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康道:“李某做捕快十幾年了，見過很多神奇的高人把戲，大多數(shù)都能看出點(diǎn)什么，但這人來到齊州城后表演的幾個把戲聞所未聞，讓人匪夷所思，連知府錢大人的小妾都驚動了，昨日還把那人請到到府衙表演。”

　　“哦”寧放淡淡道，這也不奇怪，齊州偏僻，尋常見的多是噴火吞劍之類的常見雜耍，像這種神乎其神的高人，以前從來沒有見過，自然引起轟動。”

　　“昨日那人被請到府衙，表演了一個把戲，他讓人取池塘淤泥，然后從身上拿出一枚蓮籽在開水中浸一下，種在泥里，不一會兒，蓮竟開出小花……觀者無不驚嘆……”

　　”果真有如此神奇之事？”

　　李康點(diǎn)了點(diǎn)頭。

　　寧放咋舌，他以前曾聽顧老閑談?wù)f起很多江湖上的騙人把戲，多少知道點(diǎn)，天下騙術(shù)無出八門，最出名的數(shù)皮門，風(fēng)門，火門，妖門，丐門……皮門是大街上賣假藥，狗皮膏藥胡吹包治百病的，風(fēng)門指團(tuán)伙行騙，手段最高，來去無影，如一陣風(fēng)，他之前曾領(lǐng)教過的陳慶之就是風(fēng)門中人。火門常見的多為煉丹術(shù)士，裝扮成得道高人，這類行騙對象都是皇帝和大官，如若失敗性命不保，手段自也是高明無比。

　　妖門是指裝神弄鬼，靠神奇把戲糊弄人騙取錢財，那丐門自然是討飯的花子，以行騙為生，別看一個討飯的，也不簡單，丐門里面又有采生，折割，跑馬，等等罪惡勾當(dāng)。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風(fēng)火皮妖丐皆手段高明，神鬼莫測，騙財騙色，或流竄作案，或固守一地，他們一旦確定目標(biāo)，可以長達(dá)一年甚至數(shù)年接近受害人，精心謀劃，事成后銷聲匿跡。一般不會要人性命，但卻令百姓畏懼，官府束手無策。

　　“寧公子，此事有點(diǎn)蹊蹺，要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可要及時通知本捕頭?！?p>　　“捕頭放心，有什么發(fā)現(xiàn)，寧某一定通知捕頭?！?p>　　“哈哈，好，寧公子請喝酒，今日定要暢飲，不醉不歸?！?p>　　李康說罷，又喊小廝拿來一壇酒，從懷里掏出一點(diǎn)散碎銀子扔了過去，吩咐小廝去樓下叫兩個歌姬上來，小廝收了錢，忙去了。

　　過了一會兒，進(jìn)來兩個歌姬，彎腰萬福禮畢，就開始唱曲兒。

　　李康卻皺著眉頭，目光一直看著外面的街道，顯得心事重重。

　　這事兒雖然奇怪，但卻看不出破綻，大部分普通百姓完全想不到，認(rèn)為是神仙下凡了。

　　本來李康也不在意，但昨日知府小妾把那人請去表演，讓他一下子緊張了。

　　李康是捕頭，自然知道江湖上的騙術(shù)伎倆，他擔(dān)心是騙術(shù)，倘若知府小妾被騙，那可就麻煩大了。別看一個捕頭在百姓面前很威風(fēng)，但在知府面前，知府一句話就可以把他的職位擼了。

　　事關(guān)職業(yè)生涯，李康不得不謹(jǐn)慎。

　　那兩個歌姬唱曲兒，兩人都沒有用心去聽，這只是酒宴上的助興，表示主人對請的客人尊敬，至于唱什么唱的好不好，全看心情。

　　寧放顧自吃酒，心里想著這件事，他瞥了一眼樓下，從窗口這個位置看下去，周圍半里范圍內(nèi)一覽無余，看的清清楚楚，連街邊販夫走卒，挨家挨戶乞討的流浪漢都清清楚楚。對面就是方家宅子，可以看見工匠正在忙碌地徹影壁，徐管家背著手慢悠悠地來回遲度踱步。

