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新雨翻開了《涂山本紀》,書中記載了犬戎于狐歷七千兩百六十七年,大舉進攻涂山,好在九嶷山巫族及時趕到,拖延了時間,直到青丘國派出援兵。經(jīng)此一役,涂山損失成年男丁近六分之一,過了兩千多年的休養(yǎng)生息,才逐漸緩過來。涂山新雨合上書,靠在書架上閉著眼睛開始回憶那場慘烈的戰(zhàn)爭。
那是涂山新雨生平第一次見到血流成河的場景,雖然她在人類的世界也見過戰(zhàn)爭,但是人類的死活她向來不放在心上,可這是涂山新雨親歷的戰(zhàn)爭。那時候犬戎大舉進犯,兵臨城下,月華夫人甚至做好赴死準備,她讓卜氏姊妹帶新雨從烏溝崖后山逃到九嶷山,新雨硬是不肯,披上了鎧甲,握起她的青銅锏,登上了涂山的外城郭,因為涂山新雨的出現(xiàn),涂山軍民氣勢大漲,他們上下一心又多扛了三天,扛到巫族趕到。巫族用了毒障暫時隔開了犬戎軍隊和涂山的外城,好在顧蒔景和祁晝動作還算快,帶著青丘國的精銳部隊及時趕到,大敗犬戎的軍隊,犬戎差點全軍覆沒。
涂山新雨睜開眼身邊站著涂山大宗伯杜衡,杜衡是看著新雨長大的,他看著愁眉不展的新雨溫聲道:我們少主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嗎?涂山新雨看著窗外小雨淅淅瀝瀝下著,輕嘆一口氣:杜衡先生,您說咱們涂山和犬戎是世仇吧,我們之間定是勢不兩立的對嗎?杜衡摸了摸自己的長須:少主,凡事都有兩面性,犬戎當初是和我們涂山打了一場血戰(zhàn),但是他也沒得到好處,反而是我們涂山得到了教訓,這幾千年來勵精圖治,成功的鎮(zhèn)住了南方狐族。從這方面講我們還得感激他,要不是那一仗彰顯了我們涂山的實力,防風氏定不會善罷甘休?怎么少主是遇到什么事與犬戎有關(guān)嗎?
新雨并沒有和盤而出,只是淡淡的說:前些時候我不是幫著表哥找武觀嗎?影狐回報武觀這幾千年來都躲在犬戎的領(lǐng)地,我就奇怪了表哥的母族是我們涂山氏,武觀也和我們涂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為什么犬戎的景鴻會收留武觀。這個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我當了近萬年的涂山大宗伯,見了這么多狐族中的宗室紛爭,總而言之一句話,有很多時候你以為那兩個家族,那兩個妖怪之間毫無關(guān)系,但是只是你以為,或許他們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相識,甚至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墒潜藭r武觀不過是一個被流放到西河的棄子,他也沒有什么利用價值?杜衡點點頭:少主你說的沒錯,可是這世間萬物之間不是僅僅以利益維持關(guān)系的,就像咱們涂山和九嶷山,剛開始是因為咱們夫人的憐憫之心,可是后來的犬戎進犯,九嶷山對我們涂山有大恩,所以從那時候起涂山和九嶷山的關(guān)系就變了,我們是最好的盟友?;蛟S武觀多年前對景鴻有恩,他只不過是為了報恩,少主你要明白作為涂山的少主,你和別的氏族交談之時不能只講利益,要恩威并施。多謝杜衡先生。少主客氣了,能為少主答疑解惑是杜衡的榮幸。
