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新桃換舊符
除夕，狄府。
雪花在空中飄舞著，旋轉(zhuǎn)著，緩緩的落下來，給房屋，樹木和地面鋪上了一層白白的衣裳。
岳朗和羽兒在荒遠(yuǎn)之地多年，每逢元日也只是祭奠一下先祖而已，早已忘卻了元日的熱鬧習(xí)俗，尤其是這神都迎接元日的氣象，也是他們平生不曾見過的。
吃罷早飯，只見狄府上上下下每個(gè)人都忙碌起來了，岳朗和羽兒也不懂流程，便只能到處看看，打打下手。
不多時(shí)，只見李元芳抱著一懷的桃枝，于是便上前問道：“李兄，你抱這么多桃枝干什么？”
李元芳聽罷，笑著說道：“賢弟啊，這可不是普通的桃枝，這是桃樹的東南枝，可以驅(qū)鬼僻邪的，反正你也無事，便隨我將這些插于門戶之上?！?p> 岳朗聽罷，從李元芳手里接過一些桃枝，便跟了去了。
羽兒轉(zhuǎn)悠到書房，看到狄仁杰正在兩塊兒木板上寫字，便好奇的上前詢問道：“狄伯父，你這是在做什么？”
狄仁杰抬頭看到羽兒，笑著說道：“這個(gè)木板是桃木板，寫上了字就變成了桃符，上面寫上神荼、郁壘之名，掛于大門兩側(cè)，可以祈福避禍！”
羽兒又好奇的問道：“這神荼郁壘又是誰呀？”
“這神荼郁壘，是上古兩位神人，長相丑怪兇殘，卻是極其擅長捉鬼，每逢有鬼作祟，二人便會將他們捉了，然后喂老虎?！闭f罷，狄仁杰在木板上寫完，又取出兩張白紙，在上面畫了兩只栩栩如生虎頭，又寫了奇怪的字，看著羽兒一臉茫然的表情，笑著說道：“這是虎頭聻字，老虎食鬼，聻字鎮(zhèn)鬼，其意也是息疫除癆，驅(qū)鬼辟邪！”
羽兒聽罷，不禁問道：“狄伯父，你說這世間真的有鬼嗎？”
狄仁杰聽罷，自然微笑著，若有所思的說道：“這些只不過是人們一種美好的象征和祈愿，這世間，哪有什么鬼神，世間無鬼，人心卻有鬼，人的心里有了鬼，自然也變成了鬼，那武三思，丘神績，來俊臣等人，哪個(gè)不是食人飲血的鬼呢？”
羽兒聽罷，笑著說道：“他們是鬼，那伯父便是神荼、郁壘了！”
聽了羽兒的話，狄仁杰大笑起來，說道：“我長得有那么丑怪兇殘嗎？”
這話倒讓羽兒不好意思了，吐了吐舌頭說道：“人家不是那個(gè)意思了，狄伯父和藹可親，長得也是俊美無比！”說罷，兩人便哈哈大笑起來。
待所有事務(wù)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也到了午飯的時(shí)間，眾人剛剛吃罷午飯，只聽見外面擊鼓聲起，同時(shí)還伴有笛子的聲音，羽兒聽罷，甚是怪異，便問道：“此為何音？”
李元芳說道：“定是坊內(nèi)驅(qū)儺之聲，也是元旦之前人們進(jìn)行的一種驅(qū)除疫鬼的形式，用來祈求新的一年里身體健康，萬事順?biāo)?，羽兒你自幼在嶺南長大，自然是沒有見過，我們且出去瞧上一瞧?！?p> 說罷，三人出了門，來到坊間的空地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眾人圍了一個(gè)圈，三人走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圈里有個(gè)人，說是人，其實(shí)卻沒有人樣，只見那人穿著一件朱紅色的長衫，臉上涂著各種色彩，也看不清容貌，光著腳，手舞足蹈的在圈子正中間跳著，另外有幾個(gè)人正在邊上擊鼓吹笛，此時(shí)，周圍的人們也沒有閑著，而是拿些桃木枝鞭子等抽打中間的涂面人，倒是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再看中間的涂面人，正東躲西躥的躲避著大家的抽打，還時(shí)不時(shí)扮些鬼臉兒，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此時(shí)，李元芳遞過來兩根桃木枝，給了羽兒和岳朗。說道：“來，打一打吧，圖個(gè)吉利?！闭f罷，三人拿起桃木枝，也加入了其中，大家玩的是不亦樂乎。
天黑的時(shí)候，雪花還在飛舞著，此時(shí)，狄府各處的燈都亮了起來，加上白雪的點(diǎn)綴，把這狄府打扮的是分外的美麗。
燈火通明的客廳里，擺上了一張大桌子，桌子上面，已經(jīng)擺滿了山珍海味，此時(shí)，正在散發(fā)著陣陣撲鼻的香味。
待狄家人坐下之后，李元芳，岳朗和羽兒也緩緩入座，李元芳看著桌子上的菜肴，對著岳朗說道：“賢弟，你認(rèn)識大人這么久，可曾見過大人何時(shí)這么大方過？”
岳朗聽罷，說道：“一向只見狄伯父節(jié)儉至極，今日這陣勢，倒是不曾見過！”
李元芳聽罷，笑著說道：“我們大人啊，一年就大方這么一次，你們可不要客氣呀，下次想要吃，還得等一年。”
羽兒看著一桌子菜，說道：“可是這也太豐盛了吧，這能吃的完嗎？”
