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的震動聲喚醒了蘭天,他和老板以及那些武裝人員在一處海岸邊,擱淺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紅色集裝箱。他在書上見過這類集裝箱,一般都是由貨柜船裝載,運輸出海??蛇@些武裝人員在集裝箱上敲敲打打,似乎在安裝什么。
“醒了?”老板看了他一眼,又指著集裝箱,“我為你準備的渡海工具,不錯吧?”
小女孩睡在蘭天身邊,他伸手探去,小丫頭還有呼吸:“你們對她做了什么?”
“鎮(zhèn)定劑而已,我親自配的量,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克洛絲拿著什么東西,另一只手打向蘭天的喉嚨,蘭天瞬間干嘔,克洛絲一把將東西塞進蘭天嘴里,捂著他的嘴強迫他吞下去。蘭天剛長出的喉結上下抽動,克洛絲又打開一瓶水強行灌入。
蘭天掙扎,鼻腔里也充滿了水,克洛絲眼中絲毫沒有憐憫,而是充滿了專注,仿佛蘭天只是一個實驗材料:“高壓縮營養(yǎng)劑,能管三天不吃不喝?!?p> 老板問道:“新開發(fā)的?”
“嗯,你說的現在還在招兵買馬,大家又不能用真實身份活在世界上,就先用這個暫時頂一下吧?!?p> “難道我們今后幾年都要吃這個嗎……”
“你是老板你說了算,不過我得提醒你,物資運送過程是最容易暴露的?!?p> 男醫(yī)生不滿地哼了一聲:“不就用了壓縮餅干的原理嗎,有什么稀罕的?”
克洛絲叉腰:“你可以不吃?!?p> “行了,別起爭端?!蔽溲b人員正在做最后的工序,老板走過去,“準備得怎么樣了?”
一名武裝人員將圖紙遞給他:“報告,左右翼皆安裝完成,我們在對它進行最后的調試?!?p> “很好,水資源儲備呢?”
“已經拿來了,就放在里面,按照您吩咐的,給他們備了一個月的量?!?p> “嗯,盡快吧?!崩习逄郑蟊砩系闹羔樚鴦?,“還有十分鐘就必須得走了,加快速度。”
“明白!”
蘭天大喊:“喂,你要干什么!”
老板看上去沒有要殺他的意思,他心中已無懼怕,只是他不明白眼前集裝箱被安裝的不明裝置為什么會發(fā)出這么大的聲響。
老板笑道:“不是跟你說了嗎?幫你渡海,小兄弟,你在這破地方待了這么久,就不想出去看看異域風景?”
蘭天愣了,這個屠殺了社區(qū)眾人的男人不會這么好心,他腦子一轉:“如果你告訴我實情,我感興趣的話還會配合你,你也不希望那寄托在我身上的某種東西被我搞砸吧?”
老板抓住他的頭發(fā):“小子,這種拙劣的套話方式對普通人可能有用,但對我來說只是笑話,不過我今天心情不錯?!?p> 他示意武裝人員松開壓制的手,換成繩索綁上,又拖著蘭天來到集裝箱前:“看見那個了嗎?”
蘭天順著他的手看去,一箱箱礦泉水堆放在集裝箱角落,內部空間并非想象中的簡陋,甚至還有小餐桌和兩把木椅,集裝箱側面和正上方開有孔洞,直徑同大腿粗細一致。集裝箱外部周圍裝滿了輪胎,一個小螺旋槳在武裝人員的調試下旋轉,確認無誤后武裝人員把測試蓄電池取出,換上一塊全新的電池。
“小子,我想跟你玩兒個游戲,這塊蓄電池只夠十多次、每次半小時的啟動?!崩习逶谒媲把菔救绾尾僮鳎皳Q句話說,你在海上改變航向只有使用電池,之后隨波逐流,大海把你帶向哪兒,取決于你的運氣?!?p> 武裝人員附在他耳邊低語:“老板,一切準備就緒?!?p> 老板點頭,又回去拖來小女孩,將兩人放在集裝箱里,箱門關閉,從外部上鎖。重型直升機掛好掛鉤,卷起狂風緩緩拖起集裝箱。
“記住我的話,如果你能活下來,隨時歡迎你來復仇!”
