先前又鬧哄哄的,大家一時也沒反應(yīng)過來,很快就有離得近的人發(fā)現(xiàn)了,接著,王大娘也意識到不對勁了,她老伴自打那幾聲咳嗽過后,就停不下來了,像是被擰開了閥門一樣,咳著帶血的往外吐,眾人一時有些慌亂,不知是不是夜色蒙了眼睛,一時間竟沒有人想起要去送醫(yī)。從來不知道人可以咳出這么多血,黑紅黑紅的,滿地都是,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也許是血刺激了人群,很快就有人喊,快去找楊大夫來,快去。王大娘早就癱坐在地上,一口一個老伴,你這是咋了。場面一度混亂開來。小孩子不知所以,被大人營造的氣氛吸引著,在人群里跑來跑去。不知過了多久,楊大夫總算來了,拿著手電筒,扒開眼睛照了照,說了句,不行了。就像下達(dá)了命令一樣,王大娘突然扯開嗓門哭道,老伴呀老伴,瞬間沒聲音了,慌得眾人拉得拉,抬得抬,扯了楊大夫,掐掐鼻子下方,就聽到一聲抽泣,接著哭喊道,你咋就去了呀。王大娘的老伴就這么走了。兒子女兒都來了,張羅著辦了喪事。亂哄哄的人群來了很快就散了。女兒們一開始怕老人一個人適應(yīng)不了,隔三差五常來看看。很快,各家都有事,也就漸漸不那么勤了。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村里的人也都忌諱著,傍晚也鮮少有人去那里乘涼聊天了。王大娘還是一如既往搬個凳子在家門口坐著。
村里有個說法,家里老人若有一方去了,另一個只要能熬過頭三年,就算熬過來了,以后的日子就還長著。王大娘倒是熬過來了,不過人也一天比一天糊涂,已經(jīng)沒辦法自己再顧自己了。小兒子娶得城里的媳婦,早就搬過去了。王大娘堅決不肯去城里。二兒子找的宅基地蓋的房子都快出村了。就剩大兒子,沒有理由不養(yǎng)著。小兒子為表孝心,時不時給大哥拿些錢。老人晚上回自己家里睡,白天過去大兒子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一天三頓都在這里了。老人越來越容易忘事了,端著刷鍋水隨手潑在了大門口。沒過多久,就傳來大兒子的咆哮聲,屋里就這幾個人,不是你潑的誰潑的。前天放那的紅薯說是你吃了,你還不承認(rèn)。干什么不好,天天撒謊。中間夾雜著老人小心的辯駁,我咋就想不起來是我弄得呀。后來鄰居聽不下去了,出來勸大兒子,人老了,糊涂了,別計較了。鄰居說王大娘回自己屋里了,邊走邊抹眼淚。不知她是不是在想她老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