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及隨士將中毒的兩人移動到了佛像的背后,吹滅屋里部分的燈。佛像兩側垂下寬大旗幡,剛好能藏匿下所有的人。
那紅白面譜從一邊戴上了一頂黑冠,冠上又垂下兩條紅色的紅繩,與手上的紅繩一起因為疾走而翻飛了起來,見后頭的人已隱藏好,他將他們吐出來的污物一腳踢到了兩旁的旗幡下。
他們抬眼一看,兩邊聳立著與房梁同高的一尊抬腳,一尊抬手的陪伺佛像。
人渺小得像是被審判似的。
院落中間,夜色照下紅白面譜的影子,急急地應了門口的聲音。
門口,三三兩兩穿白衣的人站著,借著月色,可以看出他們眼下的黑影,像是疲憊了許久沒有精神,見紅白面譜開了門,反而往后站了幾步,又往前撕咬了一口,露出猙獰的臉。
“你們這么晚聚在一起,不怕我收了你們嗎!”紅白面譜問到,咬牙切齒。
三兩而聚的白色衣衫立刻就散開,旁邊剩面面相覷不知他望著何處說話的村民,他們看了他說話的方向,沒有人,手心里出了汗。
紅白面譜瞪了他們一眼,他們看了像是見了門前貼著的鐘馗真人似的,感覺到那目光如炬,像要把他們焚燒了。
“怎么是你這瘋子在招魂堂!仙人呢?”有人瑟瑟地問。
“出遠門了?!奔t白面譜眼里有些許的鄙夷,“找我不也一樣。”
“算.....算了吧,你整天就整些騙人的玩意兒,幫不了我們什么。”
面前的人就是個跳大神的,幫著哭喪下葬的,不是個正經(jīng)人。
“難道不是為那火而來?”紅白面譜指了指遠處。
“你能解決?”
他們還記得前不久他吹牛能幫村口二嬸家的小黃狗起死回生,結果那小黃狗死的透透的,連口氣都沒喘回來。這么一想,其實也沒有什么好懼怕他的,但是因為他經(jīng)常跟招魂師在一塊,也一起居住在這里佛堂里,于是心里也敬畏個半分,也就存了點希冀。
“莫非也從仙人那學到了些?”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這火雖然我滅不了,但這林昆山下的萬人碑,我倒真的還有些法子?!彼麖哪依锾统隽艘化B黃色符,“見到?jīng)]有,這個是你們的招魂師出遠門之前留下的。可管用了。”
頓時他們看了變了臉色,急忙也不管他平時的作風口碑如何,“那走吧,晚一步,這林昆山壓著的亡靈可要出來了?!?p> 紅白面譜,踏了一步,正要往前走,還關上了后面的門。他們松了一口氣,至少活馬能當死馬醫(yī)。
才踏出兩步,又見那紅白面譜縮了回去,拍了拍腦袋,晃著腦袋上的兩條紅繩,“晚了?!?p> “什么晚了?”前來的村民心又提了起來。
“我剛剛都見著三了?!?p> 他指亡靈?!澳沁@樣子,林昆山那必也壓不住了?!?p> “你是在玩我們嗎?”村民們覺得他定又是在糊弄,互相對對方說道,“完了完了,靠這個人根本沒用,我們自己想辦法?!?p> “獻祭,祭神,哪個方法可行就用哪個!”有人提,“我們提前給海神獻祭吧?!?p> “哎,我說.....”紅白面譜站在門檻的中間,沒人理他,他嘗試說什么,他們皆無視了?!盎钊双I祭可是最最最下等的法子,慎用!平時你們的仙人也用我做府符,相信我吧,這符有點用的?!?p> “行!唯有獻祭了!今年輪到誰家的女娃娃?”
沒人聽他說話了。
今年?!
紅白面譜暗暗抽了一口氣,這原是莫姓村的規(guī)矩,為祈禱風調(diào)雨順每年給海神獻人,現(xiàn)在莫姓人已所剩無幾,竟還留著這習慣。
“哎,聽我說......”
還是沒人理他,村民們自顧自地還在說著。
“大鵬家的!”
“不不......”貌似他們嘴里的大鵬也在現(xiàn)場,發(fā)出了反對的聲音,“我家女娃娃才出生百日,連父母親是誰都未必知曉,不行!”
“那要不就大磊家的?!?p> “抽簽定的,怎么能出爾反爾!”
“誰知道那簽筒里有沒有人做過手腳!”
“你什么意思!”
“就話里意思!”
“你!這是要害死全村人嗎!”
聽著他們爭吵的話,紅白面譜索性就坐在了門檻上,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沒了招魂師,你們就只能拿人獻祭了嗎?這每一年都死一個無辜生靈,你們可過意得去?!?p> “為了村民們,這有什么辦法?!彼麄冇懻摿嗽S久,聽見那刺耳的笑聲,指責道,“今早見到京府的人過來,你為何不報!”
“這火肯定就是那京府來的人引起來的?!?p> “對啊!為什么要犧牲我們的村民呢!他們引起的事故,拿我們來做墊背的,可不干。他們隨行的就有女子,那就拿那女子來獻祭!”