　　小攸寧大概睡了一覺醒來，睡眼惺忪地走出客店，蹲在一個賣插食的小販面前，討價還價。

　　旁邊的軍捕房里，幾個捕快正坐在里面喝茶，眼睛卻瞄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有個賣驢子的農(nóng)人，拉著一個小女孩走過來，小女孩看見路旁的小吃嚷著要，農(nóng)人懊惱地推搡著小女孩。旁邊流浪畫師燕文季閉目養(yǎng)神，街上人來人往，卻沒人看他一眼。

　　正吃著，忽然東面的木器行起火了，濃煙冒出來，街上的人群紛紛驚呼躲避，軍捕房里的幾名軍捕趕緊挑起滿滿的水桶，飛奔去救火。旁邊的店鋪里的人也跑出來，幫忙救火。

　　李康見狀，和寧放打聲招呼，匆匆下樓去了。

　　這條街是西城最繁華的地段，店鋪林立，一家挨著一家，店鋪前擠滿了各色小攤販，擁擠不堪，天熱幾乎天天發(fā)生火災(zāi)。在武朝，沒有專門的消防機(jī)構(gòu)，都是軍捕所，衙役，捕快等負(fù)責(zé)，凡繁華地段每隔五百米就有一個軍捕所，軍捕房里備著盛滿水的水桶，日夜有人值班，一有火災(zāi)，立即前去撲火，效率很高。

　　寧放吃了一會兒酒，有點(diǎn)微醉，李康還沒有回來，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下了樓，喊小攸寧。

　　小攸寧跑過來，埋怨道:“姑爺，你怎么喝這么多，要醉了嗎？”

　　“無妨，喝點(diǎn)醒酒湯就沒事了，小攸寧，等下我們?nèi)ロn橋看雜耍。”

　　“好啊，好啊，姑爺，我扶你去喝醒酒湯吧?！?p>　　說著，小攸寧扶著寧放晃晃悠悠地走進(jìn)旁邊的一家湯店，這家店專營湯類，有滋補(bǔ)養(yǎng)生湯，開胃脾湯，清火去妄湯……武朝時的商人都很樸實(shí)，賣湯的專賣湯，精工細(xì)作，烹制用心，普普通通一道湯工序都有十幾種，文火，大火，慢火……而且材質(zhì)絕對不摻假，哪怕賠錢也要用真材實(shí)料。所以，這樣的湯喝起來其鮮美不亞于任何美食。

　　醒酒湯是魚湯，一碗湯，再送香藥，店婦人頭梳高髻，笑臉殷勤，換湯時軟玉溫香，由不得人心里舒暢，喝完臨走有大方的富人便賞錢。店家有賞就收，無賞也不惱，一視同仁。

　　“姑爺，你多喝一碗，別到了韓橋又醉倒，哪里可沒有賣醒酒的?！?p>　　“唔，好，我再喝一碗?！?p>　　連喝了三碗美味魚湯，又吃了點(diǎn)冰水，酒全贏了，抬腳要走，被小攸寧攔住了。

　　“姑爺，你還沒打賞店家?！?p>　　寧放搖搖頭，囊中羞澀，倘在以前倒是常事，現(xiàn)在卻不敢了。周公旦留下的三百兩銀子是改造宅子用的，他已經(jīng)挪用了一些，不敢再亂花了。

　　更重要的是，他這個乘龍快婿還只是個虛名，連未來媳婦都沒見過，只是因為岳父大人賞識，就草草定了親。

　　寧放對自己即將面臨的婚姻完全一無所知。

　　“姑爺”小攸寧湊到寧放耳邊，低聲道:“你現(xiàn)在可是周家的女婿，將來老爺在這里做生意，都要靠你打理，不能太寒磣了?！?p>　　她不過是十來歲的孩子，卻一本正經(jīng)地說話，像極了大人，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見識就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