杜衡先生你近日可有看到大司馬杜康先生,我之前找他打了一柄縮小版的寒冰劍,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可以交給我呀?少主,你說你讓杜康為你煉劍?恩,有什么不妥的嗎?杜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和新雨科普了一下:少主是這樣的,大司馬在主帥和佐帥之下,執(zhí)掌軍紀和執(zhí)法。是專門糾察隊列秩序,您讓他煉劍有點大材小用了。新雨委屈的說:可是杜康先生之前和我打賭輸了,他說好滿足我一個小心愿的。杜衡臉色一沉:杜康這小子,怎么可以教你賭博呢?我回去好好教訓他!恩,杜衡大人,你一定要好好懲戒他,新雨憋著笑一本正經(jīng)的說,杜衡正準備離開,突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過頭對新雨說道:少主,再過幾日就是高辛氏少主的生辰,你準備送什么了嗎?新雨一拍腦門:多虧杜衡先生提醒,你要不說我都快忘了,我送了阿藺這么多年東珠,一點新意也沒有,不若這次我送一個發(fā)冠,然后在發(fā)冠上鑲嵌著東珠?少主您如此珍愛東珠嗎?這是自然我小時候忘了誰跟我說了,東珠來之不易,送人就是要送好東西,又有什么東西比東珠更能表達我的心意呢?杜衡點點頭。
高辛藺七千歲的生辰宴舉辦的很隆重,七千歲對于狐族男性來說意味著真正成年了,可以成家立業(yè)娶妻生子了,故而這次不少氏族家的女子都盛裝出席,期盼能得到高辛藺的青眼。斟戈煙雨和涂山新雨姍姍來遲,他們一個著藍裳一個著青衣,和那群鶯鶯燕燕相比顯得清新許多,高辛藺一看到涂山新雨眼睛都發(fā)亮了,他三步做兩步跑到涂山新雨身邊:新雨,煙雨,你們可算來了。煙雨笑著打趣道:高辛少主可是嫌棄我們來遲了?絕對沒有!高辛藺連連擺手,他紅著臉看了一眼新雨,新雨從袖袋中取出了一個紫檀木匣遞給高辛藺。高辛藺拿過匣子還沒打開就開口:謝謝,我很喜歡。新雨哭笑不得:可是你還沒有打開?高辛藺淡淡的說: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煙雨在一旁聽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最好還是打開看一下,這次我們家新雨可是下了功夫了,不是只送東珠這么簡單的。真的嗎?高辛藺迫不及待的打開盒子,這是產(chǎn)自東夷碣石山的鈾巖玉做的發(fā)冠?恩,新雨點點頭,你看這里還有一顆成色極好極好的東珠呢?這鈾巖玉是我親自跑到碣石山找我?guī)煾傅牡艿芰柙匆獊淼?,你都不知道廢了我多少口水,我還賠進去這么一大塊獨山玉呢?新雨比劃了一下,高辛藺滿眼笑意:其實你不用這么費心的,不管你送什么我都很開心。這不一樣?這是你七千歲的生辰禮,我怎么能送一樣的東西呢?高辛藺突然握住了新雨的手:那你知道我七千歲意味著什么嗎?新雨一臉茫然,還未等他開口,千霖走了過來,隔開了他倆:千霖恭賀高辛少主成年了,但是高辛少主是到了適婚年紀,可是你別忘了新雨可比你小,她如今還未到年紀呢!高辛藺氣的握緊了廣袖下的拳頭,面上卻云淡風輕的說:這點我自然知道,只是我同涂山少主正說話呢,有莘少主橫插一腳不大好吧。有莘千霖沒有回應(yīng)他,只是拉著涂山新雨離開了:我找她有點急事,先失陪了。
涂山新雨掙脫開有莘千霖的桎梏:誒,你找我究竟什么事?就不能在大廳說嗎?有莘千霖氣的青筋暴露:你和高辛藺是怎么一回事?難道真像外界傳聞那般,你要嫁給他?你說的哪跟哪?涂山新雨歪著頭迷惑不解的看著有莘千霖,千霖深吸一口氣:那你干嘛如此大費周章給他準備生辰禮?因為我們自小一起長大的。千霖更氣了:我跟你也是一起長大的!我都快一萬歲了,你怎么不給我送禮物?屁!你騙騙其他懵懂的小妖還行?騙我你還嫩了點,你明明只比我大一千三百歲,也就是說如今你也才八千歲,憑空來的兩千歲你也好意思加上去?