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多了還是少了？
榮先生一晚未睡，坐在前廳，只空余一把椅子在旁，四方的茶案上放著一個鳥籠，旁邊還有兩杯冒著熱氣的茶，青色的玉質(zhì)茶杯泛著細(xì)煙，依舊那一身黑袍短褂，手中不時(shí)拿著細(xì)長的煙桿子撥弄著那金絲纏繞的鳥籠，黃色的嘴帶很大的嘴鉤，黑色眉紋顯著，額、頭頂及頸背灰色，黑色眉紋上緣黃褐而下緣白色。上背黃褐，通常具黑色縱紋，有狹窄的白色眼圈。中央尾羽沙褐，其余黑而羽端白。頦、喉及腹中心近白，兩脅黃褐。翼上肩部濃黃褐色，飛羽較淡，三級飛羽近黑。虹膜紅褐色；嘴灰黃色；腳粉黃色。
這是她最鐘愛的鳥，震旦鴉雀，她總說：“鴉鴉體型嬌小，活潑好動，從不會在同一處停留太久，又一陣風(fēng)似地轟然飛去，就算是上海那么好的地方也留不住它。”她的鴉鴉極其嬌貴，他至今悉心照顧過的震旦鴉雀少說都換了一百來只，如今還在養(yǎng)著，留住的不過還是鴉鴉這個名字罷了。
就算是上海那么好的地方也留不住她。
“吱——軋”那雙閉合的門被粗魯打開，正所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榮先生都不用見其人聞其聲，光是那股子酸臭的酒味，他就知道來人是誰。
“干爹——”一聲清脆的聲音，伴著震旦鴉雀急促而連貫的叫聲，“鴉鴉——”
那頭干凈利落的短發(fā)經(jīng)過主人的蹂躪，變得油光卻不失靈動，那身就是泳衣也比它布料多的吊帶背心和熱褲加布鞋，看得這位榮先生心中一突。
“你給我站那別動。”榮先生大聲喝住來人。
外人眼中溫頓有禮的榮先生發(fā)起性子來可不是一般人能抗得住的，榮先生先是將鳥籠掛回椅背后的枯枝架子上。復(fù)身回到座位上，莉莉抱歉地看向榮先生，纖長的眉毛皺了皺，鳳眼一轉(zhuǎn)：“干爹，我錯了?！?p> 榮先生嘴皮子努了努，只哼了一聲。
“干爹，我只是應(yīng)酬一下，沒別的?！崩蚶蚵柫寺柤?，只好一攤手?！白蛱觳皇墙稚蟻砹恕腿恕?，我哥怕新人來了不習(xí)慣，我先去歡迎一下咯?！边€不忘吐了吐舌頭。
“你先進(jìn)去等我?！睒s先生最終沒有責(zé)備她，看著與蘭如此相似的臉龐，他說不出狠話?！暗认峦饷鏌o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來?！?p> 莉莉伶俐地往內(nèi)室里走，還不忘向榮先生燦爛地釋放笑容。
鴉鴉忽然振翅，還發(fā)出“唧唧”的警戒鳴叫，榮先生收了收放松的表情，轉(zhuǎn)而是一副微微笑的樣子，仔細(xì)一看，這笑容根本不達(dá)眼底。
來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人街負(fù)責(zé)人約翰。他一臉沒有修理好的胡茬顯得臉色更加慘白，配上那青色的眼袋，可以想象得到他現(xiàn)在是有多麻煩。
那身不知道有沒有洗過的風(fēng)衣外套下，穿著泛黃的白色襯衣，還帶著槍套。那風(fēng)衣下面露出的牛仔褲配馬丁鞋，典型的美國硬漢風(fēng)。約翰走近了榮先生，用還比較流利的中文來問候：“早上好啊，榮先生。”
榮先生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空余出來的位置是給他的，并將靠近那個座位的茶杯蓋子打開，濃郁的清香味撲鼻而來，“綠茶比咖啡提神多了。”榮先生紳士地笑著說道。
“謝謝，”約翰掃了一眼茶杯，但沒有伸手去拿來喝，只客氣地道了聲謝。說完就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本本，翻開后，又從耳后掏出了一根香煙大小的筆，翻開小本本之后，看向榮先生，“榮先生，是這樣的......”
話還未說完，榮先生將茶杯向約翰推過去一點(diǎn)，食指和中指并攏，點(diǎn)了點(diǎn)桌面。
約翰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將杯子拿起，吹了口氣，將杯子里面的茶一飲而盡，“榮先生，是這樣的，昨天晚上在唐人街......”喝完之后又開始了他剛剛未問完的問題。
“昨天晚上不是大年三十?！睒s先生還未等約翰問完。
約翰自然明白榮先生說的，唐人街的華人雖然在美國生活了很久，但是大部分都非常傳統(tǒng)，而主流又時(shí)尚的年輕人也不會選擇在平安夜留在唐人街這個地方慶祝圣誕節(jié)，一般都會去市中心。
“可是昨天晚上那個陣仗您也知道了，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第三個了，他們越來越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唐人街是您居住的地方，您也希望晚上能睡得安穩(wěn)吧?！奔s翰嘗試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榮先生端著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慢說道：“我晚上一向睡得安穩(wěn)，你覺得三個，是多了，還是少了？”
約翰有些愣住了，他并沒有想到榮先生會問這個問題。又急忙地說：“這個不是多與少的問題，而是他們想搗亂唐人街的治安，已經(jīng)嚴(yán)重影響了......”
“約翰先生看來是已經(jīng)忘了，我只招待一杯茶，所以，您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睒s先生將茶杯放回茶案上，另一邊掛著的黑羽八哥已經(jīng)叫喚了起來，“送客送客！”
約翰被突如其來的八哥叫聲嚇愣了，“它在叫什么？”
“它說，你應(yīng)該離開了?！睒s先生淡淡地笑著說。
“可是我的問題，榮先生......”約翰有些急眼了，站了起來，卻沒想到黑色的八哥突然撲愣著那雙大翅膀往他撲來，下意識就把手往槍套里伸。
榮先生一揮手，八哥站回了它原本的位置，一動不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一個標(biāo)本，而非貨物。
“約翰先生，你要的結(jié)果，只是不想再有這些事情發(fā)生是嗎？我知道了，從今天開始，不會有了。至于做這些壞事的人，你不用查，就是你想的那樣，在我們的傳統(tǒng)里，家事是要自己解決的，你這個外人還是不要管太多，懂了嗎？”榮先生還保持著微笑的表情，但是約翰很肯定，榮先生的心情絕對不比他好，但是能得到榮先生的保證之后，他知道他再查也不會有結(jié)果了，只要今后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他也好向上級報(bào)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