狄仁杰聽罷，笑著說道：“這年夜飯呀，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一頓飯，繼往開來，辭舊迎新，即將過去的一年，不管多坎坷曲折，都算是走過來了，打明天起，又是新的一年，新的開始，新的氣象，便是在明年此時(shí)，坐在飯桌上，大家想起這一年時(shí)，可以無愧于心便好，這么重要的飯局，我自然的咬著牙，從我的俸祿里拿些出來了，至于吃不完嘛，那就慢慢吃，反正今夜要守歲，大家也都睡不得，好了，大家吃飯。”
說罷，拿起筷子吃了起來，眾人見狀，也拿起筷子，大家邊吃邊喝，說說笑笑，氣氛甚是和睦。不知不覺，大家都已酒足飯飽，桌上的菜也都吃的差不多了。
狄仁杰看罷，說道：“元芳，取些柴火過來，也到燃庭燎的時(shí)間了。”
李元芳聽罷，拉著岳朗出去了，不多時(shí)，二人抱來一大把木柴，二人把庭院中間的雪稍微清理了一下，便把柴火放在了庭院最中間，李元芳拿起火折子，把火點(diǎn)了起來，然后慢慢的加柴，不多時(shí)，火苗已經(jīng)躥的老高了，火堆呼呼的燃燒著，把庭院里照的如同白晝一般，雪花緩緩的飄落，在火焰的上邊，又消失不見了。
狄仁杰坐在客廳里，看著庭院里火已經(jīng)燒起來了，說道：“反正也是閑著無事，你二人且耍耍功夫，給大家助助興，如何？”說罷，便從屋內(nèi)，走到了門前，眾人也都跟了出來。
二人聽罷，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見李元芳伸手說道：“賢弟先請！”
岳朗也謙讓的說道：“還是兄長先請！”
“那就不客氣了！”李元芳說罷，拿起了寶刀舞了起來，只見他舞的是虎虎生風(fēng)，氣吞山河，眾人看的也是掌聲連連。舞罷，岳朗持劍走了上來，靈動灑脫，飄逸自如的劍法，也是引得大家連連稱贊。
在外面戲耍了一會兒，眾人又返回屋內(nèi)，坐定后，下人又端來了茶水點(diǎn)心，狄仁杰雖然七十歲了，可是精神頭一點(diǎn)兒都不差，只見他坐在主位上，侃侃而談，向眾人講述著一些關(guān)于過年的傳說和典故，后來又講述到平生所經(jīng)歷的逸文趣事，進(jìn)而講述到人生感悟，眾人聽的是津津有味兒，時(shí)而驚嘆，時(shí)而歡呼，時(shí)而掌聲連連，時(shí)而又低頭沉思。
忽然，一聲響動打破了安靜的夜空，接著傳來了兩聲，三聲，到最后千萬聲混在一起，仿佛都可以感到大地在震動，狄仁杰笑著說道：“過年了，給大家拜年！去放爆仗吧！”
說罷，府里的男丁們拿出爆仗，在院子里放起來，女眷們站在較遠(yuǎn)的地方，一邊看著，一邊用雙手捂著耳朵。
放完爆仗，狄仁杰說道：“新年新氣象，大家該去更衣了！”
眾人聽罷，紛紛回到自己的房間，不多時(shí)，大家都穿著新衣洗漱打扮出了門，見了面，難免相互夸贊了起來。
岳朗雖然年少時(shí)也住在王府里，可是時(shí)間久遠(yuǎn)，早沒了什么印象，羽兒自小在嶺南，更是見都沒見過這等景象，此時(shí)的兩人，竟像兩個(gè)小孩兒般，開心的不得了。
二人在院子里碰了面，相互開玩笑夸贊了一番，發(fā)現(xiàn)狄仁杰和李元芳竟穿著官服出來了，羽兒甚是好奇，上前問道：“狄伯父，李眾，你們怎么把官服都穿上了?！?p> 狄仁杰聽罷，笑著說道：“這昨晚陪你們吃了飯，今天還得去陪皇上去吃飯吶，這大過年的，不去還不行。你們便在府上吃罷，吃完了可以去街上走走，熱鬧的很?！闭f罷，便和李元芳出了門。
岳朗和羽兒在府上吃了飯，見也無事可做，便出門來到街上，只見此時(shí)的街上，雖然少了平時(shí)的那些商販，但還是熱鬧非凡，大家都穿著新衣服，臉上掛著笑容，碰見了人，便伸手作禮，相互問好。每個(gè)路過岳朗跟羽兒身邊的人，都在向他們作輯問好，二人也是一一回禮。
只見羽兒看著岳朗，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岳朗見狀，問道：“你這丫頭，樂什么呢？”
羽兒笑著說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樂，覺得心里舒暢！難道朗哥哥心里不舒暢嗎？”
“自然是舒暢的很，沒想到在這樣世道，還有這樣的日子，能讓人這般放松，暫時(shí)不去理會那些煩惱！”岳朗回答道。
羽兒若有所思的說道：“是啊，這還得感謝狄伯父呢。朗哥哥，你覺得狄伯父怎么樣？”
岳朗想了想，說道：“我就是覺得狄伯父特別親切，作為宰相，竟沒有一點(diǎn)架子，我常常覺得他就想我的親人一般，我父母走的早，我有時(shí)候竟會覺得他就如同我父親一般?！?p> 羽兒顯然很認(rèn)同岳朗的說法，說道：“能認(rèn)識這樣的人，是何等的幸運(yùn)，這份恩情，縱是此生難忘了！”
雪，已經(jīng)停了下來，二人并排走在神都的大街上，看著來來往往開心的人們，跟他們行禮，問好。
是啊，新年新氣象，這一年，等待他們的又是什么呢？但無論是什么，都應(yīng)該做到狄伯父說到的那四個(gè)字，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