千霖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我日夜苦修,所以多加兩千歲,也不是不可以。我信了你的邪!千霖依舊很生氣,他鐵青著臉不愿說話,新雨沒辦法只好從袖袋中拿出一把金錯刀遞給他。你別氣了我一直記著再過半年就是你八千歲生辰,高辛藺的生辰是杜衡大人提醒我才記得的,你就別和我一般計較好嗎?諾,這個你收著,之前去人間的時候,我看你很喜歡這種東西,你知道現(xiàn)在金錯刀有多難找嗎?我還是從祁晝那里搶了一把過來呢!千霖把弄著那把金錯刀笑著說:祁晝那小子從小就喜歡收集人類的錢幣,他那里這種東西可多了,你下次再幫我搶一點!你小子是不是欠收拾!新雨一腳踹向千霖的小腿肚,千霖一個沒站穩(wěn),拉著新雨一起跌落在地上,好在地上鋪著厚厚的毛毯,他們都沒受傷,新雨爬起來,對著水面整理了一下妝發(fā):誒,你最近是老了嗎?居然站都站不穩(wěn)?千霖氣的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對了,我是真有急事找你,我的人最近在人間發(fā)現(xiàn)了武觀的住址,你不去看看嗎?
還是讓我表哥自己去吧,我去不合適,哪有姑姑繞過他父親親自管教侄子的道理。我這就去和表哥說,新雨念了一個訣準備離開,千霖拉住了他:你不和高辛藺說一聲?對,多謝提醒,你等會跟我一起去,你親自跟我表哥說比較好,你在這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新雨急匆匆的離開,千霖看著新雨的背影笑著說:你這急性子什么時候能改改就好了。
高辛藺眼巴巴的看著門口,終于看到了新雨的身影,他連忙走了過去:他找你什么事,居然說了那么久?我們剛剛打了一架。新雨淡淡的說,?。扛咝撂A急了,挽起袖子,就準備找千霖干仗,被新雨一把扯住了衣袖:我逗你玩的,我剛剛踢了他一腳,誰知這小子大概年紀上去了,平衡不好就摔倒了,還拉著我一起摔,然后頭發(fā)就亂了,我這發(fā)型本來就很難打理,我花了好長時間才弄好,所以來遲了。原來如此,那你為何踢他?新雨氣不打一處來:你說這個千霖多大的妖怪了,還跟三百歲小妖似的,他嫉妒我送你這么好的生辰禮唄,跟我鬧脾氣呢。不過你放心他被我用一把金錯刀收買了!高辛藺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落寞,但那一絲落寞轉(zhuǎn)瞬即逝,他笑吟吟的說:我有東西給你,你等會兒,說著高辛藺就溜走了,過了片刻高辛藺捧著一大束山茶花過來了。安陽夫人無比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才栽培出來的花,但是為了自家兒子的婚姻大事她忍了。在場的狐族少女無一不備那一大捧白色山茶花吸引,高辛藺大步流星的走向涂山新雨,他吞了一口唾沫,正準備開口說話,突然臨猗急匆匆的跑過來:二小姐,大事不好了,武觀,武觀,他在涂山門口求見你!涂山新雨蹙眉,但是又不好就這么走了,于是抽了一朵山茶花出來帶走:那個阿藺生辰快樂,我家那個侄子,實在不省心,我先回去處理!高辛藺有些失望,他看著涂山新雨遠去的背影輕聲道:你都沒看到我?guī)狭四闼臀业挠窆凇F顣冏吡诉^去拍了拍高辛藺的肩膀:知足吧,我表姐花粉過敏,她收下你的花就不錯了。高辛藺瞬間開心起來了,他的顴骨都快上天了,安陽夫人看著自家傻孩子笑著說:這么多年也就新雨能讓阿藺的心緒起伏,希望這兩個孩子能有未來,高辛夷點點頭:只要你想,他們一定會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