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這看門的怎么沒一個面熟的?”
“不是在京府,這山莊里的都是生面孔,只聽老爺?shù)摹!?p> 難怪她使喚不動呢,邱盛禮被她請了出去,茶還在烹煮著,過了火候顏色已經(jīng)有些深了。文月見她出了神,看著火,不知道她跟邱家公子究竟是談了什么火急火燎地要去找張家公子。
莫非?
文月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也不想幫小姐騙看門的人,直言不好打點,首次委婉說服自己這是對小姐善意的謊言。心里卻想起她與邱家公子往日的“一段情”,猜測肯定是舊情復燃了找張家公子退婚去了。
“馬超帶出來的人,血性也如他。”林莞還在想著怎么出院落門,沒留意文月臉上的神情。
那是一副郁結而又憋著臉紅的矛盾體,想老實說卻不能說。
深吸了一口氣,放出,“是啊,所以小姐你就別試著去攀墻了,這周圍都有人看著呢,雖咱們這離前頭客賓的位置遠,但堂堂林家小姐翻墻出去,老爺?shù)拿孀訏觳蛔鷼?。”幸好面前的人心不多,不會多懷疑她說的話是否真是否假。
林莞手捻著茶末,半托著腮幫子,臉龐微微隆起一小塊。
的確,林堂是會讓她禁足更久。
“那我不去找木頭,去找李家姑娘總可以了吧?”語氣平靜。
“哦,忘記說了,李家姑娘今早便回了京府了。”文月見那壺茶已深色快成褐了,趕緊提了提,將它從小火爐上移開。林莞接過她的茶水,一圈圈地打著茶,才轉了不到十下,就抬起喝。
苦到她心肝脾肺都像吃了黃蓮。
“她怎么不告而別了?”她心忖李家姑娘不是這樣會不告而別的人,“難道邱盛禮又做了些什么事情,傷她心了?”
文月接過她的茶杯,又遞了一碗清水給她,又遞了個蜜餞,“過來了,但是小姐上次責罵文月說不該放姑爺進來,除了老爺一概六親不認,所以......”
這么認死理的,也只有文月這個小寶貝了。
她只好扯扯臉無奈,想起之前山莊管家送來的一批畫作,摸索著到書案上去,從畫缸里抽出了一幅畫來,又抽出一幅畫來......
一片的山河畫里,有一張南疆王妃的戲蝶圖,她不由得看了仔細,見其畫中眉眼半垂,蝴蝶停于手尖上方,似乎迷醉了。她嘆了嘆,盡管遠在恒武,都聽說了,這王妃進宮便施展了魅技,讓皇帝都廢后了,手段甚是厲害。
鋪展了一地的畫作,林莞還是揮之不去鞭罰二字,連看著畫都走了神。
過了會兒,讓文月伺候著上了筆墨紙硯,甚有靈感地細細描摹,將那王妃戲蝶圖換了換,換成了男子引蝶醉花圖,她畫得有些忘時,長長的畫卷鋪在地上,她一筆筆下,都沒有絲毫地停頓,了然于胸。
偶爾構思著畫境,干脆就趴在了軟塌上,筆放在嘴邊思考著,玉鐲隨冰肌又墜于手肘處,雙腳隨意地搭著,腳腕系著紅繩金墜,白皙如雪。
“小姐,你又畫了張公子。”文月進來換熏香,又上了盞茶,有意提醒道。
甚是不想自家的主子看上邱盛禮這個有婦之夫,見其畫姑爺很是開心呢。
“姑爺真是一表人材?!辈幻獾靡活D夸,但是卻有斷袖的傳聞。文月?lián)u搖頭,摒棄雜念,趕緊說,“肯定怎么也比邱公子強?!?p> 文月真是奇怪,拿張睿恒與邱盛禮對比。
林莞沒聽出話里的意思。
“嗯,畫了。這次不是畫女裝了,是切切的公子模樣,臥醉花叢?!彼痔砹藥坠P,收了畫,要拿給文月看,才收了晃蕩的腳心,雙手捧起了畫,還沒轉身,那畫就被懸空了。
指節(jié)長而有度的手拿過那畫,嘴邊淺笑,又蕩出了波瀾幽姿。
她抬頭,見那畫飄起,一抹如玉的面容印下,衣袂輕翩,左心房停跳了一拍。
“木頭,你怎么進來的?”她回看四下,文月不知何時出去的,屋里沒有人,而她的窗欄四開,“你爬窗了?”
他也不像是會做此等事的人。
只見她赤腳站了起來,他將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小聲些,她梨渦深淺,點點頭,小聲說,“我不是在做夢吧?”她都沒想過,從禮遵禮的他能夜訪她香閨。只有她胡鬧些,沒見過他失禮過。
“夢能如此真?”張睿恒持著那新作的畫軸,寥寥簡易勾勒已出神韻,而畫里她還提了字,蝶夢夢仙,花醉醉人,而那人是他......
