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與預料中一樣,心歡抱著自己,前襟已被她淹透了,春衫太薄,淚水太濃,痛了你的心,炙了我的身,最美的歲月總?cè)菀讛R淺,回首時卻已遠去,而明白的時候總是在以后。
“好了,歡兒,你能不能別這樣,衣裳都被你弄濕透了,”心宜喉嚨低啞的發(fā)出悶聲,強行的掰起心歡的腦袋,不能讓她再哭下去了,眼睛都腫成縫了。
心歡點頭,抽搐的肩頭顫抖不停,哭啞的喉嚨發(fā)出來的聲音含糊不清,“姐姐,你痛么,我好怕?!?p> 心宜嘴角綴笑,搖搖頭,“沒事了,我這不是好好的么,快擦擦,不許哭了?!?p> 心歡的情緒終于緩和下來,只是拽著自己袖衫的手總也不放,心宜也只能任由她而去。
“姐姐,你晚間準備去哪里在哪里出事的?”心歡清明的眸子腫脹,依透著濃濃水霧,心宜不太想同她提這些,怕她繼續(xù)再哭。
“公子讓我找小滿取物件,我走出去時見路太多就犯迷糊了也不知道走哪里去了,都過去了,沒事的,我以后會小心的,你放心吧,”心宜不想讓心歡亂想猜測,但也不想糊弄心歡的一片關(guān)懷之情,就以點慨面的將這事揭過去了。
心歡抬頭眨了眨眼,“姐,你在公子身邊一定要多加小心,今早聽說藍夫人逝了,聽說,聽說藍夫人居然還是公子的娘親,一時間各種說法都有,”心歡咬唇,瞇縫的眼眸一片擔憂之色望向心宜。
心宜彎唇挽起一個大大的弧度,“嗯,我也聽說了,內(nèi)苑之中這些事總喜歡被拿來議論,然后就會變成千奇百怪的說法,你以后也都要小心,多聽就好了,別跟著議論這些小道消息?!?p> 心宜覺得借這個話題,正好可以轉(zhuǎn)移延伸到日前未同心歡說完的,富貴深院內(nèi)的是非論,此時好好循循善誘心歡重樹理想的好時機,而且也可以避開心歡再在自己遇險此事上做進一步的問答,心宜即不想答也不想不答心歡。
末了,心歡在心宜的淳淳喻說中終于明白過來,“姐,原來富貴使人敬的生活真的不容易啊,放心,我一定會更努力,不做別人的小老婆,定要拿下正室的位置,讓下面做小老婆的妾室也無處可去?!?p> “心歡…..不是,我…..”心宜咽咽口水,自己沙啞著說半天話,她如此理解的,自己表達有問題么。
“當然,我們以后也是要在一處的,正室之位當然也是給姐姐的,我陪著姐姐就好,我們永遠都不分開,”心歡眼神的迷霧朦朧也已散去,清明澄靜如湖光耀眼。
心宜張張嘴,發(fā)不出半點聲音,疼痛自喉間下移到身體某個位置,胸口淚濕的衣衫泛著涼意。
不待心宜再開口,窗欄外傳來笑聲,“喲,這才幾日不見就在思謀著如何尋富貴謀上位了,這么快就嫌棄這公主府不成了,”響亮的譏笑帶著重重的奚落,著綠色裙衫的玲瓏同錦銹一前一后踢門而入。
心歡抓住心宜衣袖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心宜抬眸挽起一抹笑,自那日取洛香后就聞她因更擅長制藥調(diào)香,就被調(diào)拔到香藥坊去了,沒幾日在她的動作下錦銹也跟著去了。
舞樂坊中沒了她們,心宜覺得是最好不過,心歡更是興奮好幾天,不用時不時受她們莫名其妙的攔截與忿懟。
“不關(guān)你的事,你們跑來西上苑偷聽墻根又是何意?”心宜不打算一直忍讓她們。
錦銹見心宜將這么大頂帽子給砸來,臉色白了白,玲瓏更是紅了眼般,“你別以為待在了西上苑就好了不得,充其量你現(xiàn)在也只不過是個低等下賤的婢子,隨時都可能被任意玩弄送人,你們就做那些春秋富貴大夢去吧,”憤恨刻薄的言語讓玲瓏精致的臉目變得有些扭曲。
她到底有多恨自己,又為什么讓她如何嫉恨,心宜真的有些想不通。
“你如此恨我,原因是什么?”心宜淡淡的笑問。