……
“等等,”韓懷謙打斷他,“除開特蕾莎女士,那些孩子和社區(qū)居民跟你有很深的關系嗎?”
“沒有?!?p> “那為什么他讓你去復仇?你們之間說到底……有仇嗎?”
這幾句話聽上去匪夷所思,卻也很好理解。蘭天只是就讀于教會學校,特蕾莎的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蘭天在襲擊發(fā)生時看呆了導致的,雖然很殘忍,但不得不說蘭天對特蕾莎的死負有一定責任。
蘭天嘆了口氣:“特蕾莎的犧牲我脫不了干系,后來在海上漂流時,我才知道他所謂的復仇到底是什么。”
……
時間到了深夜,小女孩醒來后哇哇大哭,漆黑的視線和死寂環(huán)境下的海浪聲都顯得那么驚悚,蘭天趕緊開口:“別哭,哥哥在這兒?!?p> 好歹有人說話,小女孩這才安靜下來,她東看看西摸摸,詢問蘭天這是何處。
“我不知道,我們被丟在這個集裝箱里,直升機把我們丟在某片海域。對了小妹妹,把刀拿過來給我割斷繩子?!?p> 小女孩聽不懂,但還是乖巧地找到匕首,那是老板在臨行前忽然丟進來的,說是一定會派上用場。她又摸到蘭天身后,努力地用鋒刃摩擦繩索。
“嘶”的一聲,繩子斷裂,蘭天活動了一下被久綁的胳膊。
“哥哥,我們還能回去嗎?”黑暗中,蘭天仿佛能看見小女孩的眼睛。
“我們……回不去了,不過哥哥會保護你的,相信我?!?p> “嗯,我聽哥哥的!”
他們在海上漂流,沒有方向、沒有目標,所見之處連陸地都看不見,蘭天在很久以前就向往大海,可他現在才知道原來一件事物看得多了,也會感到乏味。
盡管有水補充,但眼下最大的問題還是食物。
三天后。
蘭天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并非身體到了極限,而是盡可能讓自己保存體力。
“哥哥,我想吃肉?!?p> 小女孩的情況也不太好,好在她還是孩童,身體新陳代謝和青春期的蘭天比起來沒那么快,還有說話的力氣。
蘭天摸摸她的頭:“乖,到了岸上哥哥就給你肉吃好不好?”
“嗯!”
七天后。
蘭天的身體開始浮腫,身體動一下都疼得要死,他想捕魚來吃,可沒有工具,螺旋槳啟動了大概十次,也不知道他們最后會漂到何處。
小女孩在饑餓中睡著了,嘴里叫著“媽媽”。
半個月后。
蘭天已經快不行了,這次是真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記憶在腦子里不停播放,有老師對他的教導,有貧民窟那些大人表面上慷慨解囊,為蘭天募集教育資金,背地里卻暗暗說著老師的壞話,稱他一定是在騙錢。
他又看見特蕾莎修女,這個美麗的女人將終生都奉獻給了神明,在午后樹蔭下給圍坐在周圍的孩子們講故事。
特蕾莎說過,人在要死的時候會回顧自己的一生,就像看幻燈片一樣。
我快死了吧?蘭天想著。
他試著壓榨身體中最后一絲力量,讓自己起身,他想喝水,為生命之火灑上一層薄油。
“哥哥,對不起。”
風聲和疼痛一起到來,小女孩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桌子上,手里拿著木椅。
蘭天倒地,血從額角流出,他知道她想做什么,小女孩想殺了他,吃他的肉,用他的死換來她生的希望。
任何人到了絕境都會做出違背倫理道德的事,所以蘭天并不恨她,相反,他一直希望小女孩這么做,孩子的身體消耗能量的速度沒有他這么快,將所有可利用的資源整合到一起,待集裝箱漂到海岸邊時,生還幾率也會大大提升。
“哥哥,對不起。”
小女孩在哭,她拾起匕首,一步步朝蘭天走來。
蘭天笑了。
沒關系,做吧。
他閉上眼,小女孩猛地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