比之前的屋檐圓月畫作更細膩了些,衣衫花紋配飾都畫上,與他身上的無異。
見他拿著細看了,她微羞澀,要拿回,“字還沒寫完?!彼掷锬弥P,想收回。
臉上緋紅的模樣已經(jīng)將女兒家的心思出賣了......
張睿恒未阻止,覆上手輕輕一勾,起筆在那畫上又題,靈迷亂色,海棠伴側。
林莞起初未覺不妥,她持筆他掌字,在他手心里琢磨字眼,隨后念著,“蝶夢夢仙,花醉醉人。靈迷亂色,海棠伴側?!?p> 兩人的字相仿,舊時同桌見他字好仿過留了風韻,但字氣度里還是他勝一籌。
但她畫里的花都未勾勒模樣,怎么就是海棠了,認真想想好像被調戲了。
抽回了手,推了推他,想要卷起畫軸,“知道了,不是我發(fā)夢了?!?p> “做一回夢,便能得佳作,莞兒的夢可得長?!彼f,指腹拂過軸面。
她是不愿意再長了,盼星星盼月亮,終于見到她的木頭了,都沒有顧之前的矜持,抑制不住的笑意,看著他喊了好幾聲的木頭,而后伸了手要解他的衣帶。
額......
“莞兒......”他心里一驚,已經(jīng)抓住了她的手腕。
聽她說,“讓我瞧瞧你的傷,兩天了,好些了嗎?”
聽了他才松了手,松了一口氣,稍縱過一絲失望,興許是屋內的動靜大了些,有下人來看,來回了幾次,林莞帶他進了內屋。
他停下,心記林堂言,“以后?!彪S后輕攬其腰肢索性上了屋檐,林莞才知他不是爬窗而是依仗了輕功。
“是因為邱盛禮,你才來的嗎?”
扶著他的腰定定而站,在他攙扶下又怯怯地坐在了屋脊背上,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她的右側為他而留。
他聽了名字,微蹙,“動靜都傳到東邊客院了,既然你不能來,我便來?!?p> 看他不當回事,坐在她一側,她心里想,邱盛禮這招恐怕以后都不好用了。
“莞兒擔心我的傷?!彼托拇穑箢^又加了一句,“不是因為他?!?p> “那他說的是真的嗎?”
他停,轉眼看了她,是想知道答案又不想知曉的模樣。
“你就算不說,我早晚也會知道的?!彼f,只要回了京府這些事情傳得都快。
他見她將手放在他掌心里,還在等著他,摩挲了那玉肌指節(jié),心里想,隨便撩撥官場的本事他還是有的,這邱公子眼不見為凈。他淺笑柔情,看著月光下的人,“半真半假?!?p> “哪些真哪些假?”
“指婚真?!?p> 指婚真,那就是之前他與紫衫兩人就是在培養(yǎng)感情咯?而她總是撞見他們幽會,從不知那是有圣旨旨意的,難怪張家二公子一直遲遲未婚配呢。她不著痕跡地想要抽回手,故作輕松,“難怪呢,呵呵呵呵......”笑得有些不自然。
“那你的傷?”忘掉紫衫姑娘曾經(jīng)帶來的尷尬,她想起他并沒有正面回答傷口的問題。
“不礙事。”他答,任由短袖傳言漫天,都是在等著眼前人慢慢懂。
比起吃味,她更關心他身上的傷,如果不是禮儀道德束縛著,他真的很想將她擁進懷里,他伸了手在一半,壓抑著。
林莞見他抬抬手,很自覺地投入到他的懷里,又怕碰了他的傷口,輕輕進。
“莞兒你......”
“我可不怕什么女德,反正就知道了你設了好大的局來引我上鉤,這計謀這隱忍,不是我相公,那還會是誰的?!敝蟮娜兆永铮幌胍邪朦c的誤會,時間那么短,“你要對我負責。”
“負責什么?”他淺淺笑,不敢放的手終于貼在她的背上,暖暖的。
“給我生娃娃?!本湍氵@么好看的娃娃。
他聽了耳朵又緋紅,說,“你知道說這話,很危險嗎?”
有什么危險的?
她甜甜笑,“有你在,有什么好擔心的。”
他的危險就是指他啊。
但是他微微一言說算了,她的爛漫正是他所求所愛便夠了。
過了許久,林莞也是入了張府之后,才從其他人的嘴里聽到,京府貴人看上其可造,張府又是開國將軍后代,有意扶持,將哥哥已升正一品太傅的紫衫姑娘許給他,雖無在明面上下旨意,卻暗里在太子面前提了提。從恒武歸來后,京府貴人又提此事,世家子弟的婚配一向不由己,知他下聘商賈之女,有意壓林莞為妾。
可他說,“此生若負她,便入阿鼻?!?p> 一言,落了往日光輝。
當時張睿恒正在備著科考,林莞聽了真相,對他說,“若入了地獄,我做鬼也會撈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