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天不說了，雙手捂著口鼻長出一口氣，這些陰霾在他心頭籠罩太久，說出來感覺痛快多了。
韓懷謙聽得認真，這突然一斷讓他心里癢癢：“所以是你生的意志突然覺醒奪刀反殺，還是那個姑娘放棄了行動？”
“都不是，她自裁了?！?p> 韓懷謙壓杠桿的手停了一瞬。
“她有個反常的行為，不知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p> 韓懷謙沉思：“小家伙放棄了長距離的木椅，轉(zhuǎn)而拿刀，冷兵器一寸長一寸強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她沒理由會用短短的匕首?！?p> “對，”蘭天眼眶紅了，他吸了吸鼻子，“她襲擊我，是為了阻止我一切可能的行動，她知道我不會看著她死，所以把我擊倒，再在我面前一下，一下，割斷自己的喉嚨?！?p> 他說這話時，手悄然伸到韓懷謙脖子那里，一根手指在他喉結(jié)處劃來劃去。
“然后呢？”
“然后？”蘭天慘笑，手微微用力抓住韓懷謙的喉嚨，“我居然像瘋了一樣吃了她，雖然一口后我恢復(fù)了神智，但嘴里的血肉還是在告訴我，我罪大惡極。”
眼淚涌出，蘭天任由它流淌：“她才五歲啊，就懂得什么叫犧牲，她割到一半不動了，就這么倒在血中，你知道她最后一句話是什么嗎？”
“她說哥哥，對不起，我沒力氣了。”
“我走后老師被貧民窟的畜生加害，特蕾莎到死都沒留個全尸，小丫頭還把那個混賬給她的糖留給我，三條命??！我何德何能承受這么多人的愛！”蘭天的喉嚨像是塞了什么東西，說話都變得艱難起來，“在我喝完最后一口水后，我躺在集裝箱里等死?！?p> ……
一個漁民站在船頭，他今天心情不錯，天氣晴朗，正是個出海捕魚的好時機。
海浪聲傳來，漁民豎起耳朵，卻覺得不太對勁，大海運動是有規(guī)律的，可耳朵聽見的海浪紊亂無比，就像有什么東西攪動了潮汐。
他放眼望去，一個紅色集裝箱從遠處飄來。可附近是一群兇猛的鯊魚，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它們，鯊魚們圍著集裝箱打轉(zhuǎn)，有的還刻意游出一段距離，猛地沖回來撞擊集裝箱，集裝箱眼看就要側(cè)翻了。
這等漁民趕緊叫來同村血親，那是海岸村歷史上為數(shù)不多的集體出動，漁民們坐著船，端著魚槍見鰭就射，血染紅了這片海域，漁民們丟出鉤鎖套緊集裝箱，同時發(fā)動引擎將它拖回海岸。
不得不說這是一次意外豐收，漁民們也沒放過鯊魚，每條船后面都拖著一條，浩浩蕩蕩開回岸邊，鯊魚的魚鰭可是珍貴食材，能賣出不少錢呢！
但當(dāng)漁民們將鐵門錘開一個洞，伸頭看向他們以為的寶藏時，一股惡臭撲面而來，第一個探頭的漁民來不及躲避吸了一口，轉(zhuǎn)身跪地哇哇直吐，胃里的東西清了個干凈不說，還咳出黏液，顯然這種氣味刺激到了身體感官。
有經(jīng)驗的漁民一聞臉色就變了，這股臭味只有人類尸體腐爛后才有，漁民們二話不說抓起手機就報警，村里的警察只花了十分鐘就來到現(xiàn)場，戴好口罩手套打著電筒鉆進去。
集裝箱是45HC式的，空間不大，可就是這么個不大的空間內(nèi)隨處都是礦泉水瓶，在某處這些空瓶子堆積成山，惡臭就是從那里散發(fā)出來的。
警察撥開空瓶，里面露出一截帶著腐肉的白骨，他心里一沉，扭頭呼叫支援。
法醫(yī)趕到了，判斷這是具女性尸體，死亡時間大概在十天前，年齡五歲左右，因失血過多而亡。
法醫(yī)有些憤怒，他不知道這個孩子經(jīng)歷了什么，失血過多不是死亡方式里最疼的，卻是最令人感到恐懼的，身體里的血止不住往外流，這種消逝的失落感會讓死者在求生欲達到最頂峰時死去。