玲瓏的大大的眼睛,長睫微動跳躍著滿滿的憤狠,嘴角微翹,“你別得意的太早,不會如你愿的”,憤然轉(zhuǎn)身而去,錦繡也隨之而去。
在她們突然過來的一番攪局后,心宜也再沒什么心思繼續(xù)剛剛那個話題,而要說服心歡改變理念,也并非是一兩天的事,待了半日心歡也需回去了。
送走心歡,突然安靜下來的室內(nèi),在斜斜散下的落陽中昏暗帶著亮彩,心宜披了件衣裳也渡步出門,春天總是這樣,一見陽光溫暖,一見陰暗暗寒,總是樂此不疲的做著錦上添花同雪上加霜的事。
一路枝上新葉舒展,繁花已沒落,假山岸邊柳絮飛揚,空中,水里,地上,漫天而舞,短短幾日它們也迎來自己的繁華。
“你來了,”清明的聲音,燦爛朝霞的笑容,心宜如期而見。
他璀璨的笑容,真的如同對自己的救贖,直射到心底,心宜感受到壓仰在心底層,縈繞不去的陰霾也在逐漸消散。
“你怎么知道我會來,在等我?”心宜笑道。
“我每日約莫這個時候來取泔水,順便等你,看你會不會來看落霞,”君木笑著,手不自在的又撓撓汗?jié)n的頭巾。
心宜抬抬眼,看看天邊的赤紅,這里的確應是公主府最佳處,落霞中可見遠山層疊,參天樹木在光影下也是輪廓隱見,沒有亭臺屋檐遮擋,感覺近的就在眼前,舉手可觸。
“要是我不來了,”心宜轉(zhuǎn)過眸望向君木。
“我就取了泔水回去,明白再來,”君木眨眨眼淡笑而語,自己每日也都是如此,晨起打獵,午照讀書,日暮取泔,只是近日將日暮取泔的時辰,向前提前了一刻也延后了一刻,朝霞未起到日暮至夜。
“你在西上苑過的快樂么?”君木看著心宜逐漸放松舒展的眉目問道。
心宜嘴角不覺上翹,眨了眨眼,“你猜?”
君木將兩手交疊放于身后,渡步望了一眼天邊云霞,緩緩笑道,“猜不到?!?p> 心宜翻翻眼,側(cè)目白了他一眼,剛準備開口,他卻慢悠悠的晃著步子道,“人生不如意,十乃居七八,可與語人無二三,但快樂與否都是自己給的?!?p> 心宜發(fā)現(xiàn)他的笑沒有藍玉翹唇而起的清逸,更少有唇邊牽扯揚起的儒雅斯文,卻有著自然而起的露齒質(zhì)樸與明亮,所以才會格外的耀眼燦爛。
心宜望著他放目而笑,“你少在這里裝學文了,不累得慌么?!?p> “可是你開心的笑了,”君木粲然而笑露出兩排牙齒,墨黑的眼眸亮光點點。
“我本來就笑著的,”心宜低語。
“可這樣笑使你更漂亮,也更適合你,”君木接語。
“就你知道”?
“當然”
“沒帶吃的么?”
“沒有”
“為什么?”
“因為我?guī)Ш鹊牧?,”君木從懷中將一截綠綠的竹筒遞給心宜,“今天打獵時找到一眼清泉,水很甜,我就砍了竹筒灌了一些,這個里面我還放了幾片薄荷葉進去,你嘗嘗。”
心宜接過擰開,清涼的薄荷香混著青竹香氣撲面而來,清甜中含著絲絲涼意,從喉間潤滑到心底。
“你總是知我所需,”心宜緩緩吐出。
“但我并不知你所憂,但愿與你分憂,”君木接道。
心宜瞥目他一眼,一口飲盡竹筒里的水,清涼從喉間緩緩貫穿體內(nèi),撫平了喉間的干涸。
天邊的余霞也將近散去,半空若隱的明月今日看上去已圓。
就如同每次見君木都會有一些不同的發(fā)現(xiàn),莾撞的他總是能在細微處解自己煩擾,就一如他的笑容,燦爛而純粹的沒有任何雜質(zhì)。
快樂不就是自己給的么?心宜透出一抹清涼快意的笑容。
“給你,喝完了,我要走了,”心宜將竹筒丟于他懷里。
心宜輕動眼睫,望著君木的燦爛笑容,粲然而語,“謝謝”。
轉(zhuǎn)身而去。
那漆黑的眼眸,燦爛的笑容就像個深潭有著強勁的吸力,心宜很渴望那股陽光的明亮,卻又怕灼傷,不敢再多做停留。
夜暮的暗影越來越濃,淺淺的薄霧已起。
秋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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