“對!”他們舉著火把,又自顧自地下了結論,一部分心急的人已經(jīng)先默默地去尋人。本來已經(jīng)是宵禁的時間,他們一行人出現(xiàn)在這又不妥。聽見不遠處似乎傳來了腳步聲,他們也顧不得指責門檻上坐著的人,搶過他手中當作扇子用的符,著急離開。
“哎,哎,這符一文錢一張呢!”
攔不住一堆人的哄搶,紅白面譜被推倒在地面,剛戴上的冠和紅繩被扯得掉落地上,他只好散出去,自己再從中而出,背上被搶奪的村民踩了一腳,狼狽至極。
遠處的火光已經(jīng)又竄了上來,從人群中出來后,幾個穿著白衣的又穿過了他的身側,打算附上那堆哄搶東西的村民身,因為符咒的關系嘗試了幾次都被彈回他身后。
“這符每家每戶各一張,就夠了!”
他暗下了眼,回頭關了招魂堂的門,將一眾村民攔截在外。
佛像下旗幡后,張睿恒出著汗,已經(jīng)嘔出了臟污,但是卻還是半昏迷的狀態(tài),而莫梓涵此刻已經(jīng)清醒了許多,從旗幡后聽到前堂門口村民們說的話。
無意間看到旗幡下封著一用各種符咒封得密密麻麻的壇子。
上面寫有京府林氏莞字。
京府林菀?!
或許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紅白面譜已經(jīng)從前堂退了回來,掀開了旗藩,又幫探張睿恒的脈象,“奇怪,怎么你卻恢復得這么快!”
他對莫梓涵說,面前的人給了他太多的與以往經(jīng)驗處理不同的意外。
“他何時能醒來?”莫梓涵問,眼前張睿恒的安危比較重要。
“不知,而且這公子身體里好像還有另外的東西在,那邪物的東西似乎被吸收了些?!?p> “什么東西?”
“不知?!?p> “那會否有影響?”
“也不知。除非知道他體內(nèi)那東西是什么?!?p> 莫梓涵望向小廝,小廝搖搖頭。又看向那兩名隨士,隨士也是搖搖頭。
他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在她生前從沒聽過他提起過呀,難道是這兩年才有的,她一直不在身側那也無法知曉。
“是否能指明路讓我們先出了這村子?”莫梓涵問。
那紅白面譜之人放下張睿恒的手,站了起來,“梓涵姑娘不能走?!?p> 兩名隨士聽到這話,敏感地拔了劍,那紅白面譜立刻又嬉笑了起來,扯著嘴角說道,“你們招惹了林昆山的亡靈,現(xiàn)下一城百姓全因你們而受害,難道不該有人出來擔責任嗎?”
小廝在一旁說,“你難道要讓梓涵姑娘去獻祭?”也聽見了門前村民們的話。
“我可沒說?!奔t白面立刻譜擺擺手,指著那小廝,“是他說的?!?p> 隨士的劍又拔高了幾分,謹記著主子說的要護莫梓涵的周全。
“誤會,誤會!”紅白面譜說,“不是獻祭不是獻祭?!?p> “只要梓涵姑娘穿著紅衣提著紅燈當個引路人即可,等將亡靈都引到了林昆山,我自有辦法鎮(zhèn)壓的。”
“為何一定要梓涵姑娘?!?p> 紅白面譜從懷里又拿出了帶鉤,說“這極陽又極陰的東西認主,我也沒辦法。我已動了些咒封住它的極陽之效,只要梓涵姑娘帶著這東西定能吸引那極陰之物。”他又說,“我定也想辦法查清公子體內(nèi)的東西,定不會讓他損分毫?!?p> 莫梓涵接回了那帶鉤,看了一眼昏睡的人似乎在迷迷糊糊地做著噩夢,眉頭緊皺著,手也緊握著。
“喝了那邪物,受陰,定會在夢中被鬼怪侵蝕,雖不傷身但傷神,若晚了醒來,身心皆毀,神智是否如從前,都不好說,梓涵姑娘可要想清楚......”
這分明有變相的要挾……
“好?!彼?。
小廝見了,“梓涵姑娘!”他轉而問,“那梓涵姑娘會有危險嗎?”
“有,但可防,提燈期間必須不聽不聞不看,就只走路,引陰邪之物到林昆山即可。切記不能望他們的眼睛也別理會他們說的話?!?p> “我會一路用符提醒梓涵姑娘如何走,但切記不能被影響了心性。”
小廝說,“梓涵姑娘,這太危險了。萬一再遇上了什么事兒,我們擔待不了啊。”
“這一切的事情也是因我們而起,既然我能收拾殘局,那我便去?!彼髁朔髂菐с^,跪坐在了張睿恒的身邊,她低下頭將他的手扣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八惨欢ㄒ獩]事,如果不是我,他也不用喝下那碗東西?!?p> “是不是只要我走到林昆山就好,事成了,你便帶我們離開這村子。”莫梓涵抬起頭盯著紅白面譜,看著他時而瘋瘋癲癲,時而清楚。
心里想,現(xiàn)下無人可以信任,出了村子再想辦法。
“說話算話?!奔t白面譜說,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莫梓涵轉了神,又看了眼緊皺著眉頭,似乎在夢魘里面的張睿恒,向來只有她依靠他,還未曾見過他如此虛弱的模樣。
若不是為了替她解難,他也不會不顧后果喝下那說不清的東西。
心里默默念著。
木頭,對不起,貌似我就是個災星,老是讓你陷入了無謂的困境里。
你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