可令他不解的是，從殘缺外形上看，這個孩子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居然是笑著的。
“噗?！?p> 燈光轉(zhuǎn)向，人們這才發(fā)現(xiàn)在集裝箱角落還有另一個孩子，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腹部腫脹，方才的聲音應(yīng)該是氣體從他腹部經(jīng)過氣管噴出。
法醫(yī)翻開他的眼皮，一亮一滅的光線刺激下，那沒有焦點的瞳孔逐漸有神。
“快開門！還有人活著！”
光明重現(xiàn)的那一刻，法醫(yī)抱著蘭天沖了出去，警察們早就備好擔(dān)架清空警車后排，法醫(yī)坐進去，從藥箱中掏出吊瓶針管，把葡萄糖打進蘭天體內(nèi)。
蘭天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在他睜眼的時候，他竟胡亂拔掉針管沖出病房門，看護的護士來不及反應(yīng)，呼叫例行巡視的警察。
其實醫(yī)院也不大，充其量就是個診所，可在偏遠的近海地帶，這樣的設(shè)施也算先進了，警察接到通知堵在醫(yī)院的每個主要路口。實際上他們大可不必這么做，蘭天在沖出房門跑了十幾米后，就因過度虛弱而跌倒在地。
派出所所長非常重視此案，親自前往醫(yī)院就地詢問，不管怎樣說，蘭天就是不開口，當(dāng)問到有什么想做的事時，他只說了一句話。
“帶我去尸體那里。”
警察自然不可能讓他去見尸體，若是這個少年與女孩的死有關(guān)，帶他去了，他也有可能破壞證據(jù)。
蘭天的一動不動讓護士驚訝，她在一旁給蘭天上藥，蘭天感染了細菌，全身有多處潰爛，簡陋的診所只有最簡單的藥物，盡管藥效有保證，可這藥涂上去，會讓人如同千刀萬剮。
病房外，警察問道：“頭兒，人不說話這可怎么辦？”
“總不能讓他去看尸體吧？心理創(chuàng)傷不說，萬一他突然破壞證據(jù)呢？咱們又沒有能控制住人的東西，破地方手銬都缺?！彼L也很郁悶。
警察道：“不如讓他隔著審訊室看？”
所長一聽，這是個好方法，特制玻璃存在的緣故，審訊室內(nèi)部看向外面只能看見一堵墻，可外面看里面卻是一覽無余。
他點頭，又吩咐道：“讓兄弟們先把審訊室的溫度弄低，用冰還是開空調(diào)看著辦，小姑娘已經(jīng)沒了，咱們不能破壞她的遺體?！?p> 為了攻破嫌疑犯的心理防線，審訊室往往設(shè)立在陰暗潮濕的地方，終年見不到陽光，環(huán)境對于審訊來說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在菜市場審訊和在密室審訊，兩種環(huán)境所導(dǎo)致的結(jié)果截然不同，這也給警察們減少了一定的工作量。
他們運來一堆冰塊，鋪灑在室內(nèi)，又把所里的四臺空調(diào)搬來一個墻角放一個對著吹，門也被換成有小開口的，好不間斷的加冰進去。
蘭天被帶到另一邊，小女孩的遺體出現(xiàn)在他眼中時，所長敏銳的察覺到他的眼神變了，他看向蘭天，那雙眸子里先出現(xiàn)了憤怒、仇恨，緊接著是悲傷、愧疚。蘭天趴在玻璃上，只覺著自己的膝蓋蕩然無存，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拳又一拳狠狠地敲打玻璃，即使磨破皮，也沒有停下動作。
所長制止了想要上前對其控制的警察，他看見這個在藥物與傷口直接接觸眉毛都不顫一下的少年，此刻在無聲地流淚，淚水從臉上滑落，一滴一滴竟積成小水洼，仿佛要把他身體里的水分全部榨干。
所長忽然覺得這個近夏的季節(jié)很冷，他招呼著同事們出去，留下蘭天一人在里面。所長點了根煙，安靜地抽著，沒有打擾正在痛哭的少年。他知道，在這兩個人的身上，一定發(fā)生過什么刻骨銘心的事。
五尺天
今晚主角回場！